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失望
送梁宛儿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哭,沈若华没有劝她,只是任由她哭得伏在丫头怀里,也没有说过半句话,她不想说那些没有用的话安慰梁宛儿,有些事情说明白反而比瞒着她哄着她要好许多。
到了梁府,沈若华下了马车,梁家的嬷嬷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着她们回来正笑着要迎上来,却是一眼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梁宛儿,顿时愣住了,神色不安地给沈若华行了个礼,有些迟疑地道:“沈大人,娘子这是……”
沈若华倒是神色平静,与那位嬷嬷道:“有劳嬷嬷替我通传一声,我要见见梁夫人,有要事要与她商议。”
梁夫人得了通传匆匆忙忙赶到小花厅里,就看见梁宛儿哭得两眼红肿坐在一旁抽噎着,沈若华却是安安静静吃着茶,看见她来了,起身屈了屈膝:“夫人。”
梁夫人心里纳闷,却是忙道:“快起来,你这是折杀我了。”按品级她该给沈若华行礼,但沈若华却是始终拿她当长辈敬着,梁夫人想着她嫁给了齐明睿之后也要管自己叫舅母,也就不再拦着了。
她不安地看了眼一旁用手绢掩着脸哭着的梁宛儿,才与沈若华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宛儿做了什么事?”她心里下意识就想到了必然是梁宛儿闯了什么祸事,沈若华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冷着梁宛儿,由得她哭成这样。
沈若华却是看了一眼一旁的嬷嬷与丫头:“宛儿怕是有些乏了,还是人伺候她下去歇着吧。”
梁夫人的心顿时一沉,看着沈若华点了点头,吩咐嬷嬷与丫头们:“伺候娘子下去洗脸更衣,我与沈女医有话要说。”
梁家素来规矩严,梁夫人话音刚落,小花厅里的人便扶了梁宛儿退了下去,只留下梁夫人与沈若华坐在花厅里吃着茶。
“沈女医如果不见外的话,也跟着明睿叫我一声舅母吧,你们已经赐了婚,过不了多久就要成婚了,我也是一直拿你当自家人看待的。”梁夫人按捺下心里的焦急,缓缓说着,“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说,我心里也好有个思量。”
沈若华看着梁夫人这些时日越发消瘦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将先前梁宛儿与自己所说的事和盘托出,对周祈佑几次三番托人捎了消息给梁宛儿,骗得她偷了信函给他,又让她去偷布军图的事都说给了梁夫人知晓。
梁夫人听说东平王世子居然让人与梁宛儿私相授受,还骗她会娶她的时候,脸色顿时青白不定,手死死攥成拳,几乎要忍不住气站起身来,可当她听到周祈佑让梁宛儿偷了自己与梁秉之来往的信函,还要她去偷梁家军布军图时,却是顿时煞白了脸,怔怔坐在那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夫人宽心,”沈若华见她如此,忙道,“我问过宛儿了,她还不曾动手,只是一时受了人蒙蔽,才会做下这糊涂的事来,如今怕是也想明白了。”
梁夫人好一会才恢复了一点血色,却是苦苦一笑,“你也不必宽慰我了,她实在太糊涂了,我与她父亲来往的信函里大多会提到军中之事,或多或少会有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事。”
“还有布军图,那上面记载的都是我们梁家军分兵布阵的机密之事,历来只有主帅能够掌握,若是落入了外人之手,就算不是让心怀不轨之人得到,可也是致命的疏失,足以让我们整个梁家获罪抄斩的了!”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道,“她怎么能如此糊涂!”她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沈若华也知道梁夫人知道这些必然会失望心伤,她只好轻声道:“终究是他人算计好了的,宛儿单纯不知事,难免会中了他人的计。”
梁夫人忍住心酸,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来:“只是为何东平王世子会利用宛儿来取布军图?”她思量着,忽然脸色一变,慌忙望向沈若华,“难不成他是……”
沈若华脸色也沉了下去,低低声说着:“我也不想猜疑他,只是如今由不得我们多想了,若是他真的有那些心思,我们便要早做防范了。”
她们两个在小花厅里密谈了半个多时辰,待到送了沈若华上了马车,梁夫人脸色阴沉地吩咐嬷嬷:“去收拾行李,明日我要带着娘子回大同去。”
嬷嬷们吓了一跳,忙道:“这样着急,只怕将军还不知道,大同那边的宅子还未准备好。”
梁夫人冷冷道:“立刻让人带了信回大同,告诉将军我们要回去的消息,还有让二夫人替娘子说一门亲事,就在大同寻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不会委屈了她就可以了。”
嬷嬷们登时愣住了,夫人这是要把娘子赶着嫁到大同?为何这样着急,先前不是还要在京都寻一门好亲事的吗?
梁夫人没有再说话,却是一脸疲倦地摆了摆手:“快去准备,不必与娘子说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京都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那起子人再利用梁宛儿做出什么事来,不但梁宛儿会被毁了,只怕连梁家都会被毁了,大同虽然偏远,却很简单平静,更适合梁家。
寿宁长公主是被赶出宫去的,内侍卫奉了太后的诏谕,拖着哭喊着的寿宁长公主到宫门处,用力将她推搡出了宫门,冷冷道:“不得在宫门前吵闹逗留,快些走!”
寿宁长公主跌倒在宫门前,好半天才爬起身来,却是被身后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们看得羞怒难当,她不管不顾爬起身来,顾不得身上的衣裙已经散乱沾满了尘土,猛然扑倒关上的宫门前拍打叫喊:“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长公主,是先帝亲封的寿宁长公主,你们这群奴才居然敢对我动手,还敢把我赶出宫来,这是大不敬之罪!”她当了三十几年的公主,自来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身份,从来没有这样被羞辱过,“我要进宫,我要去面圣,我要见皇上,他不会允许别人这样羞辱他的皇长姐的!你们都给我等死吧!”
她虽然叫喊地理直气壮,心里却是无比的虚弱,这一次她是触怒了太后了,还不知道太后会如何惩罚她,诏谕还没有送到长公主府去,可她知道必然不会让她好过,她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只有进宫,进宫去见皇上,让他看在自己是他姐姐的份上,让太后开恩饶了她这一次。
可是任她怎么叫喊,那扇高大的宫门依旧是紧紧闭着,看门的内侍卫也并不理会她,她的吵闹叫嚷只是徒劳,全然无法有半点作用。
进出宫的外命妇夫人们却是看得真切,她们不由地都停下步子来,带着丫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低低议论着。
“那不是寿宁长公主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在这里吵闹?”一位夫人用团扇掩着嘴,与一旁同行的夫人们低声说着话,“瞧瞧那模样,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真是毫无公主的尊贵,倒像是个泼妇!”
“可不是,”另一位点头道,“当初康王作乱的时候,就料到她会有今日,也是太后娘娘宽厚大度才留了她一条命,不然就是她从前那样跋扈也该被连坐了才是。”
另外几位夫人看也不看已经近乎疯癫的寿宁长公主,昂着头往马车走去,口中道:“走吧,一个被赶出宫来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只怕以后她都休想再进宫去了,还敢闹着要见皇上。”
她们的话都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寿宁长公主耳朵里,这让她更是愤怒焦急,她堂堂皇家长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她不能真的成了她们口中那个失了势的罪妇,她得想法子!慌乱之下,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伸手在腰间摸了好一会,终于摸到了那块龙凤玉玦,狠狠一把拽下来快步走到宫门前的侍卫跟前。
“你把这玉玦送进宫去,送到太极殿给皇上,就说寿宁求见!”她目赤欲裂地望着那块玉玦,塞给侍卫急急忙忙地说着。那块玉玦是先帝御赐给各位皇子公主的,不但她有,皇上也得了一块,算是皇家子弟的凭证,现在只有指望这个,看看能不能打动皇上见她一面了。
侍卫也不知如何是好,太后虽然命人将寿宁长公主赶了出来,却不曾说过不许她求见皇上,她现在还是长公主的身份,谁也不能阻拦她请求面圣的要求,何况那块玉玦是先皇御赐的。他犹豫了一会,只好接了那块龙凤玉玦,低声道:“请稍候片刻。”转身进了宫门去。
寿宁长公主哭闹地累了,靠在赶来接她回公主府的于嬷嬷身上歇了歇,依旧在宫门前等着消息,她不肯就这样作罢,不肯就这么回了公主府等着太后的诏谕,她不死心,终究想要求皇上替她做主。
过了好一会,那侍卫才出了宫门来,看了一眼巴巴儿看着他的寿宁长公主,开口道:“请随我进去吧,皇上召你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