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半阕残词

  夜里豪雨如注,到白这几道。
  今年夏季,话,却不想云朴子这几道,让人去请云朴子进宫来。
  崇福观作为皇家道院,就在皇城之内,距离宫城不远,一炷香工夫过去,云朴子就跑过来。
  清阳坐在大殿里还觉得闷热不堪,也不知道云朴子是不是练了什么功法,从大殿下走进来,雪白的须发下脸色却红润,眉额还不见丝毫的汗渍。
  “韩谦却是敢冒道,“陛下能不顾御史台及礼部诸官的反对,这么痛快的准了黔阳侯的折子,也应该是有这样的想法吧?”
  “陛下有这样的想法不假,但到底还是担心韩谦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朝中无人能制新津侯,反倒不妙,又有些忧心忡忡,”清阳说道,“三新津侯与韩谦看似不睦,但凡大事却无不睦。也不知道这个陈如意到底怎么想,他前日从溧阳侯府回宫来,都没有立即提及溧阳侯说过这话,却是昨夜陛下详情问及到溧阳侯对新津侯的态度有何揣测时,才突然提出来……”
  “不可能!”云朴子即便早就料到陈如意或安吉祥必有一人是吕轻侠的暗子,但确认后,亦是压不内心的震惊,声音变得尖锐的说道。
  “怎么不可能?”清阳眼睛瞅着云朴子问道。
  云朴子意识到自己多少有点失态了,稍稍正襟而坐,说道:“杨恩当年就卷入太后手诏一事之中,对黔阳侯与新津侯之间的关系应该有比朝臣更清醒的认识,不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溧阳侯或许是更清楚黔阳侯与新津侯之间的关系,但云道长又怎么就断定韩谦与李知诰不是假装‘不睦’,而以此作戏给朝廷看,而非其他?”清阳神色也禁不住严厉起来,问道。
  虽然这些年她不得不倚重云朴子,虽然她与兄长王邕跟云朴子渊源极深,但不意味着她就彻底相信云朴子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更何况云朴子早就表明态度,绝不是她的私臣,谁知道云朴子这一刻站在哪一边?
  “我确实知道一些外人所不知的秘辛,方能断定黔阳侯与新津侯之间的‘不睦’绝不会是假装,当然,他们以后即便还有可能会选择合作。不过,就如娘娘这边的秘辛,老道绝不会对外人泄漏一样,而黔阳侯与新津侯那边有什么秘辛事,还请娘娘恕老道不便坦白。”云朴子说道。
  “你倒是坦白。”清阳见云朴子摆出一副姿态超然的样子,也无法拿话逼问他到底知道什么秘辛,蹙着眉头问道,“云道长既然断定杨恩绝不会说这样的话,那陈如意为何在这时候有意搅浑水?他这么说,只会对韩谦及棠邑更有利呢,毕竟会叫陛下更防备着李知诰——云道长不会又肯定的说他不是韩谦的人吧?”
  “这事乍看上去对棠邑有利,但棠邑没有必要做这些画蛇添足的事情啊,”云朴子迟疑的问道,“宫里这两道:“今道:
  “周文贵见过贵妃娘娘,陛下口谕:得上万人。
  再说一早杨元溥召黄虑、郭亮进宫,很可能就是安排“出宫避暑”之事。
  当然,清阳也不会单纯的真以为杨元溥突然决定在这时候出宫,真就是为了“避暑”!
  杨元溥既然这么决定,除非沈漾等大臣或太后能劝阻,她作为后宫妃嫔只能听谕行事,清阳带着对未知命运的忐忑,跟云朴子说道:
  “云道长你先回崇福观吧,说不定陛下也会下旨着云道长随行呢——突然间这么大的事情,我先去慈寿宫看看是怎么回事。”
  云朴子神色严峻的说道:
  “不行,娘娘此刻绝不可去慈寿宫或去崇文殿。此时距离关闭宫门还有一段时间,陛下出宫避暑的御旨应该还没有传到崇福门,请娘娘此刻携大皇子随老道去崇福观避祸,宫中形势随时会大变!”
  “为何有此一说?”清阳盯住云朴子问道。
  她也料到形势极可能有问题,但这时候携子出宫,可能只需要半炷香的工夫,杨元溥就会派人过来质问她为何抗旨。
  她到时候要如何应答?
  又难道说,宫中的形势会如云朴子所暗示的那般,就会在这半炷香的时间里陡然发生惊服长信宫的身边人,她们阻拦的话,又或者没有整齐的仪驾,仅仅是贵妃娘子带着大皇子两个人跑出宫,能通过守备森严的崇福宫门跑去崇福观,那真是见鬼的。
  当然,清阳去崇福观,只要不是出皇城,规矩也没有特别的讲究,不需要请旨,也不需要内侍省派出正式的仪驾、护卫。
  好在长信宫的宫使、给事等女吏,主要是清阳从蜀都带过来的旧人,云朴子此时主要还是先说服清阳,急道:
  “慈寿宫的这位二皇子并非真的‘二皇子’,从陛下今日种种举动,便能断定他应该已从陈如意处知晓这事了。而陈如意十之八九却又是吕轻侠放在陛下身边的暗子,所以陛下今日所有反应,以及此时突然要出宫避暑应该是要跟太后摊牌,实际上都在吕轻侠的掌握之中。陛下还是太沉不住气了,竟然没有召大臣秘议,被几个侍宦挑唆,竟擅自决定这事,这是逼着太后出手杀他啊。当然,陛下可能已经不相信任何一个大臣了!娘娘,你此时去见太后,必会被扣押下来,甚至与大皇子都会有性命之忧,而陛下多半等不到护驾兵马赶来、走出崇阳门!”
  “为何说二皇子不是二皇子,你有什么能证明此事?”
  清阳郡主震惊的盯住云朴子,难以想象平时看着人畜无害的云朴子,竟会知晓这么多的惊是真的,太后与陛下即便因此事不睦,但也不至于就到母子相残的地步吧?”
  而二皇子身份倘若有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前朝便有嫔妃生女,暗中替换成男婴。这样的事揭开来,必然会掀起来惊道,
  “娘娘请相信老道,那个陈如意绝对是吕轻侠的人,今你是韩谦的人,这些年是受韩谦的命令潜伏在皇城之中?”清阳警惕的盯住云朴子问道,“只不过本宫有一事不解,黔阳侯出兵在际,但吕轻侠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搅乱金陵的局势,难道不是说黔阳侯出兵之后,吕轻侠再发动宫变,胜算更大吗?而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在繁昌城是受姚惜水的唆使,劝我在陛下吹风韩谦与王珺的婚事?”
  “当初要不是娘娘在陛下身边吹风,要不是陛下在黔阳侯守孝期间重提婚约,当年黔阳侯怎么可能会有借口直接离开繁昌?”
  云朴子这时候也猜不透吕轻侠为何会在这时候被引出洞,但眼前的危急形势又是清晰无误的,极尽一切的说服清阳道,
  “黔阳侯不仅早就猜到慈寿宫的这个二皇子有问题,还猜到这个二皇子就是太后与韩钧偷欢私生之子,甚至还知道新津侯李知诰乃前朝鲁王之子;老道闲云野鹤一个,虽然风烛残年,一辈子的眼力与手段,不及李遇,也不及吕轻侠,但什么?”清阳问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云朴子提笔在案前的宣纸上写下半首词,说道,“老道从黔阳侯那里也只知道这半阕词,至于下阕是什么,老道也没有听黔阳侯说起过,但黔阳侯说娘娘见过这半阕词,便应该会相信老道与他的交情不假。”
  清阳怔怔的看着这半阕词,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
  …………
  “邓大娘,快将彬儿带来,我们去崇福观!”
  清阳心绪还算镇定,吩咐身边一名中年女吏说道。
  此时大殿侍侯的四名女吏,皆是清阳从蜀国带过来的旧人,听清阳与云朴子这一番对话,虽然一直忍住没有随便插话,但这时候她们的内心里也是狂澜汹涌、脸色苍白。
  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昨日一切都还风平浪静、大家都满心抱怨清阳的意志够坚定,她们心里虽然有很深疑问,但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前,还是会坚定不移的照清阳的命令行事,也不会显得那么手脚无措。
  这边将出宫礼道的车驾安排,同时也确认出宫避暑的御旨暂时还没有传到崇福门的守值处——可能是杨元溥(又或者是被身边唆使、操控之下的杨元溥)还晓得尽可能避免对慈寿宫打草惊蛇,但这更令清阳认清他的力微计疏。
  她牵着彬儿的手,登上马车之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此出宫门,她将没有回头路可走,倘若杨元溥在宫变里侥幸没有死去,那她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得赐死留个全尸。
  “长阳院那边走水了!”一名女吏突然指着慈寿宫北侧的一处檐角惊叫道。
  清阳脚踩在车辕上,越过车厢壁往长阳院那边看去,就见两道烟柱毫无征兆的升腾而起,可见火势必是在极短时候大窜起来。
  她今,吕轻侠这时应该派人对李瑶杀之灭口了。
  李瑶是唯一能辩认二皇子真假的人,李瑶一死,毁尸灭迹,谁能质疑二皇子的真假?
  到时候,既无人能站出来质疑太后遣人刺杀杨元溥,也没有人能站出来质疑太后指定二皇子登基继位的合法性?
  吕轻侠的计好毒、好天衣无缝!
  韩谦会为了她与彬儿,不惜背上叛变的恶名,跟吕轻侠、太后她们翻脸吗?又或者自己与彬儿最后还难免会沦为韩谦与吕轻侠、太后交易的筹码?
  清阳惆怅的怔想了一会儿。
  “娘娘,我们该走了,再不走就迟了。”云朴子提醒道。
  “走。”清阳缩身钻进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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