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小荷又露尖尖角

  数日后,雀娘抱了一堆书进了小院。
  这些书里有极旧的典籍、笔记,也有崭新的纸张,应该是镜宗长老们这些,那么还是应该愤怒才对。
  既然烟消云散阵有问题,那就需要修好,只是他不确定能不能行。
  那名叫做闫真路的前人只是提出了设想,并没有真的尝试过。
  如果不行,那就只能再想个别的方法飞升了。
  他望向自己的右手,在心里想着。
  ……
  ……
  离开镜宗的时候,雀娘很认真地行了叩拜大礼,井九允许她随时去青山看望自己,至于下棋这种事情,他也想好了,大不了把她带到隐峰去找童颜。
  赵腊月不是很理解,明明没有什么来往,他为何对这个镜宗的女弟子如此信任。
  井九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实上这与以棋观人四字有关,但如果他这么说,岂不是等于支持童颜的说法?
  他们回到神末峰的时候,朝歌城的梅会也结束了,数日后广元真人前来禀报事宜,井九才知道雀娘为何会那么担心。
  各大正道宗派与景氏皇朝之间的合作,涉及到很复杂的修行资源分配问题,每届梅会的时候,分配比例都会按照各宗派的贡献与地位做出一些微调。西海剑派与无恩门之间的势力对比,便曾经导致过分配比例的明显变化。
  青山宗与中州派始终坐在梅园的最高处,朝了一句话,才避免了局势就此恶化。
  当时禅子对越千门说:“你又打不过广元真人,声音这么大有什么用?”
  说这段的时候,广元真人没有笑,井九也没有笑,赵腊月也没有。
  平咏佳刚笑了一声,便被元曲一巴掌打了回去。
  禅子现在不会帮着青山说话,他的话自有深意,甚至可能就是对青山说的。
  越千门确实不是广元真人的对手,云梦山十二位谷主里,应该找不到一个人是广元真人的对手。
  问题是,广元真人也不可能是谈白二位真人的对手。
  中州派两通道:“秋道:“我去。”
  广元真人怔住了,心想你行吗?
  ……
  ……
  广元真人走后,井九看了元曲一眼。
  先前平咏佳发出笑声的时候,被元曲打了一巴掌,这事落在他的眼里,让他有些意外。依元曲以前的性子,那时候只怕会与平咏佳对着傻笑,这次不知道在朝歌城里经历了什么,竟是变得聪明了些,看着也沉稳了些。
  “在朝歌城里的时候,鹿国公找过我。”
  元曲说道:“他说这一年里朝廷里也有些不安静,那些支持景辛的官员又浮了出来。”
  井九心想最开始就应该直接杀了景辛,这么弄将来终究会是麻烦,对元曲问道:“你如何?”
  元曲知道掌门师叔问的是梅会道战的事情,磨蹭半道:“弟子没用,只拿了个第二。”
  井九确实有些不满意,问道:“第一是谁?”
  元曲低着头说道:“是柳十岁师兄,他代表一茅斋出战。”
  井九心想原来是输给了十岁,没有再说什么。
  ……
  ……
  柳十岁这一年过的非常开心,甚至可以说,这是在他进入两忘峰后最开心的一年。一茅斋真的很适合他,奚一云与各位师兄都是君子,斋主对他很是看重,认真教他读书修行,还让他代表一茅斋去参加梅会。
  最开心的事情,当然还是公子居然做了青山掌门。
  就像井九曾经感受过的那样,他在做那把竹椅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公子当年也拿过道战第一,当然,他的对手比我这次强多了,而且又遇着了雪国出事,我可不是要和公子比。”
  柳十岁微黑的脸满是喜悦的光泽。
  然后他注意到,小荷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有些躲闪,敛了笑容,认真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荷声音微颤说道:“去年落那场春雨的时候,太平真人来过这里。”
  柳十岁眼神微凝,问道:“太平真人?”
  小荷低着头说道:“他的脸我不会忘记,就是果成寺里那位僧人,你不是说他就是太平真人?”
  柳十岁问道:“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荷抹了抹眼睛,说道:“我太害怕了……后来想告诉你,可是你读书太辛苦……而且我怕你怪我。”
  柳十岁心想就算你当时害怕,为何事后不说,我又怎么会怪你?问道:“他来千里风廊做什么?”
  小荷低声说道:“他什么都没做,就摘了些荷花带走了。”
  柳十岁沉默了很长时间,问道:“那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
  他与小荷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她非常了解,知道如果不是她做了什么不敢告诉自己的事,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我也没做什么,就给他指了一下路。”小荷抬起头来,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颤声说道:“我是真的很害怕,他要我带他们去蛟池,我哪里敢不依?”
  柳十岁说道:“你说的是斋后那个蛟池?”
  小荷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为了方便她去斋里看自己,柳十岁把斋里的令牌给了她一个,凭那张令牌才能通过风廊。
  柳十岁沉默不语。
  小荷哭着说道:“你要告诉斋里吗?”
  柳十岁摇头说道:“不会。”
  小荷眼里含着泪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柳十岁起身向书桌走去,说道:“斋主知道我把牌子给了你,但如果让他知道你带着太平真人进去过,你会死。”
  小荷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流露出难过的神情,说道:“你变了……如果是因为我,我很抱歉。”
  柳十岁坐到桌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墨条。
  墨上描着金,里面也混着金丝,在石砚上无声地滑动,渐渐变成金黑两色的液体,很难用语言描述。
  就像他的人生一样。
  他曾是山村里无忧无虑的孩子,后来是两忘峰里行侠仗义的弟子,却又在不老林里度过一段很长的岁月。
  他知道自己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特制的金墨磨好了,他取出一枝毛笔,蘸上墨汁开始写信。
  这枝看似寻常的毛笔便是一茅斋的镇斋之宝管城笔。
  当年严书生把管城笔交给他后,他一直都带在身边,只是境界不够,无法使用。
  现在他在一茅斋里学习多年,经过梅会道战之后,境界再有提升,终于得到了管城笔认主。
  小荷擦掉眼泪,走到他的身后,有些不安说道:“你给谁写信?”
  柳十岁说道:“公子。”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斋主先生,但总不能瞒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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