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出狱,新生

  倒不是宋璟受了什么虐待,相比于入狱之前因为苦战与跋涉消瘦了不少的身躯,如今宋璟甚至还胖了些,白了些,他的精神状态好的令姚崇等人惊奇。
  按理来说作为这次远征军唯一最大的功臣,从原本期盼中那种家一样的欢迎还有耀眼的功勋转眼变成了提头待死的阶下囚,这种精神压力可非一般的大,看李畴都老了几分的模样就可知一二,更不要说宋璟的委屈。
  来之前姚崇甚至想到了宋璟消瘦的模样,崩溃的精神以及如何劝说他的话语,可真见了面姚崇发现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这位主非但没有被这飞来横祸所打倒,反倒是越过越滋润的模样。
  哪怕罪犯,唐人都有特权,姚崇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犯人们出来放风,而他们这位令人担忧的宋大帅居然神采飞扬的骑在不知道哪儿弄来的驽马身上,跟着十来个狱卒津津有味的打着马球。
  “宋大哥!”
  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天竺小子率先喊了起来,谁知道宋璟居然猛的扭过头做了个嘘的动作,旋即又是俯下身猛地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受惊的驽马硬生生带着他挤进了几个人纠缠的混战圈子中,类似后世曲棍球的马球杆如同灵蛇那样向半空中高高勾起马球,旋即又仿佛高尔夫球那样凌空狠狠一个抽射,在七八个狱卒不可思议的目光下,球狠狠地**了球门中。
  马球不光考验着骑手骑术,骑兵劈砍劈砍作战能力,与队友的配合等等一概不能少,最重要还是心态要放平稳,宋璟如此的眼疾手快,这心态应该不止一点的平稳,看着他得意洋洋在一班贝都因狱卒赞叹中下马迎过来,姚崇都忍不住感慨的晃了晃脑袋。
  “胖子兄,你这心还真不是一般大!”
  “那还要我如何?像个小媳妇一样成天哭哭啼啼寻短见?”
  “反正事情到了如此,抗拒也抗拒不了,还不如把握好自己,河中郡王如今与卜斯曼须还在大战,锤炼好自己的体魄,说不定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侃侃而谈,一面说着,宋璟一面给姚崇来了个熊抱,互相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后,两人又是相对而视,昂头哈哈大笑起来。
  “小崔,你怎么又黑了?还有老纪,让你少喝点酒,头发又白了几根吧!”都是熟人,在儒兵时候的兄弟,重逢的喜悦下宋璟禁不住挨个肩膀捶了过去。
  寒暄了好一会,一片欢腾中宋璟这才重新回到了姚崇面前,带着笑意疑问着:“小白脸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肯定有什么好事吧?莫非河中郡王终于肯给我这罪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找我从新回战场?”
  戴罪立功宋璟咬的微微重了些,看来这次下狱,到底他也是不能完全释怀,不过听着他的问题,姚崇颇为帅气的小白脸上却是流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战场你是上不了了,河中郡王比你想象中还要厌恶你,估计他再也不想看到你出现在他的军队中了。”
  “那你们这么整齐都过来了,莫非我大限已至?”
  说到这儿宋璟还真愣了下,谁人不怕死,况且他要死都是含冤而死,怎么能甘心?
  足足挑逗他半分钟,看着这胖子脸上真急出一层油了,姚崇这才满是笑意的摇了摇头。
  “你被无罪释放了,而且,朝廷还因为你在沙漠中的功绩,特意授你平沙伯的爵位,恭喜了,以后胖子你就是伯爷了!”
  一片喜气洋洋中,姚崇还特意有些恭维的抱拳弯了弯腰,谁知道一句话说来,宋璟非但一点喜气都没有,反而流露出了些怒气,有些焦虑的抓着姚兄衣袖质问道:“你,到底,告诉她了?”
  “没有,放心好了!”
  暗地里拽了一下崔帕克的衣袖,脸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流露出来,甚至姚崇还带着点善意的嘲笑打趣道:“你以为你在人家心目中多重要啊?恐怕人家堂堂郡主,早就忘了你这个死胖子了!”
  惊愕的看向崔帕克,黑黝黝的天竺小子也是不自然笑着点了点头,宋璟这才转怒为喜,惊奇的问道:“那,河中郡王他老人家为什么突然善心大发,要放过我?”
  “你小子走狗死运了,吐蕃入侵河中都护府,朝廷命太子率军抵御,太子进去容易,出去就难了,为了拉拢都护府留守将士,抵御太子,郡王不得不卖面子给郭将军,就把你放出来了。”
  这个理由倒是充分,只不过宋璟还是有些疑惑的模样,生怕漏了馅,姚崇赶忙勾住了宋璟粗壮的脖子,亲热的岔开了话题。
  “行了,今天算是宋兄你大喜的日子,平沙伯爵位,朝廷可是赏赐了千金,丝绸锦缎数不胜数,今天我们兄弟可是要去吃大户,宋兄你可不能小气了!”
  这激将法倒是真有用,果然,宋璟尤其有效,没好气的摇头嚷道:“脑袋都差点不要了,我老宋还在乎那些身外之物?既然老宋成了土豪了,都去我家,今天不醉不归!”
  “哈哈哈,还是胖子豪爽,咱们走!”
  大笑着勾着宋璟脖子,姚崇爽朗的走在了最前面,紧随其后,崔帕克也是喃喃低着头,可看他的脸色似乎总有些不对劲儿。
  李让说的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还真不含糊,一面判处宋璟死罪,一面赏给平沙伯的赏赐也是真不少,绫罗绸缎堆满了仓库,金银珠玉亦是摆满了厅堂,还把宋璟在商丘的宗族接来一些,宋璟自己都想不到,一进门,四个叫着自己太叔的商丘宋氏偏房领着二十多个小丫头搀扶地主老财一样把自己迎了进去。
  宋璟也还真是说话算数,浑然不顾等他死了要继承他爵位,过继到他名下给他做干儿子的那个同宗宋氏后辈难看的脸色,一声令下就把全府最香醇的酒,最美味的菜全都招呼了上来,沉香,**等名贵香料不要钱的碳火一般塞进炉子里,一群战士也是没有了做太学生时候的礼仪姿态,放浪形骸的杂座在各处。
  十几个乐人弹奏着胡琴,七八个舞女摇曳着苗条的腰身跳着胡旋舞,随着乐曲的节拍,一群野惯了的儒兵兄弟们亦是大声说笑着,粗俗的叫骂着。
  差不点被砍了脑袋,宋璟亦是劫后余生一般坐在主位上,一罐接一罐的往自己嘴里灌酒,粗鄙的说着脏话。
  看到宋璟这幅毫无怀疑的模样,姚崇是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起码今天能隐瞒住了,至于将来能隐瞒到什么时候,这个兄弟还能不能做的成,到时候再说。
  反正对宋璟这个兄弟,他姚崇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
  热闹的宴席间,作为主要人物的崔帕克这会却一丁点饮酒作乐的心思都没有,这般欢庆,总让他有种负罪感,缩在一个角落里,他也是一罐又一灌的往喉咙里填充着酒液,只不过上好的西域葡萄酿甘甜的液体到了他喉咙里,却仿佛很苦一般,苦酒入肠,似乎越喝越闷那样。
  这顿酒从中午一直喝到了黄昏,连续苦闷的行军,再加上宋璟终于解救出来,所有人都是心里轻松,二十来个相近的儒兵全都是喝的酩酊大醉,就连一贯小心谨慎,注意仪态的姚崇都喝过去了,脸埋在装着切肉的盘子里,咕噜噜的发出了类似猫一样的声音。
  宋璟似乎也醉的厉害,像一块大饼那样趴在了正厅中间。
  出奇的,喝了一下午闷酒希望自己醉过去的崔帕克反倒清醒的很。
  虽然这个黑漆漆的天竺小子总显得不起眼,崔帕克却是宋璟一帮兄弟中最热情的一个,热情的人总是有着细腻的感情,当初虽然比不得姚崇宋璟这般与李晨曦亲近,崔帕克依旧把李晨曦当做了至交好友,尤其是得知她是女人,郡主后,一种天生保护的使命感又是萦绕在他心头。
  可先是姚崇,再看现在的宋璟,都让他失望透了。
  摇晃着,崔帕克干脆扶着墙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失落的向华丽得平沙伯府外踉踉跄跄走着,可没等他失落的走两步,一只厚厚的巴掌忽然猛地拍在了他肩膀上,惊愕的回过头,崔帕克眼中,宋璟那双一贯憨厚的浓眉大眼,头一次让他觉得无比精明,毫无一丝醉意的盯着自己。
  “宋大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搂着崔帕克的脖子,宋璟径直绕过了待客的小院,三进的院子中找了一间没人的厢房钻了进去,借着烛火,宋璟郑重的盯着崔帕克的眼睛。
  “兄弟,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被无罪释放的?她,知道了吗?”
  眼看着崔帕克还有些犹豫,宋璟又是更加郑重的说道:“晨曦与姚兄,你,都一样,是我的生死兄弟!劝动河中郡王赦免我绝不简单!根本超出了姚兄还有晨曦的能力,如果因为我而连累她,这辈子我都会后悔的!”
  终于,仿佛吐出一口恶气那样,望着宋璟真挚的面孔,崔帕克亦是狠狠点了点头。
  “我说!”
  “李兄弟是郡主,闽王的长女,为了换取赦免你,她,她作为和亲的公主,嫁去了吐蕃!!!”
  一刹那,宋璟瞳孔扩张了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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