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杀与杀

  黑暗烈焰呼啸着飞远。
  大地一望无际，变得彻底干涸焦灼，呈现出一片深沉的灰黑色。
  顾青山轻轻跃起，举目远眺。
  三百里内无众生。
  忽然，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人。
  蕾妮朵尔。
  她望着眼前的景象，问道：“罗德，你刚才战斗了？”
  “一群逃亡的武者和用兵器的人，他们想吃了我，所以我只好杀了他们。”顾青山落下来，说道。
  蕾妮朵尔看了顾青山一眼，道：“你用了几成力？”
  顾青山心中一动，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不屑神情，说：“一成而已——这些家伙在法则失效的时候，还算厉害，但一旦我们能利用法则之力，武者和用兵器的人就不行了。”
  “那当然。”又一道男声响起。
  阿特利也赶了过来。
  他接着顾青山的话说下去：“我们世界之谷可是最强的，如果不是法则巨兽们出了点情况，谁也别想在我们面前逞威风。”
  ——好助攻！
  顾青山暗赞了一声。
  不过这也是实情。
  世界之谷一直都是最强的。
  蕾妮朵尔听了两人的话，忍不住点点头，脸上露出彷徨之色。
  顾青山看她一眼，忽然道：“蕾妮朵尔，你刚才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敌人，差点攻击你。”
  “这是一种身法。”蕾妮朵尔解释道。
  “奇怪，我不记得我们世界之谷有这样的身法。”顾青山嘟哝道。
  阿特利大笑起来，道：“很显然，蕾妮朵尔肯定又拿走了敌人的能力。”
  “对，是那个红鬼。”蕾妮朵尔道。
  ——才刚吸收了一个剑客的能力，结果现在形势一变，剑客又不算强了。
  那个剑客没有跟法则巨兽签订契约，连世界源力都不会用。
  就算那个人是天下排名第七的剑客，如果不会利用法则的力量，依然未够格称为强者。
  顾青山看着她。
  ——她的犹豫，是因为这件事？
  顾青山笑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觉得那个剑客红鬼，能匹敌法则的力量？”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猜测，世界上最强的剑客能有多强。”蕾妮朵尔道。
  她目光投往远方，似在遐想什么。
  顾青山的心慢慢落定。
  蕾妮朵尔必然是看不起“天下第七”的剑客。
  顺带的，她看顾青山的每一项能力，潜意识里都会有一个念头：
  “这样的能力，在全天下的剑客之中，只能排第七。”
  可她蕾妮朵尔的眼里，只有“天下第一”，只有最强！
  ——由于这种先入为主的偏见，她自然也不会深入的了解和利用那些能力。
  顾青山进一步说道：“我觉得从长远来看，幕将来一定会比那些剑客强。”
  阿特利和蕾妮朵尔一起点头。
  “对，我虽然具备了红鬼的能力，但我从来都不喜欢剑器和剑术，所以打不过他，只能逃回来。”蕾妮朵尔道。
  顾青山缓缓说道：“你需要一种适合你的能力。”
  “比如你的死亡法则之力，又或幕的光辉法则之力。”蕾妮朵尔道。
  她的目光和顾青山对上。
  两人陷入安静。
  顾青山看见蕾妮朵尔的身上，一根深红色的死亡之线冒出来，一端系在她手上，另一端朝自己飞来，同样缠绕于手上。
  在蕾妮朵尔的背后，深重阴暗的线条开始出现，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活物在里面蠕动。
  这种命运的具现力量，顾青山能看见，阿特利却根本看不见。
  ——蕾妮朵尔已经动了杀心。
  现在幕身受重伤，根本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以蕾妮朵尔的实力，一切很好掩盖。
  气氛忽然变了。
  蕾妮朵尔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似乎在准备——
  “哈哈哈……”
  顾青山突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蕾妮朵尔问。
  顾青山摇摇头，继续笑下去。
  ——如果蕾妮朵尔能吸收每个人的力量化为己用，又何须说这样的话？
  之前蕾妮朵尔被掳走之后，用那些人自己的力量，打败了他们。
  “……我觉得一下杀光他们太便宜了他们，就用他们老大的力量杀了他的副手，又用副手的力量杀了小头目，又用小头目的力量杀了喽啰。”
  当时她这样公开说。
  她也是这样以玩乐的方式，杀掉了敌人。
  ——那么这种玩乐，为什么不是“用他们老大的力量杀死所有人”，而是从实力上一层层递减？
  再有，大长老可是被她吃掉了。
  她具备大长老的力量，但却一直没有使用出来。
  之前是因为法则巨兽们的混战，而现在法则恢复正常，她却想从罗德和幕身上找寻法则的力量。
  ——为什么不继续用大长老的法则之力？
  答案昭然若揭。
  她一次只能汲取某一个存在的力量！
  顾青山心中豁然开朗，笑着说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跟死亡法则之主签订契约之后，要做什么。”
  蕾妮朵尔顿住。
  ——是啊，自己可以获得对方的一切，包括他的契约。
  但自己获得了他的契约，就要承受契约的规则，毕竟自己所获得的力量，来自死亡法则之主。
  这是因果。
  因果是命运的一部分，连她也逃不脱。
  “死亡法则之主都要求你做什么？”蕾妮朵尔问道。
  “我只对杀戮感兴趣，所以死亡法则才亲和我。”顾青山道。
  蕾妮朵尔意外的道：“你的能力，需要杀戮才可以发动？”
  “对，我必须供养死亡，死亡才会赐予我力量。”顾青山道。
  他话音刚落，一道深沉的黑暗之焰在他身后闪了闪。
  ——蕾妮朵尔和阿特利均为之侧目。
  法则响应了罗德的话。
  这证明罗德说的是真的，而且他跟法则签订的契约，就是刚才那句话。
  蕾妮朵尔心思连转，最终摇了摇头。
  她是可以具备罗德的力量，但这种力量来自法则——
  必须以杀戮为代价。
  这太有局限性了。
  可是……
  蕾妮朵尔心中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
  这个念头看不清，却让她有些不甘心。
  最终，她望向远方的漆黑大地，淡淡的道：“我们已经看到死亡法则的威力——这很惊人，罗德，也许有一天，你会超越幕。”
  “我可不敢跟幕比，他是最强的，并且以后也会是最强的，”顾青山理所当然的道：“他的天赋那么高，又比我刻苦——
  蕾妮朵尔渐渐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杀意也彻底消失。
  她转身朝回走去。
  ——对于某种梦想、目标、愿望，如果一个人连想都不敢去想，甚至主动放弃了努力。
  那么，他就真的做不到。
  这个道理蕾妮朵尔还是懂的。
  顾青山眼睁睁看着那连接自己和蕾妮朵尔的死亡之线渐渐断掉。
  “走，既然你们来了，跟我一起去打猎。”他邀请道。
  “不了，我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才赶来，现在既然没事，我要回去照顾幕。”
  蕾妮朵尔说完，身形已经消失。
  阿特利耸耸肩道：“罗德，我也回去了，我要努力修炼。”
  “好吧，随你。”顾青山笑道。
  阿特利飞掠而去。
  ——两人都走了。
  顾青山又在原地站了会儿。
  风一吹，才惊觉身上的冷汗。
  再看看手上，那条花蛇还好端端的活着，只不过被捏昏了过去。
  “啧……竟然被逼到这个地步。”
  顾青山默默的想着。
  蕾妮朵尔的那个命运技，实在是太恐怖了。
  自己的灵觉能清晰的感应到，那个命运技无关实力。
  它只要出现，就无法抵抗。
  顾青山自忖实力不错，但也清楚的知道，幕现在轻易就能跟自己打个平手，其实还没全力出手。
  其实他可以呼唤妖精和法则巨兽帮忙。
  这一点，在当初救活蕾妮朵尔的时候，他就展示过。
  法则巨兽的力量，不容小觑。
  世界之谷的大长老，肯定要比幕强。
  在这个命运技面前，连这样的强者都没有办法，只能成为一具替死的尸体。
  何况是自己？
  顾青山站着不动。
  荒野上天光渐暗，阴云密布。
  冷风的啸声渐渐变得凄厉。
  雨落。
  顾青山又停了数息，直到未感应任何神念的窥探，才轻声道：“她一直都需要‘眷恋’……”
  回想起来，蕾妮朵尔一直想得到飞月的命运技。
  现在她已经从自己身上具有了这个能力。
  只是她还不知道。
  ——自己的灵魂解放过，掌握的能力太繁杂、太琐碎，她可能还没有看到这个技能。
  “……不能让你发现这个能力……”
  顾青山的眼神变得坚决。
  如果蕾妮朵尔拥有“眷恋”的力量，她将无往不利。
  她现在只是受困于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不够，实则没有人能抵挡她的命运技。
  “那就……只能逼迫你放弃我的能力……”
  顾青山从原地消失。
  同一时刻，另一个他出现在原地，开始朝着荒野的另一端走去。
  ——山女将扮作他，继续寻找猎物。
  顾青山则将六道恶面罩在脸上，整个人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躲在天空的阴云之中，就像不存在于世。
  他在云层中轻柔缓慢的移动，飞向那棵树。
  ——那颗众人休息的树。
  近了。
  更近了。
  蕾妮朵尔依然蹲在幕的身边，细心的照顾着他。
  她是发自真心的希望幕活着，变强，成为最强者。
  顾青山看着下方的情景，身形顿住。
  下一秒。
  蕾妮朵尔低头望向她自己的手臂。
  一根深红色的丝线正悄然系在她那雪白的手腕处。
  “咦？”她诧异的道。
  与此同时，顾青山捏了个剑诀。
  他冲了下去。
  蕾妮朵尔毫不犹豫的释放出一道巨型剑影。
  顾青山提前避开，伸出两指，朝着幕一点。
  两柄飞剑穿梭而去，直直斩向幕！
  “红鬼，你敢！”
  蕾妮朵尔神色大变，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