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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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头的是一匹黄骠马，上面坐着两个人。一个身形矮小壮实，白面皮、浓须发——正是曹操本人。另一人则是面容苍老，身子消瘦的妇女——乃是丁夫人，她急着要见曹昂，便和曹操共乘一骑飞奔而来。
他二人身下的黄骠马便是当日宛城之战时，曹昂让与曹操的战马。马儿似乎已经嗅到昔日主人的气息，发足狂奔闪电似的冲了过来，一路上不住地嘶鸣，显得尤为兴奋。
看清了来人，曹昂不由连忙奔过去迎接。
曹操勒马翻身而下，曹昂忙凑过去扶着丁夫人。
曹操在一侧满面笑容，嘴里却打趣说道：“子脩果然还是与你母亲更亲近些，对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视而不见。”
曹昂扶下丁夫人，闻言立刻双膝跪地，给曹操磕了个头，哽咽道：“孩儿叩见父亲，父亲别来无恙。”
曹操一下红了眼圈，连忙矮下身子扶起曹昂。
丁夫人在一旁哗哗地掉眼泪，泪光朦胧的双眼一直定在曹昂身上。曹操凑过去搀扶曹昂一下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一下拨开曹操，凶巴巴地说道：“莫要挡我看儿子。”
曹操哭笑不得，讪讪站了开来。
曹昂刚起身，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给丁夫人磕了个头，道：“母亲，孩儿回来了。”
丁夫人眼泪止不住地滴落，猛地蹲下身子，张开手臂将曹昂搂到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孩儿，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你这是要活活疼煞为娘呀。”
丁夫人极是悲切的哭声感染了曹昂，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水，曹昂拥着丁夫人，轻声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丁夫人哭了一阵，缓缓抬起头来，见曹昂满面泪水，忙伸出粗糙的手掌小心地在曹昂脸上轻拭着泪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哄小孩儿似的说道：“昂儿不哭了，都是大小伙了，让人看了怪难堪的。”说着自己却又流下泪来。
曹操在一旁满是感慨，不过见到四周都是围观的人，好似看戏一般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子，不由走过去轻声对丁夫人道：“夫人，有话咱们回家说吧，昂儿一路风尘仆仆，也该回去好好梳洗一番。”
丁夫人以袖拭泪，翻了曹操一眼，不咸不淡说道：“总算你说了句人话。”说完一把抓着曹昂，道：“咱们娘儿俩骑这匹绝影马，你自己向你手下的小兵要马来骑。”
曹昂看着曹操，露出歉意的笑容。曹操拍拍曹昂的肩膀，语气唏嘘地说道：“无妨，你陪陪你母亲吧，这些日子，她苦的很。”
曹昂一点头，搀着丁氏走到绝影马身旁。
绝影马极有灵性，立刻伸出大脑袋，在曹昂身上磨蹭着，不时或打一个响鼻，或兴奋的嘶鸣，十分雀跃。
曹昂轻抚着马身，由衷欢喜说道：“咱们又在一起了。”
绝影马仰天长鸣，嘶鸣过后，猛地人立而起，显得极为神骏。
曹昂大笑着扶丁氏上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连人带马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好似一道流光划过。
回到家中，曹操招来所有子女和妾室，又着人请了曹纯、曹洪、曹仁和夏侯兄弟，开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家宴，庆祝曹昂安全归来。随后的三天里，曹昂逐一拜访各位长辈。到了第四天，曹操一大早便差人叫曹昂过去。
“穿好深衣礼服，稍后随为父入宫朝见天子。”甫一见面，曹操便甩出这句话。曹昂不解地看着曹操，问道：“父亲要带我去拜见陛下？这是何故？”
曹操看着最受自己器重的儿子，大有深意地笑道：“我儿年已弱冠，又是正正经经的孝廉出身，也该为大汉的社稷出一份力了。”
曹昂心中一突，知道曹操是要授予他官职了。所谓的朝见天子，不过是走个形式。事实上，只要曹操认可，直接由荀彧发布命令，曹昂便可获得官身，根本无需经过天子的同意。
曹昂对当官当然不会排斥，当下对曹操躬身一礼，道：“孩儿这就去准备。”
不多时，曹昂与曹操一道往皇宫走去。
许都的皇宫乃是曹操新建，规模比之雒阳的要逊色不少，不过里面装饰得倒是富丽堂皇，这也就是天子所居才会如此。以曹操节俭的性子，换做其他地方，则绝不会花费巨资用于装修上。
进入皇宫后，曹昂便收敛心神，跟随在曹操身后。两人一路不疾不徐地走着，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宽袍大袖、头戴进贤冠的男子。男子一直低着头，步履却极快。没注意之下直愣愣朝着曹操与曹昂走了过来。
曹操不由一愣，他权威日盛，在这宫廷之中，威风比刘协还要大，何人敢这样唐突他。
曹操微微侧身，让开那人的道路，随后大声咳嗽一声。
男子从沉思中惊醒，愕然看向四周，待看清曹操的面容后，猛地脸色剧变，连忙弯腰行礼，道：“下官拜见曹司空，失礼之处还请曹司空治罪。”
曹操眉头皱了起来，看着男子淡淡说道：“你是何人？”
“在下议郎赵彦。”赵彦一直低着头，似乎极是惧怕曹操。
曹操对赵彦毫无印象，见他对自己甚为恭敬，便不再为难，道：“你且下去吧，日后在这皇宫里多注意些。”
赵彦连忙应诺，小步退走。曹昂神色间露出一抹疑虑，看着仍旧低头退走的赵彦，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细思之下又毫无所获。
“我儿在想什么？”正思忖间，曹操出声问道，“若无要事，还是速速拜见天子吧。”
曹昂点头应诺，跟着曹操走去。
刘协似乎得到禀报，曹操刚到宫殿外，他便迎了出来。
曹操不敢失礼，连忙拜道：“臣司空曹操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刘协面庞青涩，嘴唇四周只有一圈青乌乌的绒毛，不过举止倒是十分得体，眸子也闪烁着老成的神光，连忙虚扶一把，道：“爱卿不必多礼，速速起身吧。”随后目光看向曹昂，狐疑问道：“这位是？”
曹昂连忙拜道：“小民曹昂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曹昂？”刘协面露了然，扫了曹昂一眼后，看向曹操，问道，“曹司空，他便是你的长子？”
曹操略微欠身，道：“正是小儿。”
刘协看向曹昂，道：“曹公子起身吧。”随后又看着曹操，道：“曹司空今日入宫所谓何事？”
曹操连忙躬身拜倒，道：“曹昂自宛城之战后身陷荆州，这几日才回返许都，沿途竟招揽了张绣投效朝廷，实在是有功于社稷。臣本着举贤不避亲的道理，特意来为陛下举用贤能。”
曹昂在曹操身后听得眉头微皱，招揽张绣一事与曹昂并无多少干系，曹操硬是将这一功劳算到他身上，让他觉得极是不妥。更何况他也并非什么贤者，曹操举贤一说未免有些牵强。
果然，刘协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淡淡说道：“不知曹司空打算给令公子授予什么官职？”说完不等曹操答话，兀自继续说道：“曹司空尽管安排便是，些许小事教荀令君发一份文书便可，何必要来询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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