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回京

  可这样有什么意思呢?雪藏的再深,到一定的年龄还是要寻个好人家嫁了的。八一 ..宛春的脾性本就羸弱,再叫家里宠溺下去,岂不是真成了书本里说的美人灯一样,风吹吹就坏了?况且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姑娘家没有一二分行事的手段,以后嫁了人再遇上丈夫不体贴,只怕会受尽委屈。
  母亲余氏正因为深谙这个道理,才一心要将自己培养成穆桂英一样的人物,怎么倒是对宛春放纵起来了?
  她满心的疑惑,苦于不能即刻得到解答,只好独自沉默思量着。宛春见她半日不说哈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要休息了,就将她的被角往里掖了一掖,轻轻的要起身离开。
  才刚动步,仲清就忙说了一声去哪里,宛春未及回答,只见屋子里的门吱的一声打开来,谭汝临露出半张脸,在门口张望了几下,看屋子里只有她们姐妹在,就扶着门框子笑道:“妹妹是才来呢,还是要走,怎么不和你姐姐多说几句?”
  宛春站起身朝他一鞠躬道:“正要走,姐夫有事么?有事的话,进来说吧,我这就出去了。”
  谭汝临闻言,忙闪身进来,摆手笑劝宛春道:“我没有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罢了,四妹妹你坐。”
  他说着话,眼睛并没有望向宛春,却一直看到仲清脸上去。原来他今日晌午去了衙门一趟报喜,府里的人为了忙活仲清生产后的事多不知道,只有门房为他开了门。从衙门出来一回到家,余氏那里不消说是要先去请个安的,然而问及宛春的时候,人都说在仲清房中。
  他虽有金丽和宛春之前的话做保障,然而终归心神不安,便慢慢走过来听她们两姐妹在说什么。靠着壁角站了一会儿,模糊里只听见仲清问宛春的话,却听不大清宛春说了什么,不过听她们的语气,都是很愉悦的,不像是告密过后的气氛。
  恰此时,屋里的老妈子带人过去查点储藏室的餐盘桌椅,以备满月宴之用。他唯恐叫人看见自己不体面的举动,才慌忙进屋里来。此刻看自己夫人的脸色白中带红,已比早上生产的时候好了许多,且因了为人母的缘故,又有一种安详宁和的气息,从她的身体里由内而外的散出来,冲淡了她素日的硬朗,倒是显出一种异样温婉的容貌,很像当年二人初相逢的样子。
  他一面看着,一面带笑道:“太太,你想吃什么?我都叫人做去,你如今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我无论如何都要伺候好你的。”
  仲清看他进来,其实并没有什么气可生,只是想着自己前番也算无辜受了一通折磨,才没有给他好脸色。原打算他要是敢在宛春面前有一句的不耐烦,就撵了他出去,乐个眼不见心不烦,也好将从前的气一齐散了。这时看他好心好意的体贴自己,嘘寒问暖得浑不似自己认识的那个负心汉,自己也不知怎么,忽的就笑道:“何须你多事,花钱雇佣了那么多人又是做什么的?你要忙就忙去,嬉皮笑脸的谁稀罕。”
  她话才说完,谭汝临已经腻了上来,贴着她的面颊哄慰。
  仲清吓了一跳,忙去看宛春的神情,一抬头却见屋子里哪还有宛春的影子?自己才放松下来,捏了拳头捶着谭汝临的肩膀道:“你也太不会看时间了,我妹妹还在,就这样的作怪。”
  谭汝临正喜她的娇嗔,仲清那一捶又没有用力,打在身上如棉花一样,让人浑身都是舒坦的,就仍是偎着她靠拢在床头笑道:“四妹妹一早就出去了。你别说,你们姐妹两个,当真是娥皇女英一样,各个出色,将来也不知是谁有福,能消受得起四妹妹那样的妻子。”
  “我呸!”
  仲清张口啐了一声,手指点在谭汝临的额头上嗔骂道:“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我一个人落到了你们谭家这火坑还不算,你还要将我妹妹也拉进来,好享齐人之福吗?”
  谭汝临一句玩笑话,不想勾动仲清的暗火,忙笑道:“我哪里敢呢?能娶到你李二小姐做老婆,已经是我们谭家祖上烧高香了,岂敢再去染指四小姐?”
  “谅你也不敢。”仲清重新笑起,夫妻两个自临盆的前两个月,就不能够亲近了,这会子再聚在一处,倒是恍惚有小别胜新婚之感,窝在一处耳鬓厮磨,正得闺房之乐。
  宛春看他们夫妻情深,出来替他们关上门之后,就笑着去找母亲余氏了。
  余氏正巧已接到静安官邸打来的电话,询问她和宛春什么时候回去,说是宛春所在的医科学院已来通知函,定下开课时间了。余氏想到仲清已经无碍,外孙儿也是极为健康的,她也有回去向李承绪和李岚峰报喜的意思。
  此时宛春进来,她就笑说道:“你父亲的意思是叫我们尽快回去,我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了,只问问你的身体状况,即刻启程可以吗?”
  宛春闻说,近前两步挨着她亦是坐在长沙上,道:“为何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余氏便将她的学校来入学通知函的话说了,又道:“你姐姐已经大好了,我们再留下来也无益。总归他们还要办满月酒,到那时我们再来庆贺吧。”
  宛春不作声的低下了头,手指轻轻地在绒线衫上打着转。她自听说6建豪升官之后,一直愤懑于怀,想要趁着仲清生完孩子众人还忙碌的时候,独身去上海旧日居住的民巷看一看,为自己下一步的复仇做计划。不过世事难料,倒没预计到会这样快的回旧京去。如果要到满月宴的时候再过来,又不知会是怎样的情形了。
  心中不免犹疑不定,余氏早就习惯了这个小女儿的沉默不寡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见宛春不说话,就叫来人吩咐找了谭汝临来。
  谭汝临因为有错在先,现今便如同惊弓之鸟,一点的动静都可叫他草木皆兵。闻听余氏找他,慌忙撇下了娇妻弱子,就赶往客厅,躬身立着问她要做什么。
  余氏对于这个女婿不能说是十分待见,却也欣赏他在沙场上的英勇果敢,此刻又见他毕恭毕敬的来问候自己,少了武夫的那种张狂,不由得面上欢喜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多礼。去看过你媳妇了吗?”
  谭汝临道:“看过了,才从那屋里出来,劳母亲惦记,仲清她好得很。”
  余氏笑了笑:“既是好得很,我就放心了。找你来不是为了别事,而是我和囡囡今日下午就要坐北上的火车回旧京去了,这里仲清就交给你了,她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的,生完孩子更是骄纵,你多多体谅她。不要像前番我来的时候那样,两个人再闹些没必要的别扭了,琴瑟和鸣才能白头偕老呀。”
  “母亲教训的是。”谭汝临弓身点着头,心里只道这个岳母果然厉害,三言两语的就摞了一通下马威来,嘴里却说:“母亲是打算坐火车回去还是坐船回去呢?”
  余氏想了一想,便道:“依旧是坐火车吧,坐轮船还要到天津码头转火车,我怕你四妹妹身体弱,受不了舟车颠簸。”
  谭汝临依言行命,忙叫人去包了京沪线豪华专车的会客室,又吩咐人打点些上海本地的特产,交送给余氏和宛春带到旧京里去。仲清听说母亲和妹妹即刻要走,心里万分不舍,欲要起身相送,叫翠枝和老妈子拦住了,忙说满月宴的时候还可以见到,才叫她打消了念头。
  宛春亦是不舍,不过却不是不舍仲清,而是不是自己生活过二十多年的上海。纵然她的家里已无嫡亲的人在,但是梦里几度魂牵梦绕,总像是有件未完的事摆在那里一样。再者,她尚还记得香山公园的门房说自己与宝宝的棺柩已让6建豪带回上海了,也不能不去看一眼。这么多的心事聚在一起,面上自然流露出几分忧愁。
  谭汝临看见,还以为她是不舍仲清之故,就笑着说道:“若不是四妹妹要开学,我定然是要多留几日的。眼下你姐姐虽不能出来送你,但我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年底你们都是要放年假的,日子长得很,到那时我再着人接了四妹妹来小住,不知四妹妹赏不赏光呢?”
  宛春情知他是误会,但苦于无法辩解,无奈笑着点头谢过他的好意。众人于是围随着她们母女出了枫桥官邸,一直送到汽车上去,才站住脚遥看车子走远了。
  她们坐的是特快专列,经过一天一夜的车程,总算平安到家。
  李承绪和李岚峰因为衙门无事,又都惦记着仲清的情况,便在府里没有出去。季元也得了特赦令,请假在家一天敬候佳音。
  余氏和宛春回来,先将带到的特产分派下去,才各自归座,笑道:“恭喜啦,是个带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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