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人心

  调兵，曹二宝仔细琢磨着东川那边发来的电报，云南那边用训练好的老兵换东川这边打过仗的兵。赵老大没有以自己的名义发电报，而是让刘富贵以私下透风的形式先告诉自己一声，想必是怕万一陕州这头有什么想法，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事情不小，可东川那头的小心翼翼让曹二宝有些难过，他觉着弟兄们变的生分了。
  这几年，为了让弟兄们能在陕州立住脚，家里可没少费心思。大把的美元、成火车的武器、海量的物资，但凡有需要，东川本部可是一点拖延都没有。陕州解决不了就去西安买，西安没有就去国外买，亲兄弟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一步。曹二宝坐在办公桌前沉思了一会，随即叫人通知在家营以上军官开会。抽调老兵没问题，可是怎么抽、抽哪些人，并不是一纸命令就能解决的。说白了，既要完成赵老大的命令，又不能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可出乎曹二宝的意料之外，会议开的并不顺利。老弟兄们还好一些，那些连级军官的态度让他非常不爽。
  一个个的不敢明着推脱，可是总会找些理由来。什么练出点能打仗的兵不容易，什么怕弟兄们不适应云南那头的气候，什么运城那边军情吃紧、这时候送大批老兵走，无异于自毁长城。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舍不得自留地里的那几根庄稼。
  曹二宝刚要发火，结果周有福先开了口：“大家舍不得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这说明大家有情有义。可是弟兄们摸着胸口好好想想，保安旅也好，新24师也好，边防旅也好，不都是赵司令的队伍么。咱们陕州缺装备、缺物资，一封电报就给送来了。从陕州到东川，隔着三四千里路，可家里什么时候短过我们的吃喝用度？看看潼关那边的第一师，那是委员长的嫡系，太子爷都在那里，依旧是一天两顿九两粮食，平时要么盐水煮萝卜、要么盐水煮豆芽、要么盐水煮青菜，连个油花都不易见。说是初一、十五两顿肉，可那点肉块还没咱家食堂里的肉丝粗。今天抽点老兵就觉着舍不得，可赵老大好吃好喝养着大家的时候怎么没人抱怨？”周有福是队伍里的老人，当初在浦口带着一帮弟兄入的伙，除了刘富贵，就数他的年龄最大。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弟兄们多少都得卖个面子。
  “吃赵司令的饭，自然得听赵司令的话。”二营长熊四海是打南京城里和赵诚一起杀出来的老兄弟。他不抽大烟、不讨好上官，在103师当兵十年不过混了个副连长，跟着赵老大不过三年，官至营长不说，还在陕州娶了媳妇、安了家。每月135块大洋的少校全饷，加上战务费、伙食尾子、办公费结余和十三个月工资，到手的钱至少在200块以上，日子比国防部那些没有实职的将军拿的都滋润，要知道中将的国难饷不过200块法币一个月。这小子是赵诚不折不扣的拥护者，在队伍上混的久了，他太知道到一个能打仗、会赚钱、敢带着弟兄们在第一线拼命的长官有多难找。赵司令说什么就是什么，淞沪会战那阵子，上峰要103师调一千老兵补充给88师，左右不过一纸命令的事，哪用得着开会讨论这么麻烦……
  会场上有些压抑，弟兄们不再说话，一个个都盯着曹二宝。曹二宝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直到杯子里水变凉才开呛：“陕州这边几个基地的人手加起来有六千九百老兵，刚招募的新兵加上自愿入伍的农场工人有两千六。现在和日本人交过手的弟兄有三千四百多，如果算上剿匪的那些，大概能有五千挂零。赵老大开口要调人，我决定全部抽掉和日本人交过手的弟兄过去，官兵都要！东川那边的队伍缺战斗经验，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和日本人交手，你们好好看看地图，就算和前线最近的盘县基地，和日本人也隔着两千多里地。这两年家里送来不少武器，九二步兵炮、七五野炮，还有波兰原装的七九步枪和德国造的冲锋枪，比当初的教导总队都阔绰。买地的钱不算，每个月家里发来军饷是20万，不是法币、不是大洋，是美金，我们每个月的开销比一个甲种军多。部队今年打的几仗是不错，不只是因为弟兄们敢玩命，人家第四集团同样不怕死，可他妈就是因为后勤补给跟不上，两年死了将近一半的弟兄。今天开会的目的是讨论怎么抽调人手，不是抽不抽调。各部按照比例抽出三分之一和鬼子交过手的老弟兄出来，等云南那边的人手到了，按照一比二补充给你们。害怕打过仗的老兵太少，等黄河开河，各部组织人手前出临沂，一个老的带两个新手，日军的据点也好，运输队也好，哪怕火车也行，都随便你们自己，等手下人在战场上能瞄准放枪再回来……”
  曹二宝的嗓门不高，说话的时候几乎听不出情绪变化，可一帮子营连长没有不头皮发麻的。打仗不可怕，可谁知道黄河什么时候能？不过选择41师团也有好处，他们和37师团一样战斗力相对较弱，这样伤亡也会小的多。
  开完会，曹二宝和雅格布打过招呼便独自进了城。前一阵子金姐把凤来楼的生意交给了一位小姐妹，自己带着几个姑娘弄起一家私房菜馆，有保安旅关照着，生意自然不会差。
  见到相好的皱着眉头，既没笑脸又不说话，金姐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把手上的事情丢给其他人，自己亲自下厨烧了几个菜端进屋里。没有寒暄，没有感谢，就像那些忙碌了一天的普通人，一边听着女人的抱怨一边喝着小酒。
  天知道怎么回事，只有这样曹二宝的心里才能舒坦些，他不喜欢高高在上，不喜欢勾心斗角、讨价还价，可是没办法，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直接撂挑子跑路，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