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流民(五)王麻子

  老黄舔了舔嘴唇,应声道:“还好咱们村离得比较远,不然咱们啊,肯定也得往后迁洛。”。
  他们所在的村子是老街新九村,按照阿拉伯的序号往后排,他们是第九。这样取名,一是为了简便,二是防止宗族势力的崛起。像什么王家村、李家村,一听就是一个姓氏的。
  在宗族的影响下,很容易抱成团。所以大明安排新移民时,就将不同的姓氏混编。一个姓氏的,绝对要隔着一两里。
  依着距离的远近,前面的八个村子,都挡在边境的第一线。因此有点风吹草动,这些村子就会被波及。
  如今因流民的缘故,新村都空落落的,他们这排在后面的新九村,就成了抵挡流民的第一线。
  老开闻言,神色有些戚戚然,沉声道:“哎!就是稀罕地里的庄稼。刚有收成,就碰上这挡破事。要是下场雨,刚收割的庄稼,可就全发霉了。”。他们新九村,是三个月前安置的。由于村子里的越人,或被迁走,或被屠·杀,所以村里的房子,都相对安好。一些简单的器具,也都得到保留。
  那些开垦过的荒地,虽然因无人耕种的原因,都长了齐腰深的荒草。但灌溉的水渠,都还完好。
  因此他们只需清理荒草,就能重新耕种。这也使得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就能安定下来。因烧荒提供的草木灰,这些荒废的田地,肥力很足。种下的秧苗,也长势极好。
  再加上农科院提供的灭虫草药,结出的稻谷,金灿灿的,十分喜人。
  很多安定下来的稻农,成天就看着地里的稻子傻乐!
  毕竟这是他们来新九村后,第一个收成。往后的日子,就全指望地里的庄稼。所以每个村民,都像对待祖宗一样,在田间地头侍弄庄稼。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过得都是颠沛流离的生活。突然转变到人人有田耕的安定日子,就像坐过山车似的。以致村民们心底,总有一种不真实的危机感。
  但他们对眼前的生活,又是十分满足与感慨的。
  这就造成他们对土地的感情,相对复杂。
  不过不管怎样,粮食大丰收,总该是喜悦的。但现在,因为流民的到来,他们安定的生活被打破。
  使得老开等人,心下难受至极。
  一些村民们,听到他的话,也都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正叼着狗尾巴草的老白,更是语气不好的喝骂道:“这群下·贱的乞儿,哪里不好走,非得跑到咱们地界,扰了咱们的清净。”。由于流民最先糟蹋他家的庄稼,所以他对流民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又因为他在清国的时候,见惯了流民。所以心下,也没什么同情心。便将流民比作讨食的乞丐,十分嫌弃。
  坐在巡逻队队长旁边的王麻子,立时后脑勺一凉。扭头一看,便迎上了老白不善的目光。
  其实刚刚他听到了老白的喝骂声!毕竟隔得这么近,老黄的嗓门,又奇大。而且还是冲着他说的,就是不想听都难。
  只是碍于自己流民的身份,所以不敢还嘴。便装作什么都听不到,成了缩头乌龟。可是眼下迎着老黄的眼神,他却是躲不开了。
  就支支吾吾的辩解道:“我-我们不是乞儿。若不是家里遭了难,也不会跑到你们的地界儿。而且圣教说过,只要到了神国的地界,我们就不会饿死。并且我_我~我们也会成为神国的子民。
  只-只是没想到,会--会-会弄成现在这样···”。在没有活路的时候,他将圣教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尽管觉得有些不真实,但听到有吃的,还是趋之若鹜。
  从遥远的湖南靖州府,一路南下,终是到了日思夜想的神国。可谁知,偏偏堆在神国的门槛,进去不得。心里的失望,是无法言说的。
  此刻说完无力的辩白,王麻子一张满是污垢的脸,瞬时皱成了面团。那密密麻麻的雀斑,则像是洒在面团上的芝麻。
  有流民听到他的话,更是不满的嚷嚷道:“那是神国仁慈!本来你们要是听神国的吩咐,也会和我们一样,成了新移民。不仅有现成的房子住着,还有七八亩田地,等着你耕。再过些年,还能在清国找个婆娘,生一堆崽子。
  可现在,你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事?不仅祸害咱们庄稼,还扰得周边不安宁。”。
  由于大明控制的地界,日子过得相对不错。所以很多在越南安定下来的新移民,都拖关系,让人在清国找个媳妇过日子。
  也是大明这边的彩礼过高,让很多成年男人,都觉得压力山大。
  当下王麻子听着,倒没觉得这些能实现。也是苦日子过多了,所以对一切口头上的承诺,都抱有深深的质疑。无论什么时候,也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且现在,他根本不对未来抱有希望。只一心想着,能有点粮食,不被饿死。不过他不敢还嘴,因此只低着脑袋,一双眼睛,则胆怯的盯着地面。
  有村民见状,更是帮腔道:“就是!你们做的这些狗·屁倒灶事儿,不就像四处讨食的乞儿么?”。
  这话一说,引得在场的村民,哈哈大笑。一些巡逻队的队员,也跟着起哄。被口诛笔伐的王麻子,立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尴尬极了。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巡逻队队长,突然对起哄的巡逻队员呵斥道:“你们还懂不懂纪律了?!啊?!
  过了几天人的日子,就得意的上天了?怎么不想想,你们当初在清国的时候,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依我看,也不比王麻子好多少吧?
  就像我,老家湖北安陆府的。十六岁那年,江堤被洪水冲毁,除了我和我幺妹,一家人全被洪水冲走了。尸骨无存的,清明时节,也不能给他们烧点香火钱。
  那时候,官府是不管我们死活的。所以我带着幺妹,一路讨食,跟着众多无家可归的乡亲,到了宜昌府的大山里,做了流民。幸得菩萨保佑,碰到圣教。我和我幺妹,才过上了有饭吃,有衣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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