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五章 抉择
耶律靳的反应也不慢,在看到玉沉渊身子动的一瞬间,他的脚尖一点,就已经将身子如同箭羽一般将自己折射了出去,堪堪的避开了玉沉渊的这一根银针,然而即便是如此,那银针所带上的凌厉劲风还是如同刀子一般在他的脸上刮过一道血痕。
“说起我们无耻,我看你未必差很多嘛!”
耶律靳稳住了身子,冷眼看向此时已经犹如被瓮中捉鳖的玉沉渊和楚云笙两人,脸上的那一道血痕很快蔓延开来,眨眼间就将他的面色衬托的越发狰狞和可怖。
然而,玉沉渊却似是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讥讽与嘲弄一般,他一手将楚云笙护在身后,一边同样冷冷的笑道:“我跟你们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再者,你还有脸在这里说无耻,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个笑话吗?”
话音将落,玉沉渊已经轻笑出来,仿似那是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
然而,只有被他护在身后,贴着他身子站着的楚云笙才知道此时他在用笑意来掩饰什么,即便是笑着的,依然掩饰不住他眼角的湿润,依然控制不住身子的微微颤抖。
那是人悲愤到了极点,痛彻心扉到了极点而还要努力控制所能做到的极致。
也只有玉沉渊能做到这样。
如果换做是她……她不敢相信此时自己是否已经精神濒临崩溃或者痛哭暴走。
此时,玉沉渊的背脊挺得笔直,楚云笙下意识的探出去手来,覆在他的掌心里,此时并无半点暧昧或者旖旎遐思,她只是想借此来传递给他一些温暖,哪怕一丁点儿也好,至少能让她感受到这世间并非全是冰封和残酷。
至少还有这样一抹温情。
然而,玉沉渊的掌心如同寒冰一般,冻的楚云笙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然而她却固执的没有放开,而是更加用力紧了紧掌心,攥紧了他的手掌。
玉沉渊也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他回过眸子来,看向楚云笙,对她点了点头,虽然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里再无往日的精芒,然而此时却多了几抹比浩瀚深海还要深沉的幽暗。
他们的这些小动作都被不远处的耶律靳看在眼里,他眸子里的狠意更甚,抬手便招来了在殿外等候的禁卫军,并对玉沉渊和楚云笙道:“孤劝你们还是最好想想清楚,如果尽快把解药交出来的话,孤还能给你们留一个全尸,否则的话……可别怪孤心狠手辣。”
闻言,楚云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从玉沉渊身后走出,看了看耶律靳又看了看站在原地面如土色呼吸困难的王后道:“心狠手辣?这么说,我们新的辽王是完全不在乎你母后的安危了?你若不能保证我们三人平安的离开,这解药你想都别想!当然,你可以去巡边天下名医,让他们都来给你母后瞧病,只是我不知道你母后有没有命活到他们将解药调制出来的那一刻,不信的话,你尽可以试试,不是想杀了我们吗?何必做做样子叫来这些禁卫军,直接叫上弓箭手来,横竖我们也是被困在了这里,只要你涂着毒药的弓箭往里面一通乱射,我们都不可能活着出去,也不可能再给您新王找任何麻烦。”
看了一眼从殿外涌进来的黑压压的禁卫军,他们身着墨色的铠甲手中拿着长剑,在耶律靳的授意下将整个大殿都包围了起来,尤其是玉沉渊和楚云笙所在的这间有镂空屏风的房间,楚云笙的眼底里倒并无半点惧意。
她不敢确定耶律靳是否会因为王后而放弃杀掉玉沉渊,毕竟他们这对母子都是那般阴冷和无耻之人,如果他因为对他们恨意刻骨执意要杀了他们的话,那么想必也不会顾及王后的死活。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和玉沉渊确实是没有一丁点儿生还的机会。
虽然,就这样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在这里了,让楚云笙觉得实在是太亏,她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还有很多想要见的人没有见到,还有想要守护的亲人没有尽到守护的责任,还有上一辈子那刻骨铭心的仇还没有报……
然而,既走到了这一步,生死由命,她不怪谁,也无话可说。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的出奇,那些禁卫军身手都不弱,黑压压的这么多人,竟然都将呼吸控制的很好,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好!好!你以为孤现在放了你,你们今天就能活着走出辽国?即便是为了王后,放了你们出了辽国,那么以后即便是天涯海角,孤也要追杀你们,至死方休,所以与其考虑让孤放了你们,倒不如用那呆子做交易,你交出解药治好王后,孤答应你不再动那呆子,而且如果你表现的好的话,孤甚至可以考虑不计前嫌将你留在这宫里,让你做孤的女人,享受尽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如何?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而放弃自己大好的生命和前程?怎么样?这已经是最好的让步和选择,孤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闻言,楚云笙啐了他一口,然后毫不留情道:“凭你们母子俩这般无耻的程度,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所说的放过阿呆兄的鬼话?”
一听到他话里有松动,虽然楚云笙没有相信,但却想到了至少现在能见阿呆兄一面,确定阿呆兄是否安全,至于做他女人的什么鬼,楚云笙简直要作呕。
“你以为孤不会猜到这是你的缓兵之计和激将法?故意让孤入套,然后让人带了那呆子来,再给你们三个一个逃脱的机会?孤告诉你们,想都别想!孤倒数三个数,希望你能给出孤想要的答案,否则的话……”
后面的话耶律靳没有再说下去,他冷冷的扫了玉沉渊和楚云笙一眼,然后转过身子在楚云笙和玉沉渊看不到的这一面对王后眨了眨眼睛,示意相信他。
王后会意,也没有异议,只垂眸默许了他。
得了王后的默许之后,耶律靳抬手一招,对殿外唤道:“弓箭手准备。”
话音才落,之前为了防止殿内有大臣有不臣之心而埋伏的弓箭手这时候才齐刷刷的从殿外金玉石阶下冒了出来,眨眼间就将楚云笙和玉沉渊面前的这一堵镂空屏风制成的墙给围了个严实。
那锋利的啐了毒的箭头已经齐刷刷的对准了楚云笙和玉沉渊两人。
让人毫不怀疑只要耶律靳一声令下,那成千上百的箭就会齐刷刷如同暴雨一般向里面的楚云笙和玉沉渊扫射过来,他们所在的这件偏房本就狭窄,里面再无别的东西遮挡,再加上他们两个人一个体力耗尽,一个身受重伤,根本就避不开这漫天落下的箭头,所以,死已成必然。
“三……”
安静的大殿里突然响起了倒数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也带着让人心惊的杀意。
玉沉渊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看楚云笙,只是默默地松开了握着楚云笙的手掌。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即便是这对母子狡诈残忍,然而在面对这别无选择的时候,如果还有那么一线的希望,他是希望楚云笙能做出最理智的选择的,即便是那选择是抛弃了他。
也无妨。
“二……”
见楚云笙和玉沉渊都静静的站立着,面无表情,眸子里也无半点惊讶和惶恐,倒平静的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潭,耶律靳的眉弯一皱,眼底里的冷意已经四溢开来,让周围的禁卫军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而这时候,眼看着他的嘴角一动,就要下达那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玉沉渊突然出声道:“慢着!”
本以为最后是楚云笙先喊出这一个叫停的字,然而,却没有想到是玉沉渊,耶律靳嘴角勾勒的笑意更甚,也就将刚刚那本就没有打算说出口的字给收了起来。
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楚云笙在紧要关头却听到玉沉渊喊停,也是诧异不已,她转过眸子来,看向身边的玉沉渊,只见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突然流淌出一抹柔情和温暖,在楚云笙还没有完全看明白那眸子所代表的意思的时候,只听他道:“不用管我,你去为她解毒,让他放了那呆子,也顺便能让你逃过这一劫,你本不应该遭受这些的,都是因为我,才拖累了你受了这么多罪,如今,你完全不用顾及我,这一切,也都是我自作自受,不用你来一起为我承担。”
说着,玉沉渊推开了楚云笙一把,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话一半是对楚云笙说的,另外一半也是对耶律靳和王后说的。
事实上,他的心里此时也是这样想的。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想在连累楚云笙,更何况是在她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
然而,听到这句话,楚云笙却再度一口啐了出来,她有些嫌弃的扫了玉沉渊一眼,然后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明明已经知道了他们母子的为人,我怎么可能还做出这种选择。”
说着,楚云笙转过了眸子看向刚刚因为玉沉渊的一番话而于眸子里蔓延出了一抹自得之色的耶律靳,嘲讽道:“想让我成为你后宫中的女人?你也配?”
这句话是彻底的激怒了耶律靳,他眸子里划过一抹狠辣,抬手就要对身前站着的那些弓箭手下达命令,却听见殿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阴柔细长的通报声:“报——新王陛下,右司空大人求见。”
那话音才落,在场的几个人面色已经都发生了变化。
耶律靳立即收拾起了自己面上还带着的狠辣转过眸子看向王后,王后也是一脸茫然,并不知道在这种时候,那个被他们拿来当刀使唤的右司空为何会再回到或者殿里。
而楚云笙却也回眸看向玉沉渊,但见他眸子里竟然划过一抹水光之色,楚云笙一怔,玉沉渊这是差点哭了?然而,到底是为什么?他根本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在面对那些箭雨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楚云笙一时间想不通,所以,这一愣神的功夫,右司空就已经提起步子走进了殿里,一声清冷的叩拜声响起,才将楚云笙从玉沉渊的神色的疑惑中拉回了神来。
而右司空的到来,也不得不让耶律靳暂时停住了对玉沉渊和楚云笙的杀招,毕竟他和王后之所以能利用成玉沉渊,也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在间接的利用右司空。
而这右司空跟身后的这个女子的关系可不匪。
只是,如今大局已定,即便是他手握重兵重权,然而他如今才是这辽国唯一有皇族血统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再不可能有人撼动他的地位,所以这右司空根本不足为惧,想到这里,耶律靳的眸子里也就带上了几分不将右司空放在眼里的傲慢。
还是心思更加深沉的王后先做回了娇滴滴凄凄惨惨戚戚的姿态,她一边走到王座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对跪着的右司空道:“右司空一夜奔波辛苦,快快请起。”
听到王后的这句话,身着墨色朝服的右司空这才站起了身子,他抬起头来第一个看向的是被重兵围困住的楚云笙,在对上他那一双幽深莫测的眸子的瞬间,楚云笙看到了有一抹挣扎之色,但旋即就换做了坚定和冷意。
只一眼,他便错开了目光,抬起头看向主座上的王后,以及也款步走到王座上像模像样的坐下的耶律靳。
“不知道右司空深夜来宫里所为何事?”耶律靳见右司空不主动开口,本就傲慢的态度又上升了两分,他的耐心也渐渐被磨掉,此时看向右司空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右司空将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微臣听说楚姑娘还在宫里,所以这才想着来接楚姑娘回府,岂料来了这里看到的这一番的景象,莫非陛下是对楚姑娘他们有什么误会?”
闻言,耶律靳面色一沉,他抬手一把拍在面前的案几上,对下面的右司空怒斥道:“孤想要做什么,还要向你汇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