第九百九十章 别有用心
李永生回想一下刚才的战斗,心里发出了由衷的感慨:有心算无心的话,占据的优势实在太大了,先下手为强真的是至理名言。
就算他这种上界仙君,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可能被面前的这群宵小偷袭成功。
李永生将活人和尸体拢在一起,连真人自爆的碎片也裹起了一些,然后又招呼血奴一声,一起向着山谷处飞去。
十个袭击者,现在就只有三名司修活着,其中一个还被撕下了双臂,来到山谷之后,三人已经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事,脸色忍不住变得刷白。
中土的道德观支持血亲复仇,拿仇人活祭这种事,虽然朝廷明令禁止,但依旧是屡禁不绝。
雷谷的人在戒备之余,也没有闲着,他们已经挖了个大坑,将四散的黎庶尸首都收集起来,摆放了进去,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填土。
李永生拎着三名司修,来到土坑前,指一指里面惨死的老弱妇孺,“看看你们做的孽!”
三名司修的身体,像筛糠一样不住抖动着。
他将三人放在土坑边,淡淡地发话,“现在,我需要知道,你们来这山谷的目的。”
三名司修默然,好半天,那捏碎玉符的司修才战战兢兢地发话,“我们也是奉上官的……”
“别跟我说这些,”李永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你们的目的!”
什么上官的命令,什么身不由己,他统统不想听,左右不过是借口。
这三人当时在场,没有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就是罪大恶极!
三名司修吓得哆嗦了一下,良久,还是那名司修发话了,“我们说了的话,能活吗?”
李永生冲他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他阴森森地吐出三个字,“你说呢?”
这司修是被吓坏了,但是基本的思维逻辑还是有的,闻言他叹一口气,“既然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为什么要说?”
李永生的眉头一扬,面无表情地发话,“是吗?你难道不知道……人可以有很多死法?”
就在这时,那断了膀子的司修鼓起勇气发言,“李、李大师,我若是说了……能给我一个痛快不?”
“你倒是识趣,”李永生看他一眼,拎起此人,走到了二十余丈外的山石后。
这名司修双臂已失,自认活下来也没多大意思,但是话说回来,能活的话,他也不想死。
所以他非常配合,叹口气说道,“这个……其实我是不赞成屠杀的,而且,此行是两名真人决定的,至于说目的,也只有他俩知道,我说的仅仅是我的猜测。”
李永生下巴一扬,你接着说!
至于对方话里露出的求生之意,被他直接无视了:你可能是不赞成屠杀,但是屠杀依旧发生了,而当时你在场。
这司修见他的反应,也只能熄了侥幸的心理,老实地讲述了起来。
原来这两名真人逃回郑王府之后,郑王大怒,就想以临阵逃脱的名义,将两人斩首。
他固然是号称“爱兵如子”,但是最近频频遭遇败仗,心中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尤其这二人带了亲卫逃走,却将希山大营数万人丢在了那里,导致军士们在遭遇夜袭的时候,群龙无首无人号令,终于被人攻克了大营。
要知道,希山大营可是唯一一支敢跟雷谷野战,并且还顺利撤回了主力的军队。
更令郑王感到耻辱的是,攻克大营的部队,除了所谓的义军,还有朝廷的军队。
须知此前雷谷攻克的三个县,都是独立行动的,郑王认为输给道宫的人,也不算丢人。
被朝廷的军队攻占了大营,那性质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两名真人是带了大量粮草回来——但是,他们若是连这个理由都没有,就敢逃回来的话,郑王肯定连人都不见,直接就下令斩了。
两名真人觉得很委屈,没命地辩解,正好这时,传来了朝廷打算全面反攻的消息,而雷谷的人打算撤出战斗。
两人商量一下,面见郑王请求追杀李永生,而且不用带其他帮手,只带几个亲卫就可以。
追杀李永生?听到别人耳中,这话跟笑话没什么区别。
但是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说的,郑王居然还就同意了。
八名亲卫也别无选择,他们原本是待罪之身,甚至还可能连累家人,应下了此事之后,就算偷袭李永生的时候阵亡,家人总是可以摆脱阴影了。
所以他们四处搜刮资源,竭尽全力地备战,务求雪耻。
然而,当他们杀进山谷,发现李永生还没回来的时候,两名真人齐齐下令,要诛绝山谷中的人。
这名断臂的司修表示,自己当时劝解了,结果吃了一记耳光,他的主官当场表示,“不杀掉这些人,何以激怒李永生,激怒雷谷?”
听到“激怒雷谷”四个字,这名司修就大致猜到了主官的意图。
“我的估计是,他们是想让雷谷重新介入战斗,”他结结巴巴地表示,“以前雷谷并没有跟朝廷联手,现在一旦联手的话,王爷就好向别人申告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对方说的话,跟他的猜测相差不大,此前郑王恨不得雷谷早早离开,但是现在,他又巴不得雷谷卷进来——朝廷开始反击了。
而且,这里面有个很有趣的因果,因为雷谷的出现,郑王才连失了四县,朝廷才意识到了情势的转变,开始主动求战。
可是朝廷才下了决心,雷谷就打算撤退了,这个结果,不仅仅是朝廷遗憾,郑王更遗憾。
就在这时,有人冷笑一声,却是祭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很不屑地表示,“郑王向别人申告?我就奇怪了,他能向谁申告,谁会受理这段公案?”
“当然是宗正院,”那司修想也不想就回答,“北极、白虎和青龙三家道宫或者会不太重视,但是宗正院绝不可能答应……本来是赵家的内斗,联手道宫可是大问题!”
“这尼玛……”祭强哑口无言,半天才狠狠地一咬牙,“你赵家内斗,死的可全是黎庶,这活生生的三百多条人命……赵家能不能负责?”
这司修原本就失血过多,已经疲惫不堪了,只是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念支撑着,见到他睚眦欲裂的模样,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李永生却是冷哼一声,意兴索然地发话,“指望他们负责?省省吧……郑王绝对不会承认,是他让这两个人来刺杀我,刺杀不成又屠杀平民,实质是要拉雷谷下水。”
祭强愣了一愣,才郁闷地发话,“我倒是忘了,赵家的子孙,最擅长找人背锅了。”
“这不是赵家的子孙擅长,所有的统治者都擅长找人背锅,”李永生悠悠地发话,“没有这点不要脸的素质,做什么统治者?”
至此,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祭强去找那两名健全的司修,强行搜魂之后,发现李永生猜的确实没什么大错,只能将这三名司修在大坟前斩杀,慰藉屈死的冤魂。
事实上,祭真人还是很不甘心,“我总觉得,若不是因为我的伤势,咱们就能提前回来,惨事也就不会发生……李大师,要不咱们悄悄地潜进郑王府邸,将那厮斩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略带一点无奈地回答,“照你这么说,我的责任更大,若不是我要在这里等彭泽水师的消息,这些黎庶岂不是都能幸免?”
“那不一样,”祭强很干脆地摇摇头,“咱们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待过,哪怕你不在这里等消息,那些家伙为了激怒你,还是可能来这里搞一场屠杀……他们终究不可能去军营屠杀,去那里的话,难度就太大了,而且到时,被激怒的未必仅仅是你了。”
“呵呵,”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干笑一声,良久,又幽幽地叹口气,“郑王那里,去不得啊,我好不容易光膀子上阵一次,把这个准亲王推进了坑里……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祭强沉默好一阵,才若有所思地发问,“其实你是想对亲王们下手的,是吧?”
“看透不要说破嘛,”李永生双手抱着膀子,看着远处的朵朵白云,悠然地回答,“对亲王们下手,有点麻烦,名义也不好掌握,总要先树个典型……嗯,我不会承认说过这话。”
祭强闻言,眉头忍不住一挑,不解地发问,“可是,这终究是赵家的江山……你图个什么呢?”
“图个什么?”李永生沉吟一下,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做这种事,一定要有原因吗?”
他没有回答,祭强却是明白了,于是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为了大道什么的。”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抽动一下嘴角,接着轻喟一声,低声喃喃自语,“不能让无辜黎庶受到涂炭,这原本就是天理吧,为什么还要找原因呢?”
“从什么时候起,赵家皇族的感受,比修者中的大道,更为重要了呢?”
祭强难得地脸一红,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谨受教,多谢李大师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