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潮生(三)
“愚不可及,简直是愚不可及。”宣帅节堂之上,童贯气急败坏的将一堆公文掀翻在地。
蔡京老公相是何等的老辣,众人都是看得到的,更不用说童贯这等官家身边的老臣,和蔡京也是同殿为臣数十载,哪能不了解蔡京的秉性。
当初自家童某人,加上内宦梁师成,蔡攸小公相,王黼,还有官家明里暗里的支持,才彻彻底底的将蔡京弄下台去,如今在家养老。
可是王黼如今却是弃军而走,直欲回转汴梁,以应对接下来的朝局变换。
这个想法大错特错,当今官家乃是除却开国太祖太宗以外,君权最盛之主,要想官场不倒,永坐垂堂就得死死的抱住官家的大腿。
蔡京纵然权倾朝野又如何?还不是得看官家的脸色行事。
所以童贯不慌,一点也不慌,即便是种师道将大功争取到手,只要圣眷不衰,然而并没有什么鸟用。
可是王黼竟然回都门了,官家此生最重清誉,是个极其富有艺术气息的人,王黼作为北伐副帅,有始无终,这等人,安能为陛下所喜?
直到接到确切消息的时候,童贯才勃然大怒,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王黼这个孙子是玩真的……
童贯那几根出众的胡须开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其实要说种师道和蔡京相互勾结是不可能的,只是种师道每年为了西军上下在京运转都是走了蔡京的门路,官场之中最重的便是派系,种师道如此而为之,纵然是双方文武殊途也是深深的打上了老公相的烙印。
种师道抢下杨凌如此大功,蔡京虽然是已经下野,可是门庭依旧宛若集市一般,其在朝堂之上根深蒂固,经营多年,岂能没有一批庞大的党羽,所以蔡京藉此机会,还没有扳倒童贯,王黼一党的机会?
“还有机会的,一定还有机会的,纵然大事不可为,可是最先死的出头鸟一定是王黼!”毕竟是摸爬滚打数十年光阴的河北河东两路宣抚使,西军明面上的三军统帅,童贯经过最初的愤怒,心中也开始缓缓的淡定起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深深的认识到了一点,王黼那稚嫩的城府毕竟比不过老谋深算的蔡京,即便是回到京都坐镇又如何,还不是会被拉下马来,如果没有意外,蔡京重新上位已经不是虚谈。
童贯,王黼,蔡攸结成的短暂联盟就此将要宣告分崩,王黼被或被贬官,或被流放,结局一定是不好的,而蔡攸是蔡京的长子,纵然前番反出了家门,背地里阴了蔡京一手,可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蔡京这老狐狸编排的另一出好戏?其目的只不过是为蔡家多谋一条生路,毕竟当时的情况之下,蔡京的的确确引起了官家忌惮,蔡京心中深知此事。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不是蔡京有意安排,可是细细一想,老公相已经快到八十岁的高龄的了,难道就真的忍心将蔡京逐出门墙,父子至死不想见?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事不可能的,所谓虎毒不食子,最后的结局料想也不过就是蔡京略微的训斥一番,蔡京低头认错,父子情深义重,重归于好。
这两人的结局基本上已经料定了,可是自己呢,童贯一时间思绪万千,最后料定,蔡京是断断不敢对自家下手的,自家圣眷正隆,且是内宦,所以才能掌握如此兵权,且征战西贼多年,镇边有功,蔡京所能拿住把柄最多也是北伐战事打得不怎么顺利,最多稍降官位,且韬光养晦一段时日罢,日后未尝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
杨可世麾下兵马虽然说行得慢了一些,可是这个时候却是已经到了杨凌的营中,侧目望去,营寨已经是立下了不少,杨凌所部,这些日子也不是闲的,将营寨扩充了一倍不止。
白梃军至此,便可直接入住,虽然说还是拥挤了一些,可是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大的能力了,白梃军至此,也不是闲来的,立马就将营寨继续扩展,连绵出去就是方圆数里,这般规模的营寨若是完善起来,地方若是想要攻陷,丝毫不比扑城来得简单。
杨凌和杨可世已经是见面,不知道商议些什么军情,就在傍晚时分,中军之中传来了将令,明日涿州城下叫阵。
凌晨,天色刚刚一亮,整个宋军大营便是动了起来,牛皮战鼓不断的擂起,震耳欲聋,不断有飞骑在各营奔走,旗号翻滚,甲士如云。
罗延庆麾下数百轻骑早早的便是出了营中,将大营遮护得周周全全,而且还不断的哨探出去,最后已经停在了涿州城下的一箭之地,开始了警戒,正在这个时候,更多的哨探骑兵还在不断的从各处涌来,保持着对涿州城头的警戒。
他们的目的十分简单,就是要在自己大军出营之前,保证城中兵马不会发兵袭扰,往往大军未曾列阵之时,就是最为脆弱的时候,若是再有一部兵马来袭,造成的后果毋庸置疑是很严重的。
涿州城头,郭药师,萧余庆早已经是在城头观望了起来,昨夜刚刚轮换下去的常胜军士卒也是强自打起了精神,将各处遮护得严严实实,大量的民夫也是用上了城头,烧起了大锅大锅的滚油,箭矢擂石已经是准备妥当,弓箭手拉开了弓箭,枕戈以待。
就连一直没有丝毫动作的奚人兵马这个时候也是骑在了战马之上,静静的候在城门之处,只待到了宋军攻城不利的局面之下,便是挥军而出,趁乱给予沉重的伤亡代价。
昨日宋军兵马骤增,一直在城楼观望的常胜军如何能不得知动向,已经是有了防备,虽然这个时候宋军动得也太快了,可是他们的守备工作做得也是极为的充足!
郭药师就站在城头,死死的看着宋军大营,如此阵势,涿州又没有天然屏障,必然难守,而自己的身边就萧余庆监视,纵然有别样心思,也是难以动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