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点波舞

  白锦儿和王尔菡脸色发白。
  《跫波舞》又叫《点波舞》。先皇曾因为这支舞而宠幸一舞姬,封为婕妤,诞下一子。
  这位婕妤便是皇上的生母齐太妃。
  诞下长子,又成了皇上,理应母凭子贵,而齐太妃却选择将太后之位让给王太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自己则去了断山庵。
  是急流勇退还是被逼无奈,谁也不知道。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指甲都快嵌进手掌肉里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陆玑是真不知道,还是成心要打太后的脸。
  《点波舞》,顾名思义,在此舞中足尖点地如踩涟漪,轻巧灵动,舞姿摇曳如波纹。
  乐声初起,如溪流急湍,足尖急点如踏泥;
  乐声渐行至**,似江河奔流,足尖画环如摇橹;
  乐声渐收,如江河之归于大海,足尖缓点如踏波,最终收之于平静。
  足尖反复地勾绷提点踢,配上手臂和身体的摇曳多姿,对舞者是一种考验,对观者则是一种享受。
  乐息舞毕,竟然鸦雀无声。
  祁郡王拍起手来,笑道:“陆小主跳得好,我先敬一杯。”拿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子,又将酒杯倒仰,示干杯之意。
  席上这才纷纷举杯,称赞陆玑的舞姿。
  白锦儿和王尔菡的这杯酒可是喝得够呛。
  皇上看着陆玑,无喜无怒,转头向自己身边的执事太监福清耳语了几句。
  “哀家记得,齐太妃可从来不曾在外跳过这支舞。”太后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一边托着青花瓷茶杯撇了撇茶沫,一边幽幽地开口。
  白锦儿很快知道了太后的意思,却也不言语,只是看着王尔菡。
  王尔菡大悟:“没错,陆家不过一员文官,不可能出席皇宫家宴,又怎会有缘得见齐太妃的舞姿?”
  陆玑一惊,看来太后这陷阱,她不得不跳。
  她微微低头,回话道:“回太后,嫔妾幼时家中与前靖安侯爷交好,因此曾随之前往参加宫中晚宴,有幸一见齐太妃的绝代芳华。”
  开国功臣,才有资格和皇族子弟坐在一起。
  太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挑拨了陆玑和皇上之间几乎还未曾建立起来的感情。
  不知道齐太妃是不是受不了和她争来斗去,才选择去断山庵寻个清净的。陆玑心想。
  太后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向杯口轻轻吹了几下,继续喝她的茶。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皇上却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有宫女急切地叫起来:“小主!小主!”席上闹哄哄的乱成一片。
  陆玑却若无其事地向堂上微笑福身行礼。
  害人者,终将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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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锦儿和王尔菡原本想以生辰为由头陷害陆玑,不想却真正送了她一个大礼。
  陆玑当晚就被送到了养心殿,成了头一个受宠的小主。
  只剩两人在房里的时候,陆玑穿了一身桃红色的丝缎中衣,衬得脸上也有些发烧的颜色。
  刚要行礼,却被扶住:“不用。你叫朕的名字‘治寅’就好。”
  陆玑有些诧异地抬头,这可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除了这话里夹带的一丝命令的口吻。
  赵治寅坐在床沿上,笑着伸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刚才看着挺聪明的,这时候怎么不机灵了?”
  陆玑看着他依然深邃的双眸此时映着烛光有些亮闪闪的,心跳不已,低头不敢看他,嘴上却笑着说:
  “嫔妾不聪明,要是嫔妾够聪明,也不会把自己送到天下最不能专情的男子身边来。”
  赵治寅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你这是在暗示我要对你专情?”
  他竟然不再自称朕,陆玑笑了。
  瞧他现在这样,白天那张冷酷的面皮简直是伪装。
  “我不敢叫天子对我专情。”陆玑索性大大方方地注视他的眼睛。
  她的眼睛也很美,圆眼长睫毛,顾盼有神,眼波含笑。
  “只是我已经嫁给了你,就算不专情,也希望在你心里能有一席之地。”
  赵治寅放开她,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光凭这句话我就可以杀了你。”
  陆玑眨了眨眼睛,“那么在我死之前,求皇上放过薛家吧。”
  “你说什么?”赵治寅好笑地看着她,这个陆玑是嫌太后拿薛家做的文章还不够吗?
  陆玑起身跪在他脚下,低头说:“薛放的确是纨绔子弟,顽劣不堪,死不足惜,可薛老爷和薛夫人从小是对我极好的,我有意毁了毁约,他们也不计较,一心向着我。
  “可如今薛家败落,薛老爷病故,薛汝姐姐又远嫁祁郡王,薛夫人守着一个薛放能有什么指望,还有一个不省事的姨娘……求皇上体恤寡母,给薛家一条路吧。”
  跪了半晌,却没听到回应。
  陆玑觉得奇怪,慢慢抬起头来,却看到赵治寅偏着脑袋笑着看她,“你是吃定了我不会和你计较薛家婚约的事是吗?”
  陆玑笑了,“你我都是聪明人,知道计较些什么才有意思。”
  “哦?”赵治寅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接下来我要干些什么?”
  陆玑正拿着一把剪子修瓶里的两支银柳,侍书在一旁扶着瓶,听棋只用肘子支在杌子上托着下巴呆呆地看陆玑。
  “侍书姐姐,你看小主是不是和昨天不一样了。”听棋痴痴地笑起来。
  陆玑蓦地一停,脸上羞赧,怪她道:“又瞎说什么。”
  “我们小主对这个《跫波舞》啊,过目不忘,谁知道是不是和皇上的缘分呢。”听棋还是一副浮想联翩的样子,傻笑不止。
  “就你这个傻丫头没心没肺的,”侍书笑着说:“还不知道昨晚白美人在席上失态会不会怪到我们头上来呢。”
  “皇上是不会再查的,”陆玑想到昨天赵治寅一副看了好戏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他这出戏看得正热闹呢。至于那白美人,谁叫她让梅采女做了芒香如意酥酪呢,我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了她一屉蟹黄酥而已。”
  “芒果加海鲜不易消化,难怪白美人会呕吐不止。”听棋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小主早有准备,真是神机妙算!”
  陆玑伸出手指示意噤声,笑着说:“反正没毒没害的,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何况她若不送我‘芒香酥酪’,我这蟹黄酥不就送得‘吉祥如意’了吗?”
  三人都笑了起来,却听到外面一阵骚乱,几个小宫女在外面交头接耳。
  “东宫里的小主们正往里头运各种花草呢,听说可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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