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思乡病
经验有时候很管用，有时候会绊住自己的脚。
防守时经验的作用毋庸置疑，身为老将，范智毅不觉得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犯低级错误，因此在发力追赶的同时，再次转头观察了一下。
他不觉得对手能轻松突破自己，他想把一切威胁都扼杀在摇篮里，他觉得自己的做法万无一失。
结果，就在这一转头的功夫，原本就超出一个多身位的家伙，突然斜向前方横跨了一大步！
变向！
为了持续干扰对方，范智毅并未拉开两人之间的横向距离，于是这一步横跨变向之后，一堵墙横在了他面前！
“嘭”的一声闷响后，两名体重都在75公斤往上的家伙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两人都在高速运动中，如此猛烈的撞击下都无法控制住重心，于是一个在草地上狗刨式滑行，一个被左边肩膀传来的巨大反作用力带翻，身体打着旋儿摔倒在地！
按理说现在距离禁区还远，战术犯规也算情理之中，可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哨声响起时，某个用脸在滑跪的家伙双手一撑，右脚一蹬，整个身体像一条箭鱼一般，带着草屑，甩起浪花，向前蹿去！
补防过来的另一名中卫仅仅迟了不到0.5秒，就只能怀着见鬼的心情，看着远去的身影，闻着草屑味十足的尾气，目瞪口呆了......
单刀！！！
为何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稳如狗的防守居然像纸糊的一样？
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倒在地上的范智毅知道答案。
故意的！
不过，他只听说过故意摔倒，没听说过故意碰瓷以求摆脱防守的......
其实范智毅只看到了其一，并没有想到其二。
两人一个有意为之，一个完全没准备，如此一来，撞完之后即使倒地，尤墨也有充足的准备来保证自己继续前进。而且两人都在高速运动中。猛烈撞击产生的巨大推动力等于是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也就是这次助攻般的巨大推力，才导致负责保护的另一名中卫迟了半拍，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对手绝尘而去！
场上。
裁判那儿吃过几次亏之后，这次阿森纳队运气不错。哨声一直没有响起。可惜由于起始位置太过靠近边路，这一次单刀只是完全甩开了两名中卫而已，门将与补防回来的左后卫这两关都在前方严阵以待。
此时尤墨已经和皮球在左路大禁区边缘汇合，面前是弃门出击的门将，左后卫则飞一般地往门里跑去！
状况看似不错。实际上选择却不多。
继续往底线趟，摆脱门将干扰后来一记小角度射门，这是最容易的选择。横向带球往中路走，拉开射门角度兜弧线，这是最常见的选择。不过前一种选择需要非常高的脚下频率，才能保证射门角度足够。后一种选择如果没有足够连贯的后续动作，很有可能被回防中的对手破坏。
两种选择都不是他擅长的东西，于是他决定整些夭蛾子出来。
高速奔跑了约40米之后，他和皮球同时停在了左路大禁区线上，射门角度还有45度左右。可就在回防的中卫大喜过望。准备横身过来封堵射门角度时，皮球已经不见！
就连距离他只有一米不到的门将，都没有看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好在上半场比赛结束的哨声迅速吹响，所有人有充足的时间来看看夭蛾子是怎么一飞冲天的。
一遍遍地看完之后，所有人摇头无语。
脚尖捅射！
身高达到190的水晶宫门将，即使降低重心依然会留下足够的穿裆空间，这一点尤墨清楚，对方也清楚，所以在种情况下比拼的是反应速度。
身为门将，反应速度既是选材的关键标准。也是重要的日常训练内容。天赋加上常年的训练有素，让他们毫无争议地成为足球场上反应最快的位置。
可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尤墨的摆腿动作在开始阶段并不快，大腿不动。右小腿向后稍稍抬起，俨然是打算横向扣球或者继续往前趟的。可就在门将的注意力被吸引，右脚横向迈了一步之后，他那仅仅抬起不到20厘米的左腿骤然加速，像一柄寒光乍现的匕首一般，血花还没来的及溅出。对手的两道城门已被刺穿！
......
在往更衣室走的时候，温格直挠头。
刚打算敲打敲打这家伙，就用匪夷所思的个人表演力挽狂澜，要不要这么及时？
落后一球与落后两球的差距看似不大，实际上却有天堂到地狱那么远，现在球队士气总算回到正轨了，还是慎重些吧。
打定了主意，法国人一脸平静地进入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并不热闹，只有尤墨身边围了几个人在那一脸兴奋地说着什么，其它人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居然被水晶宫队吊打，这种事情实在让人抓破头皮也想不通！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难熬的，尤其是领先对手很多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的太慢。”
“我们在上赛季是一支冠军之师，本赛季却成了新人主打的球队，因此在这种时刻难免会有心理波动。”
“上半场大家的表现都不算好，所以就不一一点评了。mo又给所有人带来了惊喜，希望大家通过努力，把惊喜的价值充分发挥出来，而不是让他一人占据明天的整个报纸版面！”
听到这里，所有目光顿时聚焦，有人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说大家都是名人，但名人与名人之间的差距同样夸张，尤墨来阿森纳连一年还不到，名字已经流传于街头巷尾，成为整个英超的话题人物了。身为队友，无论是羡慕还是不屑，他们都无法忽略这家伙身后的庞大影响力。
不过现在可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主教练的脸还黑着呢！
“好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来。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收回，继续下半场比赛。”
温格适时制止了围观目光，刚准备继续发表演讲，就发现焦点中的家伙表情变了！
微笑消失不见。一股莫名的低落情绪爬上了眉头，让他目光下移，出神地望着地面。
法国人疑心顿起，只是话已出口难收回，好奇心再强也不能在弟子面前表现出来。
“不被人注意的时候。为什么会换了张脸？”
球员通道中，落在最后的温格拉住了尤墨，小声用德语问道。
这货有些吃惊。
主教练耶，放着一屋子人不管，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算是什么情况？
还有，拉拉扯扯的是怎么回事？
“想起了一个朋友。”尤墨一脸诚恳，“您不用担心，他在曼联队过的很好。”
听了前半句，温格长出了一口气，听完之后却又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那种射门方法是他教我的！”尤墨一脸奇怪。
“我是说后一句！”温格有些抓狂。
“哦，放心吧，弗格森先生既不会找他算账，也不会打我的主意。”尤墨一脸的“你怎么不早说”。
“为什么？”温格脸色忽变，心中顿起不详预感。
“曼联也盯着亚洲市场呢，动作估计不会比我们慢多少。”尤墨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加快了步伐。
这样的解释让法国人总算心里踏实不少，快出球员通道的时候自言自语起来。
“我是不是有些太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
......
一球打底之后，阿森纳球员在下半场的表现稳健多了。
比赛就是这样，过大的差距会动摇很多人的意志力。能看到追赶的希望，才能让他们保持专注力。
球星的作用其实就在于此。
很多时候场面看着困难无比，但只要有人能站出来，能用行动改变士气走向。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哪儿有那么困难嘛，明明就是一层窗户纸！
或许有些夸张，不过今天的对手确实是纸老虎。
水晶宫队的体力并不足以维持全场高位紧逼，因此在主教练的安排下，下半场一开始他们就屯兵中后场，严阵以待来敌。
相较于喜欢满场疯抢的对手。阿森纳还是更喜欢摆铁桶阵的对手多一些，即使一球落后，他们把球控在脚下时依然会找到熟悉的节奏。
尤其是已经追回一球的情况下。
比赛感觉一找到，攻防节奏立马开始加快，随着时间推移双方体力的下降，节奏上的不对等开始把比赛平衡变得的岌岌可危！
尤墨在赛前的提醒并无多大作用，过于兴奋的心情刺激下，孙寄海没有意识到第一粒失球中自己的责任，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充分理解了啥叫“突你没商量”。
奥维马斯其实也是个容易情绪化的家伙，发挥平平时速度与节奏之间很难把握好平衡，突破往往流于形式。发挥出色的时候，荷兰人特有的犀利感一出炉，简直无坚不摧！
比赛第72分钟，维埃拉接球转身一气呵成，不等面前的防守队员扑过来，就用一记轻巧的挑传给荷兰飞侠插上了双翅！
十秒五以内的百米速度对于顶尖运动员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球随人走，丝毫不见停顿！
距离荷兰人两米开外的孙寄海只是稍一犹豫，对手已经呼啸而过，拉都拉不住了！
似曾相识的场面再度上演后，塞尔赫斯特公园球场里一片哗然。
对于这两个东方面孔，水晶宫上下是持欢迎态度的，别的不说，单就是与那两个家伙相同的国籍就能吸引来不少目光。
只可惜两人都是防守球员，球队的实力也只是平平，最初的热闹过去之后，所有人的期待渐渐淡去。
直到今天。
整支球队仿佛都被两人的兴奋所感染，做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居然两球领先积分榜上一骑绝尘的卫冕冠军！
两人的表现也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被人呢称为“fans”的壮汉发挥极为出色，不但在防守端屡屡建功，打破僵局的进球更是让人觉得一球值回身价！
另一个虽然场上表现稍逊一筹，却胜在年龄轻，上升空间大。
于是在尤墨横空杀出之前。满场都是兴奋的议论声，不少球迷开始yy起球队下个赛季的美好前景来。
仿佛当头一盆凉水一般，夭蛾子来了！
那种凭借一已之力搅翻整条防线的能力，那种转瞬之间改变形势的能量。那种绝境之下强烈的爆发力，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让人只能哑口无言。
差距啊，这就是！
好在球队依然2：1领先着，爆冷的希望仍然不小。于是球迷们很快回过神来，继续不遗余力地为球队加油助威着。
直到眼前这一幕屡屡出现在面前时，期望过高造成的巨大落差，让不少人再也按捺不住，嘘声夹杂着谩骂溜了出来，渐渐响成一片。
其实有种族主义倾向的只是极少数球迷，大部分发出杂音的也不只针对孙寄海一个，可惜发生在眼前这种状况下，所有人自然而然地把原因放在了他头上！
其实他的英文很烂，日常用语都不太过关。即使有球迷扯着嗓子对他耳朵喊，他也搞不清楚内容是什么。
可是，还需要搞清楚别人骂你的内容吗？
楞楞地瞧着对手，看着他们用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配合扳平比分后，孙寄海把头埋了下来。
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眼睛有些发涩，要使劲揉一揉，才能看清楚球网中的皮球。
那一颗活跃到难以自抑的心，彻底冷了下来，直到场边刺目的换人牌亮起。夹杂着口哨与嘘声的杂音突然放大之后，发木的双腿才开始机械般地向前移动。
范智毅在不远处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不愿意回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
尤其是对方获得突破性成就的这样一场比赛中。他真心希望自己快点消失！
自己，好像真的不适合这里啊。
“看吧，光顾着提醒我，大孙都不乐意了。”
场上，尤墨正在没心没肺。范智毅在他身边不远处，神情颇有些无奈。
2：2的比分看着依然很悬。水晶宫队于是充分利用一切手段来拖延时间，两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你这家伙要不就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见血，让别人怎么比嘛！”
“和我比有啥意思？”
“不和你难道和别人比？也太没心气了吧！”
听了这话，尤墨笑。
“有心气是好事，觉得心气能搞定一切，问题就大喽。”
“谁说不是呢。”
过了一会。
场上比分变成了3：2，阿森纳队由维尔托德完成了连续进球任务，客场逆转了！
比赛还有足足十分钟才结束，水晶宫球迷却已经陆续起身退场了。
“喂，你们打疯了简直不讲理，连条活路都不给人留！”
“路是自己闯出来的嘛，别人给的多半有大坑。”
这次轮到范智毅笑了。
“和你说话总感觉像在打机锋，给点建议吧，我这张笨嘴估计劝不回他。”
“大孙外表看着活跃外向，其实内心挺敏*感细腻的，有啥事情不太喜欢和你说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老范！你们都落后了，好意思听我慢慢白话吗？”
又过了一会。
“那你长话短说！”
“当逃兵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了逃兵还要给自己找理由，还要安慰自己。”
“这话说的，啧啧，够狠的啊！”
“没办法，大孙这一路太顺当，不下点猛药治不了根。”
“我呢，有啥建议没？”
“等等哈，我的菜来了！”
比赛第83分钟，尤墨右路大禁区接队友传中，一脚爆射将比分改写成4：2！
嘘声大作中，这货压根没有任何庆祝动作，头也不回地走向禁区另一侧，范智毅的面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