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最可恨的？

  当曹昂与诸葛亮回到向阳村时，大部分村民已经被蔡家的人看管住了。先前过来的二十多号人一股脑钻进了阿头山中，但很快蔡亮又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正好控制住村民们。
  “肃静。”蔡亮站在高处，底下的村民们哀嚎求饶不绝，“蔡某前来并非为难大家，只是要抓住荆州的大敌——曹贼——的儿子。”
  村民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在刘表潜移默化的宣传里，曹操已然成为当世第一大魔王，欺凌百姓、无恶不作，令百姓们深深恐惧。
  有些脑子好用的村民大着胆子看向蔡亮，战战兢兢问道：“曹贼……的儿子……是张强家里的…….曹先生吗？”
  蔡亮面露和煦的笑容，道：“不错，此人正是大奸贼曹操的儿子。他潜伏在咱们襄阳，就是想陷害大家，祸害荆襄。我蔡氏身为襄阳大族，自当为襄阳的安危考虑，所以这才冒犯大家，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包涵。”
  村民们紧张惶恐的情绪稍稍减轻，但是向来对世家大族的畏惧并没有减退丝毫，大多沉默无言。
  蔡亮轻轻皱了皱眉头，一股阴郁在脸上一闪而过，旋即又问道：“有谁知晓曹小贼去哪里了吗？提供行踪者蔡家赏万钱。”
  村民们仍旧沉默不语，但有几人脸上闪现意动之色。
  曹昂与诸葛亮走在远处，将蔡亮的话听得真切分明。
  曹昂面露疑惑，不解地问道：“蔡亮意图加害于我，理当全力隐瞒我的身份，以防消息外泄，教我父知晓，为何他竟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吐露我的身份？难道他不担心走漏了消息？”
  诸葛亮面带凝重，冷冷说道：“他是不打算留下一个活口。说出你的身份不过是为了安抚这些村民，好教他们老实的待着，等杀了你之后，定会一并杀了他们。”
  曹昂脚步微顿，随后又道：“我与蔡家并无深仇大恨，便是有些龌龊，也仅仅是与蔡亮个人恩怨。蔡家为何要冒着得罪我父的风险非要置我于死地？蔡徳珪与我父更有总角之谊……”
  “因为刘荆州鼠目寸光，荆州终究难以安享太平。”诸葛亮稍稍沉默后淡淡说道：“当世英豪莫过袁、曹者。袁绍若能一统大河以北之地，则必将南下侵扰各家诸侯。曹操若能勘定东方徐州之地，为了抗衡袁绍，必定要占取荆州，扩大势力纵深。”
  诸葛亮说到此处，脸上噙着冷笑，道：“显然蔡亮更加看好四世三公的袁绍，大约想以你的人头向袁绍表忠心，日后袁曹大战，以蔡家在荆州的权势与蔡瑁手握的兵权，可提一支劲旅北上袭曹，若是立下大功，蔡家自此定被袁绍重用，可平步青云，远胜如今称霸区区一荆州。”
  曹昂心中赞同，但仍就有些疑惑，问道：“先生所言有理，但袁绍与我父若全面开战，胜负尚属未知。蔡家远在荆襄，若两不相帮，凭借他自身的势力，日后也定会受到胜者的重用。如此急于献忠袁绍，若袁绍得胜，蔡家固然获益匪浅。但若袁绍败于我父，蔡家可就难以苟全了。”
  诸葛亮轻轻摇头，面带不屑的笑，说道：“所以蔡亮才会赶尽杀绝，所有与你接触过的人都死了，又有谁知道蔡家曾做出这样的事？莫忘了——你本是一个死人。况且……”诸葛亮说到此处，脸上的不屑更加显眼，嘲讽说道：“况且即便消息外露，荆州又教你父亲占去，届时蔡徳珪只需交出蔡亮，自辩对此事毫无所知，以蔡家在荆州的权势与地位，你父亲为了荆州的安稳，大约也不会太过深查细究。”
  曹昂心底泛起一阵阵寒意，若蔡瑁果真如诸葛亮所言，那也未免太可怕了。曹昂沉默小会儿，道：“蔡亮带着众多蔡家的人如此大张旗鼓，蔡家又怎能脱去干系？”
  诸葛亮哂笑一番，指着围住村民的人，说道：“这些可不是蔡家的仆役，他们是荆州的兵卒。杀你肯定会用蔡家门下豢养的门客、仆役，但杀这些村民则肯定不会用蔡家自己的人，免得沾上残忍嗜杀的恶名。”
  曹昂一愣，不由仔细打量起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兵卒。
  诸葛亮大步向前，对曹昂说道：“走吧，早些救下这些村民，你也好早些逃遁。”
  曹昂跟着诸葛亮，两人离蔡亮已经不远，只是蔡亮的注意力全放在底下的村民身上，一时并未发现。不过有些村民东张西望，想要寻个活路，巧合之下却是看见了曹昂，当下便有几人扯着嗓子对蔡亮高声吼道：“曹贼在那！”
  蔡亮顺着村民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登时露出嗜血的笑容，对带来的兵卒吩咐道：“大家一起上，格杀勿论。”
  兵卒们应诺而去，数以百计的人朝着曹昂冲过去。
  曹昂心中一紧，不由瞥了瞥身旁的诸葛亮，若是他不能威慑这些兵卒，今日可就在劫难逃了。
  诸葛亮神色淡然，等冲过来的兵卒离着两人一丈远时，这才往前大跨一步。
  带头冲来的兵卒在冲锋中瞧见了诸葛亮的面容，猛地收住脚步，并嘶吼道：“止步，都止步。”
  其余兵卒不知所以，但头儿有令，全都猛地停住脚步，前面的人身子踉跄，后面的人撞着前面的人，一阵杂乱。
  “诸葛先生，你怎会在此处？”领头的兵卒显然认识诸葛亮，神色甚为恭敬地作揖，而后询问起来。
  诸葛亮面露浅笑，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村民，道：“为救他们而来。”
  领头的兵卒面露难色，又对诸葛亮作揖，道：“我等也是受蔡公子差遣，此事我等实在做不得主，先生……”
  诸葛亮摇手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去唤蔡亮前来，我自与他分说。”
  领头兵卒感激地对诸葛亮抱拳，然后大手一挥，对其余兵卒道：“散开。”接着快步向蔡亮跑去。
  蔡亮在高处已经瞧见了诸葛亮，顿时神色阴沉，此刻见了领头兵卒回返，当即一跃而下，对领头兵卒视而不见，大步走向诸葛亮。
  “孔明兄为何至此？”蔡亮抱拳施礼，眼睛却紧紧盯着诸葛亮，以及他身旁的曹昂。
  “为救这一村百姓而来。”诸葛亮微微还礼，淡淡说道。
  蔡亮瞳孔微缩，倏地面露轻笑，轻声道：“孔明兄这是要与蔡某过不去了？”
  “某只为救人而来。”诸葛亮避而不答，仍旧风轻云淡说道。
  蔡亮脸庞阴沉下来，眼中寒光凛冽地盯着诸葛亮，好一会儿后，缓缓说道：“诸葛兄的面子蔡某必须要给，这些村民蔡某便不再为难。但也请诸葛兄给蔡某、给蔡家一个颜面，将身旁之人交与蔡某，不知诸葛兄意下如何？”
  诸葛亮忽然面带微笑，看了曹昂一眼，道：“此乃亮的知交好友，不知蔡公子要他何用？”
  骇人的杀机在蔡亮脸上一闪而逝，他冷冷地瞪着诸葛亮，露出思忖之色，半晌过后面上露出一丝无奈，硬是挤出一些笑容，道：“蔡某见这位兄台丰姿神骏，想结交一番。若是孔明兄不愿，蔡某也不强人所难。”
  诸葛亮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如此蔡公子请回吧。”
  蔡亮如刀的锋利眼神落在曹昂身上，眸子里流露出浓浓的不甘与杀意，过了许久后，轻轻挥手，招呼着带来的兵卒回返。
  诸葛亮与曹昂目送这些人离去，而后走向村民们。
  村民们见了曹昂，起初满是喜悦，但很快便疏离起来，有些人面带惊惧，有些人甚至面带敌视。
  曹昂心中哀叹一声，甩甩头，似乎想要抛去心中酸涩的情绪，看着所有人道：“蔡亮对诸位已经起了杀心，诸位还是早些逃离此地为好。我即将北上许都，若有人信任曹某……”
  曹昂话尚未说完忽然被人打断，便见一个村民涨红了脸怒视着曹昂，道：“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哪里也不去。蔡公子对我们说了，他只想抓住你，并不会为难我们。你是曹贼的儿子，是个小贼。我们的灾祸都是你带来的，你快滚出我们向阳村。”
  曹昂面露痛苦地看着村民们，村民们却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他。
  许久过后，曹昂仰天长叹一声，对身侧的诸葛亮说道：“诸葛先生，咱们走吧。”
  诸葛亮轻叹一声，竟拍了拍曹昂的肩膀，道：“走吧，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便不会有危险。”
  曹昂嗯了一声，默默地朝着远方走去。向阳村的村民看着曹昂落寞的背影，有的人忽然眼圈一红，有的人面露不忍，但终究没有一个人出言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