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落草为寇(二)
吉天佑跟玉石寨的人一一打过招呼,这就算是留下了。
大当家王世彪摆了宴席,整个寨子的人都来庆贺,吉天佑却滴酒未沾,当然是王世彪替她挡住了。
酒足饭饱,大伙儿三三两两的散了,吉天佑走进石清南被关押的小屋子,石清南已经睡着了,看守他的人悄悄对吉天佑说,他的一条腿已经废了。
“你们找的是江湖郎中吧,行不行啊,不行,我下山去找别人,这可是一条腿啊。”吉天佑忍不住抱怨,她难以想象废了一条腿的石清南还怎么教自己练枪法,真要是这样,好好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那看守一脸的为难,他用食指堵着嘴巴,忍不住替她担忧,好像在忌惮什么。“嘘嘘,小声点儿吧,我的好姑娘,让他听见可了不得啦。”
这看守不时左顾右盼,生怕走上来什么东西。
“谁听见,石清南吗?”吉天佑听得云里雾里,“难道是那个郎中?笑话,自己医不好病人,还不能让人说了?”
此时的看守,脸色煞白,他紧紧盯着吉天佑的身后,仿佛看到了恶魔。
“说话啊,傻啦?”吉天佑疑惑的研究着面前人的表情,忍不住转回身看向自己的身后,“妈呀,什么鬼?”吓得她差点儿没跳起来,一个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悄无声息的站在她的身后,长发披肩,怒目以瞪。
吉天佑不由自主的躲到那个看守背后去,颤抖着质问他,“有鬼,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那个看守差点就笑出声,可是碍于对面男子的威严,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姑娘,那不是鬼,这是我们寨子中的上决医生,叫上决思灰。”那看守一本正经的拽过吉天佑,把吉天佑挡在了自己前面,整个山寨中恐怕没有人不怕这张脸的,当然最怕的还是他没事儿就爱给人打一针的怪癖。
“医生?”吉天佑紧闭的双眼悄悄打开一个缝隙,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可是她多少听江义若提起过大夫啊郎中啊现在有个时髦的称呼就是医生,一般都是留过洋的,面前的人穿的这身白衣的确有那么个样子,可是他这一头披肩发……
“啧啧啧,你这个样子大晚上还是最好不要出来吧?”吉天佑真的很好奇,穿成这样,为什么至今还没被人当做鬼打死。
上决医生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他的眼中发出凌厉的光,“你说什么,我不行?”他简直要被气死了,气得直冷笑,“哈,我不行,整个阳县你倒是找一个比我行的出来看看?”
吉天佑见他这种目中无人还傲慢无礼的态度,顿时炸了毛,“你行,那你去保住他的腿啊,为什么说废了。”
上决思灰也炸毛了,“我说废了就是废了,你敢质疑我?”他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吉天佑,横眉冷对。
吉天佑毫不示弱,踮着脚昂着头,就你的眼珠子会瞪人啊,老娘的比你大多了,理论上一无所知,可是气势上决不能丢了优势。
两个人就像打斗的公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杠在一起。
那看守一看情况不妙,左右都是惹不起,杀伤力又是如此巨大,索性逃走了。
“你们医生不是救死扶伤吗,眼前躺了个病人你倒是救啊。”本来想到搞定了王世彪便在玉石寨畅通无阻,谁承想才来第一天竟然遇到这么个蛮横的人,竟然还是个医德不好的郎中?这让她越想越气愤,这玉石寨还真是什么猴头马面的人都要啊。
这时上决思灰忽然往后退一步,白一眼吉天佑冷冷的说:“他倒是还有救。”
“恩?”吉天佑大跌眼镜,刚刚还那么信誓旦旦的说废了,现在轻而易举就改口了?果然是个无良医生,江湖骗子啊。
上决思灰翻翻自己的白衣口袋,拿出一包烟,随手点上了,又将长头往后一拢,轻佻的说:“只要你出得起相应的价钱,我就能保住他的腿。不过,我看你,好像很穷的样子。”
吉天佑一脸的问号,什么鬼,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么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厚颜无耻的大夫,什么,相应的价钱,你怎么不去抢?什么,我很穷?你是没见过老娘是怎么抱着几袋金子救人的情景吧。心中有万马奔腾,可是表现出来的却是她异常平静的笑脸,“说吧,你需要多少钱?”
上决医生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话音刚落,便轻巧连贯的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块大洋?”吉天佑自己也不相信三十块大洋,可她就是故意这么说。
上决思灰摇摇头。
吉天佑拉下脸不悦的道:“三百吗?”
那医生摇摇头,“三千,一文不能少。”
平静下来的吉天佑有一种被雷劈的感觉,她咆哮道:“三千,你怎么不去抢啊。”
“我就是在抢啊,要不然我干嘛要做土匪,每个人抢劫的方式不一样,我这也算是学以致用。”上决思灰缓缓道出的真理,让吉天佑无言以对,欲言又止,再欲言又止,她觉得自己跟这个人多说一句,都会有当场猝死的可能性,气愤之极,甩袖离开了。
看着吉天佑愤懑离去的背影,上决思灰满意的点点头,又拿出一根烟气定神闲的点上了,好好一个姑娘,学什么不好,偏要上来做土匪,哼。
吉天佑被气的睡不着,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究竟是个什么无赖医生?
“不行!石清南的腿一定要保住。”吉天佑想到了她的金子,没有记错的话,石清南就放在他的床头暗格中,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放的。
“看来明天,得去趟柳镇才行。”这样心心念念的想着,不多久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要不是外面有人砸门,估计吉天佑能睡到地老天荒。
“谁啊,吵死了!”吉天佑蒙了被子尖声叫着,门还是被砸着,声音越来越大。
吉天佑一股杀气,一下子打开了门,却看到昨夜的医生,还是那一身白衣,半长的头发数到耳后,砸一个头绳,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旧的都快看不出什么颜色。
“干嘛!”吉天佑先发制人,大声吆喝道,“又要抢劫啊?”
“你不是要救那个人吗,今天是最后期限,再不做手术,就没得救了。”上决思灰很是平静的说,悄悄放下了一直举着砸门的手。
吉天佑无语的看着他,冷笑一声,问道:“你成亲了吗?”
“啊?”上决思灰被忽然转换的话锋问的摸不着头脑,可还是诚实的摇摇头。
吉天佑笑了,“没成亲那就是孤身一人,我就奇了怪了,孤身一人,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上决思灰邪魅一笑,“你说呢,当然是留着成亲用的。”
“太缺德了。”吉天佑忍不住出口成脏,“谁家姑娘肯嫁给你,真是瞎了眼。”
上决思灰也收回笑容,一本正经的下最后的通牒,“三千两,本来还打算打个折扣的,现在看来是我多情了,一文都不能少,过了今日,免谈。”
说完,抄着大步就走了,只留下吉天佑立在门口穿着睡衣,一阵凌乱。
“你大爷的!”凌乱过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咆哮。
吉天佑换好衣服来看石清南,他已经醒了,只是见到吉天佑,不由得将脸别到一边去。
吉天佑嘿嘿笑着,“你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吧?”
石清南冷哼一声,不理她,这个狡猾的女人害的自己落到如此境遇,要是他的身体允许,绝对当场掐死她。
“石清南,别被这么小气嘛,虽然是我骗了你,可是你看,我这不是又来救你了吗?”吉天佑对着满脸的笑讨好他,一个国民党的连长懂得东西一定比这些土匪强,她要拜师学艺,以后还得仰仗着这个人呢。
“你,你……你给我滚!”石清南气得发抖,恨不能用手指戳死她,吓得吉天佑赶紧往后退,石清南挣扎着从床上掉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残废的腿,犹如万针刺心,就这么一副鬼样子,让他怎么跟江义含斗下去,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他像发了疯一样,捶着地哭喊着,“你以为是在救我,说得好听,明明就是羞辱,你让我死,我去死!”像僵尸一般,用双手撑着往前挪,朝着墙撞去。
“哎,别呀,不要!”吉天佑用腿挡在他的面前,这一头狠狠撞在她的膝盖上,传遍身体的疼痛让她呲牙咧嘴,“你还真撞啊。”
“让开!”石清南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个表情写满了不死不罢休。
吉天佑不让,他就使劲儿撞击着她的膝盖。
上决思灰闯进来的时候,看到墙角落里的二人,脸上写满了狐疑。
“你们,这是?”
“让我去死!”石清南见有人来,又疯狂的挣扎起来。
吉天佑觉得自己膝盖要被撞碎了,不得已躲到一边去,朝着上决思灰大喊:“快救人啊,愣着做什么?”
上决思灰端着药箱走上前来,猛然一把就把石清南拽了回来,那气势那动作一气呵成,看的吉天佑两眼直冒星星,她不禁怀疑自己看花了眼,这石清南虽然饿了几天,瘦了些,可怎么着也是个壮年男子,块头儿在那儿摆着呢,看似文弱的上决思灰却一把拽过了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就连石清南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上决思灰。
上决思灰却不在意,该换药换药,该检查检查。
“你怎么会甘心留在这里做土匪的?”石清南昂起头问他,“你要是跟我走,我保你前途无量。”石清南对自寻短见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专心致志的游说上决思灰跟他走,滔滔不绝的没有一丝停歇的迹象,忽听得他大喊一声,“啊,疼疼疼。”
上决思灰再才住了手,“疼就对了,说明还有挽救的余地。”
石清南听得两眼放光,“你是说我的这条腿,还有救?”
上决思灰看着吉天佑点点头,“就看有人救不救你了。”
吉天佑狠狠剜他一眼,她本来就是找石清南问清楚金子的下落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正好现在问:“石清南我给你的金子你放在那个暗格里面是吗?我去拿。”
石清南不明就里冷笑一声,讽刺道:“你以为我傻啊,当着你的面放进去,还会一直藏在那里,不是等着你去偷啊?”
“那去哪儿了?”吉天佑着急的问,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孝敬张县长去了。”石清南甚至还带了某种沾沾自得。
“哈,哈哈,我终于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吉天佑苦笑着,摆摆手,反正她是管不了了,一个小小的柳镇进出都困难,更别说是堂堂县长的保险柜了,她终究比不过江义若的能耐啊。
就连上决思灰也听出了这话的含义,他敲敲石清南的那条腿,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真是可怜,保不住了。”
“什么,什么意思?”石清南这才意识到刚刚提的金子也许跟自己的腿有关联。
吉天佑努努嘴道:“这位大侠,从来不救穷人,你没钱,就没命。”
石清南终于傻了眼,终于呼天抢地的骂起来,“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子要不是被你陷害更落到如此地步吗?”
一个枕头嗖的一声飞来,吉天佑眼疾手快,立马躲到上决思灰的身后,上决思灰躺枪了。接着是被子、枕巾、水壶......凡是一切能拿得动的,铺天盖地飞了过来,还好都被上决思灰一一接住了。
吉天佑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她忍不住给身前的盾牌加油打气,却换来身前人转身的一记暴击。
“你惹的祸,自己摆平。”说完,上决思灰拿了药箱,抬腿就走了,走了。
吉天佑看着脾气大燥的石清南有点后怕,她想悄悄溜走,却被石清南叫住了。
“天佑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石清南忽然哭了,“你要是挽救我的这条腿,我石某人比对你言听计从,唯马首是瞻。”
石清南越是把话说得漂亮,吉天佑的戒心越是深重,她想起了曾无数次夜闯她家的淫贼,被捉住时往往会说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越是说的漂亮的,第二天翻账时越是抵死狡辩,甚至反咬一口。
她想,石清南应该属于这类人吧,可即使这样,她还是得救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