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不凑巧
春晓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不带一点情绪起伏,然而周身上下却已经不自觉的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仪。
这时候楚云笙还带着面具,春晓自然认不得她。
楚云笙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上前一步,用她本来的音色道:“春晓,是我。”
她一开口,春晓就是一怔,旋即在听到她这简短的几个字之后,春晓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姿态,她身子一动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楚云笙面前,面上还带着激动的看向楚云笙道:“姑娘?”
虽然是疑问句,然而却已经带着肯定的语气。
楚云笙点了点头。
春晓连忙转头看向殿外,确定外面没有人,这才拉过楚云笙往里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怎的来了这里?公主殿下她近来可好?上一次一别,我就再也没有了你们的消息,可叫我好生担心。”
楚云笙被春晓拉着进了里间,并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楚云笙点了点头道:“我们都很好,你放心,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刚刚在外面听宫女说你身体不大好?”
说着,楚云笙就要抬手来替春晓把脉,见状,春晓连忙摆手道:“我没事,姑娘不用担心,不过是这几日静妃派人在我的茶点里加了些东西,所以我看起来才会这么虚弱。”
闻言,楚云笙一怔,想到刚刚在这里神气扬扬的静妃,楚云笙咬牙道:“她想谋害你?”
见到楚云笙这般愤怒的样子,春晓嘴角一扬,露出一抹笑意道:“姑娘不必担心,都是些小手段,我一早就察觉到了,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而且我也是明知道还吃下去的。”
如果说静妃要谋害春晓,这让楚云笙还能想通,然而在明知道静妃要谋害她,她还是将那茶点吃下去就让楚云笙很是意外了。
看到楚云笙惊讶的表情,春晓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这宫里头到处都是捧高踩低的,即便是没有静妃,也会有其他的妃嫔出手,看到我一旦没有了卫王的宠爱,她们巴不得立即将我谋害致死,而我,也根本就不想同她们斗什么,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谁都不去招惹,而我今天躲过了静妃的茶点,那毒明天就有可能会下到饭菜里,下到我身边宫女的手里,总之,与其在我看不到防备不到的地方被下毒,倒不如喝下这毒,让她们以为得逞了,而我的身子表面上看起来越是虚弱,她们也就越放心,同样的,我在这里也就越安全,而且,姑娘也是知道的,我多多少少也是会一些药理的,静妃的这毒我是有办法自保的,所以才会将计就计,姑娘放心。”
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春晓的这般心思,楚云笙惊叹不已,但见她这么一说,她也就放下了心来,然后道:“我此来找你是有要紧的是要跟你说。”
看楚云笙一脸严肃的表情,春晓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立即站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将房间的窗户都关好了,这才走到楚云笙身边坐下,等着楚云笙的后话。
楚云笙将之前见到的何容同唐暮筠的碰面所聊的事情以及她的推测都一一对春晓道来,并且也说明了王程王将军现在的状态以及之前遇到的周候的事情。
待楚云笙说完这些,她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春晓连忙体贴的递上了茶,并道:“所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楚云笙喝了一口茶,然后才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对于卫国的事情,我已经不愿意再插手了,但是却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程将军有生命危险而不出手帮助,而且我也答应了姑姑,要保住卫王的性命,至于卫国的江山在他手中变成什么样子,我已经不想要再管了,对于何容的阴谋细节我并不知道,但是他此来卫王都肯定不简单,眼下想要弄清楚他的意图,也只有继续跟在他们这些人的身后,我已经传了消息给姑姑叫她和元辰师傅赶紧撤离卫王都,他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我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要么继续留在这里,弄清楚何容要做什么,要么形势不对就跟着他们一样离开这里,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卫国已经是何容的眼中钉了,这王宫也更是不安全,你得提前为自己想好退路,如果要离开的话,我可以帮你,带着你一起。”
听到楚云笙的话,春晓的面上划过一丝落寞,她摇了摇头道:“我又何尝不想离开这里,虽然我也是从小就在这宫里头长大的,见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但是作为妃嫔在这后宫中立足的时间却并不长,不过这短短的一年半载,就已经让我心生疲惫,再加上……”
说到这里,春晓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从楚云笙的面上转了过来,投向窗台,看着紧闭的窗台她幽幽道:“以前只知道帝王大多是薄情的,但自己没有遇到,所以总是抱着几分侥幸,如今,我却已经彻底死心了。”
她明明才正值花一般的年纪,然而说出来的这一番话以及她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的语气和神态却犹如一个已经看破了生死情仇的年迈老者,让人觉得凄凉无比。
楚云笙也觉得心疼无比,她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了春晓的掌心,在她指尖才触碰到她掌心的一瞬间,她只感觉那里冰凉一片。
也许,她的心比这指尖更凉吧。
那一刻,楚云笙这样想。
带着心疼,也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楚云笙看向春晓道:“春晓,你莫不是对卫王动了情?”
听到楚云笙的话,春晓一怔,她立即摇头否认,然而这才一转头,她眼底里一直都在强忍着的泪水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正巧滴落在了楚云笙的手背上,与她掌心的冰凉截然相反的是这泪水滚烫无比。
楚云笙本来也只是猜测,带着不确定的猜测,然而春晓的连忙否定以及此时这般慌乱的神态却已经完全的证实了她的猜测。
春晓自己也知道这时候的自己有多狼狈,她的表情悉数都落在了楚云笙的眼里,一想到楚云笙那般聪慧敏锐的心思,她也就放弃了掩饰,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承认道:“那又如何?我本来以为,他待我是不一样的,当初虽然宫里头也有妃嫔,也有不时的选进来的秀女,但我想着,他的心里最记挂着是我的就可以了,他身为帝王,总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想要他一门心思的放在我身上,也定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他待我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对于他来说,我跟那些秀女那些妃嫔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的位置也同样可以被取代,如果说真的有哪里要不同的话,只怕也是因为这些年我在公主殿下身边对他照应,他因为对公主殿下的愧疚也顾念着这一丝的情谊罢了,再加上上一次公主殿下的事情,也让我对他彻底死了心。”
说起上一次的事情,楚云笙的心里又泛起了凉意。
她自然知道春晓所指,上一次,就是卫王对姑姑起了杀心,不但将姑姑软禁在了公主府还对姑姑下毒,并且还要将元辰师傅赶尽杀绝……想到此,她就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原谅卫王,永远也不能。
然而,虽然她不原谅卫王,但她还是心疼春晓,心疼喜欢这样一个人的春晓。
春晓转过了眸子,看到楚云笙流露出来的心疼的表情,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楚云笙的眸子道:“以前我觉得他只是因为站在这个位置上,想要获得朝臣们的认可,想要独揽卫国的大权,所以才那样对公主殿下,我还能够原谅他,但是却不曾想到,他竟然对公主殿下下了杀手,而且,如今的卫国朝廷,早已经不是之前的朝廷,他也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壮志豪情,如今他乱用外戚,任由贪官污吏横行,听信小人的谗言,谋害忠良……这样的人,哪里还有半点值得我喜欢的样子。”
说到后面,春晓的语气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然。
楚云笙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但一时间也找不到词语来劝她,她稍稍用力,捏了捏她冰凉的掌心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为了他伤神呢,现在卫国大祸将之,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以后,你想要过怎样的日子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没有人可以强迫的了你,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闻言,春晓深深地望了楚云笙一眼,然后叹气道:“远走高飞,哪有那么容易。”
说着,她动了动掌心,挣脱开了楚云笙的指尖,然后站起身来,背对着楚云笙道:“我就是因为看透了他的薄性薄情,所以,自这一次被禁足之后,就万般避开了他,只想在这宫里头了此残生,如果要走,这后宫守卫森严,我又该如何走,如果卫国乱了,到时候我一个人更是无法脱身,我知道姑娘对我好,不会放任我不管,可是,我也清楚的知道要将我从这里带出去要冒多么大的风险,我已经对不起公主殿下和姑娘了,所以现在我更加不能拖累姑娘,姑娘还是不要管我了。”
她的语气颇为坚定,然而,楚云笙却不肯就此放弃,她立即站起身来,转到春晓面前道:“曾经那么多的艰难险阻我们都过来了,更何况是现在,且不说以前你是怎样保护我救我的,就是这一次你为了救姑姑和我的这一份恩情,我也应该偿还,更何况,我们还是姐妹,是朋友不是?所以,我更加不会丢下你,我们之间不用谈拖累不拖累的事情,如果你决定了想要跟我们一起走,远离这是非之地,我会想尽办法的帮你逃出去。”
似是对楚云笙的话感到十分意外,春晓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一丝不敢置信,她抬眸紧紧地盯着比自己还要快高了半个头的楚云笙,怔怔道:“姑娘……你还拿我当姐妹……”
闻言,楚云笙的鼻尖莫名的泛起一阵酸楚。
她知道,是她之前对春晓的冷淡让她难过了,但当时她确实是不知道春晓在默默的为姑姑付出,她只当是她跟卫王站成了一路人,所以才会那么冷淡,如今,姑姑已经告诉了她实情,而且在公主府,春晓的心意她已经亲眼看到,所以哪里可能还再怀疑她。
想到此,她就为之前对春晓的误解而感到惭愧,看到因为自己刚刚的一番话而激动不已的春晓,她的心里也越发多了几分心疼。
“自然,一辈子的好姐妹,哪里能说散了就散了。”
楚云笙咬牙,掷地有声的承诺。
听到这句话,春晓的眸子里又溢出了泪水,不过这一次却不比上一次满是辛酸,这一次,她的眼底里荡漾着喜悦的笑意。
这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楚云笙想着绿珠那边,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御花园等着,她更不知道此时唐暮筠楚云怡他们有没有从御书房出来,但见时间已经过去这么许久,她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更不好交代,所以,再三对春晓嘱咐了一番之后,楚云笙决定先回去,至于带着春晓出宫的事情,还得等她这一次从这里出去之后找到素云,然后再做谋划。
在同春晓道别之后,楚云笙动作麻利的翻身出了春晓的寝宫,然后再熟门熟路的往御花园的方向奔去,越往御花园的方向去,那边的守卫越多,楚云笙也就不敢再贸然的施展轻功,只能低着头贴着宫墙走,因为今晚宫里头有宴席,而且出席的宾客大多带着女眷,所以往来的御林军也就没有对她多加盘查,只随口问了两句,但见她确实是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便也没有人拦着。
楚云笙一路顺顺利利的往那边走,眼看着再转过一道宫墙就能看到御花园了,就在这个时候,她蓦地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面前的月牙形拱门的另外一头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