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汇支合流
前往裂渊鬼国的一行人可着实不少,除了滕祥心悬祀陵尉要事先行告辞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份属其列。 .翩舞灵风飞引当先,池棠朱玥紧随其后,相携着董瑶风盈秀晓佩池婧一众不会飞行之术的女子,再加上无食小咪和风盈秀的两只爱宠,空中每每能听到小咪在汪汪叫,无食在嘿嘿笑;那妖王王难和翼横卫姜尚义被夹在了最中间,本当是他们最为得心应手的飞举移形之术现在却囿于凡夫之体而变得再所难能,还是池棠和朱玥一人拖了一个。不过王难一路上倒是安分得很,因为董瑶就紧紧偎靠在池棠身边,还时不时的对他软语宽抚一番,当真像个大姐姐对小弟弟的关切之情,这令他感到非常受用;姬念笙和姬尧则跟在了队尾,既是殿后压阵,也不无对王难的监视之意。
走走停停,原本三天可至的路程却因为人员的冗杂生生拖到了第七天黄昏才赶到了裂渊鬼国的地界。
荒漠苍莽,扬沙万里,西边的落日卷着半天彤霞掩映如画。灵壁飓风的喑呜作响犹然在耳,云峰绝壑的轩阔壮美便已高耸矗立。
碎月和娅莱两位国卫远远出迎,一迭声的问候之下又欢天喜地的将他们带向了莹沙鬼城。
日与月的更易使莹沙城光芒璀璨,像极了珠玉珍宝的晶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女孩子们交头接耳嘁嘁喳喳个不停,影影憧憧的魂灵身影在四周浮掠飘纵,却丝毫没给她们阴森恐怖之感,她们的面上神情既有叹为观止的惊奇,也有眼花缭乱的称羡。没有想到,一个鬼灵聚集的城市竟会瑰美若斯。
很快,他们在斑斓霞彩的冥晶神殿之中,见到了一身玄袍的裂渊大力王。
秉正之臣见到故主会是怎样的情景?尤其是这位秉正之臣偏偏又成了另一个足以分庭抗礼的异域之王,池棠有些难以想象。不过他发现裂渊大力王在凝视王难的时候,却是异常的镇定。倒是王难被大力王瞧得好不自在。只觉得对方沉毅威肃气势非凡,不自禁的便生出了一丝畏惧之意,慌慌张张的便抓着姜尚义的手,身子却向董瑶一边靠去,口中嗫嗫嚅嚅,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便是现在的吾王?裂渊大力这厢有礼。”大力王温言笑道,目光转向抢上一步护在王难身前的姜尚义:“翼横圣卫。久违了。”
重逢不仅仅出现在这三位虻山旧属身上,烨睛在向灵风兴高采烈的招手;池婧则拉了拉池棠的衣襟。分外惊奇的指了指一旁位席上正遥遥微笑示意的韩离;募的,清越男声忽起:“念笙尚义,真的是你们?”
姜尚义面现错愕,他袖飘洒的公孙复鞅径向自己走来,边走边道:“形容虽改,可你身上这股子桀骜煞气就是变不了,果然是你!”
没走几步,公孙复鞅一侧头,和姬念笙清澈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念笙。当真让我好找,早听老爷子说起你,如何现在才来?”不由分说,右手空袖一揽勾在姬念笙肩头,左手却与姜尚义相执,仰天大笑:“好好好,有道是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千载之下,我们北溟三友又得齐聚,便是天意眷顾,宿怨旧隙再也休提!”
姜尚义阴着脸没有说话,姬念笙洒然一笑:“鞅兄说得是,此番相见我与他的故恨已然一笔勾销。千年了。还有什么事想不通的?”
姬尧此时跟上恭恭敬敬的向公孙复鞅一躬到底:“姬尧拜见伯父。”
“你们父子相认了?好好好!真个喜事连连,快意不绝。”公孙复鞅简直喜出望外,脸上透着兴奋的红光。
北溟三友再相聚的时分,池棠留神,正殿内没有他第一次到这里时琳琅满目的珍馐佳肴,倒是显得庄严了许多,桌案铺陈排列。灯火通明。那傅嬣一裾白裙,俏立在侧,笑吟吟的注视着公孙复鞅,想必是在洛阳之会后便已赶来此处;那老顽童似的海神坐在上首颇为惬意的饮啜着美酒,对殿上的情形并不在意;还有一个同样一身黑袍,身影间有飘烁之感的雄壮男子,却不认得是谁人。不过神现在的样子,池棠又是心下一宽,显然海神前来裂渊国的成效圆满,不仅没有再生龃龉,甚至还成了裂渊国的座上佳宾。
“池兄,你总算来了。”韩离走近池棠,说话的当口也没忘了向董瑶和池婧见礼:“董师妹婧姑娘,很久未见。”
池婧噗嗤笑了:“哈哈,是你,韩大剑客。”董瑶却疑惑的眨了眨眼:“咦,你为什么喊我师妹了?”
“我与池兄一体修行,五卫连心,自可算得同门,唤你师妹如何不对了?”还没说完,韩离又拍拍脑门,嘴角一扬:“呀,确实错了,该当喊嫂子才是。”
董瑶顿时笑逐颜开,池棠素知韩离雍容沉毅,并不是惯常戏谑玩笑的性子,今天却是怎么了?他有些诧异的端详了韩离一番,这才离的笑意透着神采焕发,好像是碰上了什么高兴事。
“哦呀呀呀,诸位尊客但见空位落座便是,少顷便启迎宾之宴。”边上碎月一迭声的招呼,倒似个尽忠职守的家老,却免了许多繁文缛节。
池棠落得自在,索性挨着韩离坐,口中还在道:“韩兄是几时到的?”
“比你早不了几天,却是在建康城得蒙依依姑娘相召,赶来此间与你们会合的。对了,你们那位甘师兄正在祀陵尉呢。”
跟在后面的风盈秀耳朵尖,凑上来问:“你从祀陵尉来?可曾见到我那娟儿妹子?”
这一问恰是问对了人,韩离目中一个恍惚,似是神游物外,又似是徜徉徘徊,可也只短短一霎便又恢复了举止如常,雍雅一笑:“娟儿姑娘好着呢,时常带着甘师兄的两位女儿外出踏春游玩。”
“甘师兄?就是那个猥琐的红脸胖子?他几时有了女儿的?”风盈秀对甘斐还停留在初时的印象上,虽然常有耳闻其已今非昔比,但也没太当回事,所以说起话来就有些大喇喇的不够尊重。
韩离不好接口。盈秀一眼,转过了话题:“在祀陵尉时节也听说过署内还有两位神通广大的女子,不知姑娘姓风姓曹?”
边厢曹晓佩转了过来:“你也听说过我们两个?我姓曹,她便是风家妹子,你却是谁人?”
凝身铸体的绝美容颜使韩离也禁不住心中一动,还没开口,池婧便抢先介绍:“你们不识得他?他可是大司马府首席剑客。大名鼎鼎的驭雷士韩离!跟我哥一样,既是天下五士。也是神兽化人呢。”池婧在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海棠哥在武林中的身份,心下震撼之余自也不无骄傲,此际介绍与池棠一般情形的韩离,更是掩饰不住的一股自豪之意。
“吓,他便是韩离?那个司雷疾鹰?”风盈秀和晓佩都吃了一惊,彼此对视一眼,他不就是大司马府那鲛人女妖的目标么?说起来,娟儿的离奇际遇便是因他而起。更不约而同的隐约猜想,这韩雷鹰碰到娟儿妹子。其间心境怕是非比寻常。
每一个有着自己故事的人于现在碰到了一起,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转着或相似或迥异的心事。就像蜿蜒的江河分流,在经历了各自曲折之后,又在相同的入海口奔腾汇涌。
董瑶忽而轻啊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叙契,顺着她视线的方向便见王难不知所措的连连后退,大力王和公孙复鞅都在相劝分说,可那姜尚义却满面阴沉的张开双臂,护住了王难,死死的盯着前方。
他的前方便是海神,一手酒杯一手樽。自斟自饮之下却向王难走来。眼惺忪的模样,也不知是想做什么。
不好,还记得那时候姜尚义对阒水魔帝的深深敌意,此刻骤见之下,只怕旁生枝节。
顾不得解释,池棠先对董瑶一句:“妖王,别让他受刺激。”身形一晃。早已快步赶到姜尚义身旁。
“这老饕包藏祸心,熊罴!你怎能让他与吾王相见?现在吾王回复未臻圆满,你是想这老饕害了吾王么?”姜尚义口中愤声言道。
“唉,翼横,神祇不是昔日那阒水魔帝,两回事,且让他相,对吾王有好处。”
姜尚义不为所动:“什么神祇?你熊罴现在也当了王,便不认自家故主了?你闻闻他身上这味,如何不是魔帝蛟龙?难道你不知道吾王性情大改行事乖张是中了谁的阴谋诡计?你还让他相?”
便是在说那桩让鳞神妖王修炼新角的旧事了罢,池棠虽然不知详情却也能推算出个大概,只是想不到翼横卫以后进虻山之身,分明不曾亲见,但依然如此咬牙切齿不可饶恕的情状。
“我却怎么他了?”海神打了一个酒嗝,神情极为惊异:“我怎么记不得了?”
姜尚义冷笑:“一个记不得了便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你骗得了他们须骗不了我,这些日子我法力不成,可心险恶的本事却是大长!老饕,你这套早就被世间狡诈之辈玩得烂了,你倒在这里厮瞒无知妖灵?”
池棠听在耳中,哑口无言。翼横卫只是随口一句话,却道出了多少人间丑态?都说妖魔食人,凶戾可怖,但说到心机深沉欺诈奸狡,又怎比得这世人凡夫?想是翼横卫附体人身与妖王流离中原时节,亦是凶险重重,艰楚历历,对世人的了解自是大胜往昔。
“嘿,这是谁人那?居然这等说我?我骗你做甚么?我就是来久很久没有见过的麒麟老妖,虽说我过去确实跟他互相眼,但现在也能害他?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海神明显有了醉态,说话的时候有些口齿不清。
“你们!当真袖手旁观?来的路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姜尚义清楚单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阻住海神,只是没想到连一向忠心耿耿的熊罴大力将都是这样听之任之的做派,而那公孙复鞅纵然是自己曾经的莫逆之交,现在却也分明是置身事外,是以只能向池棠和朱玥大喊求助。
见了这等热闹,无食忍不住便想汪汪大叫一番添油加醋,却被姬念笙脑门轻轻一捺按住了嘴。朱玥则深表遗憾的摊开手:“来的路上我是说海神现在全变了,可没说不让海神和这位……这位小公子见面啊,你就这么固执?”
正在嘈嚷间,海神忽然一个趔趄,似乎是大醉之下被桌案边角绊了一下,身体摇摇晃晃扑地便倒。
酒樽和酒杯哐当当的滚了开去,众人目瞪口呆,神就这样趴在地面,呼呼的鼾声大起。
姜尚义却更紧张了,他从不认为法力无边的阒水魔帝会像一个街井间的寻常醉汉一样酩酊睡去,如此装腔作势,谁知道是不是刻意作伪的欺敌之计?
他的两手握成了鹰爪之状,指缝间隐隐有气流蕴蒸,这是他运起了本就只剩四五成的妖力在全神戒备。姜尚义的郑重其事引起了躲在他身后的王难的注意,或许是很少叔这般如临大敌的情形,他原先痴痴濛濛的神情遽尔一凛,一丛丛紫色光晕开始悄然生成。
“少郎,听话,不要紧张,姐姐在这儿呢。”董瑶适时的插话,她现在对如何控制王难的情绪已经轻车熟路。果然,王难哎了一声,对董瑶憨憨一笑,身上的紫色光晕倏然消泯。
刹那间,池棠感觉像是一种系出同源的热意从心头泛起,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玄灵的气息便已轰然焕发,他火红色的光焰从睡倒的海神背后升起。
与此同时,池棠又听到了一个女子的轻噫,他循声回顾,便又立刻震愕的张大了眼。
风盈秀周身也同样被一层火红色的光焰包围,在晕影迷离之中,飘摇若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