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永灭的滋味

  联邦首都。
  贵族区。
  一栋戒备森严的别墅。
  “桐桐，今天有什么新闻没有？”某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天上的事，会长。”一道少女的声音回应道。
  “那个海洋很危险——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没有？”男人说的。
  “有的，长宁钢铁战甲研究部死了个人。”桐桐说。
  “……这算什么新闻。”男人无语道。
  他穿着一袭黑色风衣，双手戴着露指的黑色皮手套，目光炯炯，刚刚点燃一根雪茄。
  “对呀，这根本不算什么新闻，但却上新闻了。”桐桐道。
  男人吸了口雪茄，说道：“原来如此……死的是什么人？”
  忽然，一道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是我。”
  男人猛的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穿着套头卫衣的少年站在窗前。
  “阁下是何方神圣？”
  男人眯着眼问道。
  少年不说话，脸上却挂着满是怀念的笑意。
  男人不着痕迹的做了个手势。
  忽然。
  整个房间在一瞬间多出了七八名身穿黑衣的人。
  这些人守在张英豪左右，身上充满了淡淡的杀意，似乎随时都准备着出手。
  空气近乎凝固。
  下一瞬。
  所有人的通讯器一同响了起来。
  不等他们接通，通讯器中响起一道道电子声：
  “联邦公民萧晖，杀手，住长宁南湾小区十栋b座1单元九楼9001室，独身。”
  “联邦公民柴浩山，杀手，住首都东区第五大道三三零公寓十五楼1室，家中尚有……”
  “联邦公民程辉……”
  “联邦公民赵佩……”
  “……”
  众人纷纷变色。
  身为杀手，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最紧要的，组织在掩盖身份方面一直是最花功夫的。
  ——结果所有人身份都被通讯器自动播放出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原来如此……你代表了哪一位府主？”男子沉声问道。
  他挥挥手，那些杀手顿时退下去。
  顾青山却不以为意，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笑着说道：“恭喜你终于实现了心愿。”
  “心愿？”男子疑惑道。
  “对，成为杀手公会的会长，专门管杀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认识一下，我是顾青山。”
  “顾……青山，很好，好名字。”
  “会长，他就是新闻中那个被车撞死的家伙。”桐桐悄声道。
  房间内，又只剩下他们三人。
  “顾青山，你知道我是谁？”男子试探道。
  顾青山笑道：“你是张英豪，狩猎者协会会长。”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张英豪问道。
  “我可能是一个搅局者。”顾青山道。
  “搅什么局？”
  “这个世界的既定命运线。”
  顾青山缓慢的说着。
  他回忆着自己第一次跟张英豪见面的情形，继续说道：“张英豪，你过往的事迹我都看过，我认同你的理念和行为。”
  “现在我向你发出邀请，成为我的伙伴，如果你同意，我将带你经历一些绝对不同的事情。”
  “好像除了杀人之外，我没有其他能帮上你的地方。”张英豪试探着说。
  顾青山微微一笑，道：“你应当知道，跟着我挺好的，我和聂家白家的两个窝囊废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同。”
  “愿闻其详。”张英豪道。
  “怎么说呢，我个人把贵族分成两种。”顾青山道。
  “两种？”张英豪道。
  “恩，第一种人，发现自己生来就有无上的优越，因此无限放大了自我的存在，挥金如土，仗势欺人，不求上进，败坏贵族名声，化作整个国家的毒瘤。”顾青山道。
  “有趣，第二种呢？”张英豪道。
  “第二种，是你这样，或者说，是你二伯那样的人。”顾青山道。
  张英豪放下雪茄，坐直了身子。
  顾青山继续道：“没有永恒不变的权力，没有永远稳固的社会结构，唯有强大自身，让自己成为无与伦比的强者，才能在任何顺境和困境中，带领人类文明一直走下去。”
  “你们才是真正的贵族，虽然老一辈的都不太喜欢你们这种人。”
  桐桐在一旁听着，这时忍不住小声道：“卧槽……老大，他的想法怎么跟你一模一样……”
  ——这本就是张英豪当年所说的话，此时顾青山只是复述了一遍。
  张英豪有些失神，迟疑道：“你真这么想？”
  “你也看到了，九府的人想杀我。”顾青山道。
  “那么，在理念上我们确实达成了一致……但我实在不知道，你想做事情究竟是什么，毕竟我手下一大群人跟着我混饭吃，光有理想还不够，你有什么实际的项目吗？”张英豪费解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些事不应当让你太早知道，但你需要做好准备，我们下次见面就要做点实际的事情了。”顾青山道。
  张英豪沉默数息。
  ——这么神秘？
  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找上杀手公会，很明显是要在黑暗中刺杀某些人，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什么目的？
  “先说好，我的组织不杀老弱病残孕，不杀普通人，不杀向善之人，总之就是不杀无辜。”张英豪道。
  “放心，正因为如此，我才愿意来找你。”顾青山道。
  “那么我们又达成了一个共识——但若你不是九府的人，又属于哪个组织？”张英豪再次试探道。
  “没想出来。”顾青山坦然道。
  “……组织名都没想出来？”张英豪迟疑道。
  “我们就叫没想出来。”
  “……你是认真的？”
  “有本事你想一个名字。”顾青山忍不住道。
  张英豪顿住，眉头紧锁。
  如果自己想一个组织名……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这个组织究竟是干什么的？
  他问了问顾青山。
  顾青山耸肩道：“这跟我们要杀的东西有关——等下次我们见面，我会告诉你。”
  他走到窗前，准备离去，背后突然响起张英豪的声音：
  “等一下！”
  “恩？还有事？”顾青山问。
  “就像你说的那样，假如真的要杀什么特别厉害的家伙，我得把人手都安排好——毕竟这么多人跟在我混饭吃，你总得给点安家费吧。”张英豪摊手道。
  顾青山为之恍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给他打钱。”
  顾青山抛下这句话，直接从窗户飞掠出去，几次起落便去得无形无踪了。
  他走之后，张英豪和桐桐一起站在窗前。
  刚才的事情实在离奇。
  “老板。”
  “嗯？”
  “这个人太奇怪了，你真要跟他合作吗？”
  “我们是做生意的，开门是客，如果他真的有一条不错的路子……合作又有什么关系，毕竟他连我们的身份都能搞到手。”张英豪道。
  “老板，我刚才几次想出手，他眼神一瞟过来我就不敢动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桐桐疑惑道。
  “这种情况啊，基本上是因为你预感到自己一出手就会死。”张英豪淡淡的道。
  这时他的通讯器传来了“滴滴滴”的提醒声。
  他拿起通讯器一看，整个人顿时如同雕像一样凝固在原地。
  “会长，怎么了？”桐桐紧张起来。
  “没事……”
  “你看你头上都是汗，一定有什么事！”
  桐桐朝他通讯器上望去。
  只见几行小字停留在那里不动：
  “您的银行账户已更改。”
  “您的账户开支被公正女神列为联邦战争支出项目，等级为绝密。”
  “您可以动用联邦所有的战备基金。”
  “无需任何发票，公正女神将即刻为您报销一切开支。”
  “——本权限已经激活。”
  桐桐很快看完，大脑一片空白。
  “——用我的公民号登一下联邦中央银行，进入个人信用中心，看看是不是真的。”张英豪低沉的道。
  桐桐二话不说，迅速摸出一个小型光脑，飞快的操作起来。
  她很快就连接上联邦中央银行，然后看到了相应的信息。
  “老板，是真的……”
  桐桐低声喃喃道。
  张英豪接过小型光脑，朝上面一看。
  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联邦公民张英豪，信用额度：∞。”
  ……
  顾青山在街区上独自行走。
  他刻意寻了个无人的小巷子，走到尽头，在里面站定。
  啪！
  一道散发着灵光的屏障从他身上冒出来，轻轻闪耀了一下，便彻底消失不见。
  炼气六层。
  顾苏安的声音响起：“阁下，你的进化速度突然加快了些，比我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小时三十分，这是为什么？”
  顾青山望着天空上黑沉沉的海洋，轻声道：“时间紧迫，我想起来了一门武经……索性先修行了再说。”
  “是什么武经？”顾苏安问。
  顾青山回忆起当时琳的话，说道：
  “名字不太清楚，是琳传给我的，据说单只口颂此经即有不可思议力量种子生根，更何况背诵修持——我在后来六道轮回的人族传承之中，也没发现这门武经的踪影，可见它着实珍贵。”
  “请您念给我听，我记载了人族修行的许多秘录，也许能对上号。”顾苏安道。
  顾青山念了一遍。
  “奇怪，资料库里并没有对应的信息。”顾苏安道。
  “这样……还真的有点奇怪，下次我好好问一下琳。”顾青山沉思道。
  他忽然望向四周。
  不知何时，巷子里涌起了层层迷雾。
  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顾青山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女子正静静的站在巷子口。
  “谢霜颜……我记得你说过，只有我战胜这场末日了，你才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顾青山道。
  那女子开口道：“情况发生了变化，你听——”
  顾青山侧耳倾听。
  四周一片寂静。
  一息。
  两息。
  三息。
  顾青山摇摇头，正要说话，突然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从外面的街道传来。
  ——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正在地上拖动前行。
  紧接着。
  血腥的气息随风散来。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突然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天空传来阵阵轰鸣，警用机甲编队出动了。
  一群人疯狂的惊恐叫喊着，从街巷口跑过去。
  整个城市仿佛陷入了某种莫名的躁动。
  谢霜颜神情冰冷，飞快说道：“杀人鬼与吃人鬼开始出现，这一次可不是弱化版的末日，而是它的全盛之姿——相关的变异种一共有一千多类。”
  “传播方式呢？”顾青山冷静的问。
  “随机抽取，选中则立刻变异。”谢霜颜道。
  “那你出现在这里是想跟我说什么？”顾青山又问。
  “看你脚下。”谢霜颜道。
  顾青山低头望去，只见自己脚下的影子忽然动了动。
  冯霍德。
  这是冯霍德的天选技，他将带自己去找安娜。
  顾青山为之恍然。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件事该发生了。
  谢霜颜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有两个选择，顾青山。”
  “第一个选择，不去见安娜，让她如同前世一样回归圣国，这样的话，一切都将暂且保持原样，也不会有更多末日出现，你也许可以应对下来；”
  “可是为什么呢？”顾青山忍不住打断她道。
  “因为在这个主时间线上，其实你并没有去见她，她也并不会留在联邦，而是会返回圣国，回到她父亲那里，承受所有的磨难，成为‘灭世女王’并接受她最终的命运——这才是你前世的真正现实。”谢霜颜道。
  顾青山一怔，慢慢明白过来。
  跟着影子去找安娜——这样会让这个世界的事件全部更改，变成与闭环另一端完全一样——
  这就彻底改变了前世。
  可是！
  如果自己不去见安娜，那么一旦安娜返回圣国，等待她的将是无比凄惨的命运。
  ——如何能放她走？
  自己永远欠着她那杯酒，又怎能不去见她？
  谢霜颜看着他的神情，继续道：“如果你选择去见安娜，主时间线上的末日就会来的更加汹涌，更加不可战胜，这是命运的报复；”
  “你选择去见安娜，这个世界便会以更快的速度走向灭亡。”
  谢霜颜说道。
  顾青山沉默了一息。
  只见他脚下的影子冲他招招手，脱离了他的脚，朝一条小巷跑去。
  谢霜颜道：“时刻已经到了，顾青山，你将如何抉择？”
  顾青山看着那影子，轻声道：
  “……其实我回到这个时代……便是要改变这个时代的命运。”
  “你只有炼气五层。”谢霜颜道。
  顾青山看着她道：“你可能不知道，自从我第一次完成闭环，在死人坑里醒来之际，我就在想怎么改变这一切，从那时起，历经了漫长的战斗时光，直到我成为星河圣人，直到我找寻到自己的道路，直到我身边有了许多强大的伙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该怎么挽回这些过去的悲惨之事，现在我终于又回到这个时代——”
  “你觉得我会让这个时代按照原本的轨迹走下去？”
  “可是强大的末日会越来越多，这是现实情况，它们将摧毁一切。”谢霜颜道。
  顾青山摇摇头，迈开大步，跟着影子的方向走去。
  迷雾中传来他最后一句话：
  “任何末日敢动这个时代，我都会让它们知道永灭的真正滋味。”
  “——我保证会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