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新哈梅尔(一、二)
自从埃雷波尼亚的内战结束已经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了。在这一周的时间里，重新集权的中央政府也的确发挥了作用，一方面对广大东部、南部解放区进行妥善的处理，另一方面也用各种手段，向在西部的拉马尔州等地的旧领邦军精锐进行沟通，希望他们能够认清现实，不要再为一个帝国的叛徒效力。
此外，还有一件最近才刚刚发生不久的大事。就在今天稍早的时候，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都把这样一条消息放在了头版头条，阵势丝毫不输前些日子帝国内战结束。在内战当中为贵族联军效力的总参谋长，卢法斯·艾尔巴雷亚似乎是和政府代表奥斯本宰相达成了某种协议，在帝国政府的默许下，带领着他新组建的，由旧克鲁琴州领邦军和少量他在帝国领邦军驻区那里争取来的协力者，外加正规军中一些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将官组成的「光复军」，向帝国西部边境的克洛斯贝尔进军，意在吞并此前兀自宣布「独立」，从而导致了一系列灾难性后果的属国。
卢法斯指挥下的军队进军神速——出乎许多人预料的是，帝国军并未采用他们惯用的以战车部队为主的地面推进方式，而是派出了空军部队，外加此前在帝国内战中刚投入使用的「机甲兵」，突袭克洛斯贝尔。
克洛斯贝尔孱弱的警备队组成的脆弱防线直接被跳过，双方根本就没有交手，克洛斯贝尔市区就被攻陷。帝国军的士兵们迅速控制了城市的各大主要交通枢纽和政府的行政机构。所有的共和国籍的克洛斯贝尔议会成员被强制遣返回卡尔瓦德共和国，而面对冰冷枪口的麦克道尔议长也没有任何抵抗，眼含泪花地交出了象征着克洛斯贝尔最高权力的钟型城市钥匙。
卡尔瓦德共和国作为克洛斯贝尔自治州名义上的另外一大宗主国，作出反应的效率不可为不迅速。似乎早在一周前得知帝国的内战结束时，洛克史密斯总统就已经预料到这件事的发生；他在几天前刚刚亲自前往共和国南部的阿尔泰等城市，并且通过达成秘密协定进行妥协的情况下，暂时拼凑了一支由共和国的空地混合大队为主的军队，意图进攻克洛斯贝尔，与帝国争夺控制权。
此时，便是帝国军的新式兵器大发神威的时候。在唐古拉姆峡谷的山地中，在单兵作战素养上落后的帝国空军凭借绝对的数量优势压制了共和国的飞艇，而机甲兵部队则展开了对战车的猎杀。共和国的主力战车还未开始配装，旧式战车在机甲兵的群狼战术面前更像是如同纸糊的一般，被尽数歼灭，大量士兵沦为战俘，只有少量空军部队勉强逃出了这天罗地网。
自此，短期内共和国将不再有能力组织针对克洛斯贝尔的进攻。即便洛克史密斯之后想要整合国内的精锐部队，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了。许多人事前所预料的事态，诸如两大国军队在市区的拉锯战和巷战造成的惨重伤亡，诸如不计平民伤亡的焦土策略，压根就没有出现——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卢法斯·艾尔巴雷亚就平定了克洛斯贝尔。
当天晚上，卢法斯就住进了兰花塔，并且通过导力网络发表讲话，称他将会维持克洛斯贝尔的稳定和繁荣，并承诺人民在帝国的统治下会更好。接下来，还会有来自帝国政府方面的市政专家、公务员和工程师团队，对这座城市进行基本的修缮和改造，以适应帝国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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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少见，艾丝蒂尔你竟然也会读报纸。”一个充满戏谑和调戏意味的声音，打断了双马尾少女难得文静的举止——惯常地拉下马脸的她抬头一看，发现对方竟然不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约修亚，也不是一直以来都喜欢取笑自己的雪拉姐，竟然是——
“科洛丝？你怎么会在这儿？”少女惊喜地从座位上弹起，随后不管不顾地一把将眼前气质温婉高贵的少女拥入怀中，“你不是说要准备参加年初的王庭会议……”
“那个啊……总的来说，就是计划有变啦。”科洛丝——或者说科洛蒂娅公主，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背，示意她抱得太紧了，“因为王室刚刚接到了特殊渠道来的联络……因为想着大概你们也会有兴趣，正好又听说你们在王都支部，就过来看看。”
“就算这样，好像也有点冒险了吧？”刚才在二楼休息的约修亚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下楼后看到科洛丝的身影也是一脸意外——当然，看到艾丝蒂尔的座位前摆放着的是一份摊开的报纸，而不是什么运动鞋图鉴之类的东西后，就更加意外了，“我还以为至少尤莉娅小姐会陪着你一起……”
“哎呀……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一个比起科洛丝刚才那带着些许克制和矜持的，更加不加掩饰的戏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似乎是正等着有人这么问呢。伴随着艾丝蒂尔目瞪口呆的表情进来的人，是某个她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中年男人。
“老爸！”果不其然，艾丝蒂尔的反应自然是惊讶和炸毛，此时约修亚已经默契地把耳朵堵上了，“你怎么也在！”
“哎呀……我怎么说也工作了一年多了，只有军队内部一个月一天的休假期而已。”卡西乌斯·布莱特故意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年初向陛下申请了几天特别的假期，陛下很宽大地答应了。”
“哼……真能胡说。”艾丝蒂尔眯起眼睛，“明明玲刚来的那段时间，约修亚问你什么时候大概有空可以一起家庭旅行，你还说这几年都没有时间呢！”
“这种事情你干嘛记得那么清楚……”被一下子识破谎言的卡西乌斯只好把后面的谎话给憋了回去，小声嘀咕道。
“真是的……爸爸你应该是因为女王召集的王室会议才来的吧。作为军方代表……就是那个玛多克工房长、梅贝尔市长他们都会参加的。”约修亚叹了口气，赶在艾丝蒂尔进一步炸毛之前说出真相，“说起来……科洛丝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事呢？”
“嗯……其实是奥利巴特殿下发来的联络。”看够了这一家人的有趣小剧场，科洛丝也收起微笑，调整语气，“似乎是尤肯特皇帝给他的旨意，要他去办内战结束后，对于各国受到的冲击和影响的安抚的外交活动。”
“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吧……特别是对奥利巴特殿下来说。”约修亚听了这话，想了一下，回答道，“这大概意味着内战当中他取得的成果还算不错？”
“嗯……不过，这件事姑且是由殿下直接和女王陛下的代表协商。”卡西乌斯也收敛起了调侃女儿时的随意，换了一副严肃的派头，“之后应该会有专门的使团到访……但那就和你们的工作关系不大了。这次殿下传来的消息，是给约修亚和艾丝蒂尔的。”
“嗯……似乎是和「哈梅尔」有关。”提起这个名字，科洛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充满苦涩，但是这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中倒是蕴含有一丝欣慰——而艾丝蒂尔和约修亚对这个名字的出现反应很大，“具体的细节他没有说明，只是让你们二位在明天清晨之前到那里，之后便自会分晓。”
“可……可是。”约修亚的语气变了——提起哈梅尔，总是会让他的情绪有所变化，更何况科洛丝这回带来的消息明显没那么简单，“上次我和艾丝蒂尔一起去，也是因为有陛下出面交涉才能让帝国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陛下也说，以后恐怕就不太可能会有正常访问的机会了……”
“「拿上这个，给边境的军官看，他们自然会放行。」”这样说着的科洛丝，又拿出了一个完好无损的信封——上面印着一把像是竖着的军刀的小小纹章，“这个是给你们的。殿下说只有你们才能打开。”
“顺带一提……在这两封信入境的时候，因为接收人是王室，所以还由军方做了特殊检查。可是这封信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卡西乌斯叹了口气，拿过信封后猛地一用力——纸张瞬间扭曲、形变，但却硬是打不开。随后，他松开手，那本来变得皱巴巴的信封又变得完好无损了，“所以才送到了我这里，我才知道了这事。”
“这是什么……是什么戏法吗？”看到那看似薄薄的信封，卡西乌斯用了吃奶得劲都撕不开，艾丝蒂尔又一次惊讶道。
“我也很好奇就是了……不过，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大概这封信是海利加写的，然后在上面施了奇妙的魔法，只有你们两个，作为这封信的收信人，才能打开。”卡西乌斯耸了耸肩，“你们试试看就知道了。”
“还有这种魔法吗……”一脸震惊的艾丝蒂尔接过卡西乌斯递过来的信封，把手指贴近那个小小的，粘着信封的小小胶带纸。随后，轻松地将其撕开。
“果然……”看着信封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魔力般，重新蔫了下去，“就姑且先看看他说了什么吧。”
众人把脑袋凑到艾丝蒂尔身边——后者倒也不推过，展开信纸，大声地读了起来：
致艾丝蒂尔和约修亚；
“在谈正事之前，我要先解释一下这封信。你们可能已经猜到了，它被我施了一个魔法，只有指定具体的某个对象才能将其打开。我这样做，是为了避免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虽然最终大概所有人都会知道。当然，我知道它大概会被先送去给利贝尔的安全部门做检查，我能够想象你们的安检人员绞尽脑汁都打不开这封信，放进碎纸机和火堆里也毁不掉它的样子，如果他们能够接受道歉的话，请允许我这么做。
“你们可能会疑惑我为何不用导力通讯？因为我觉得我的线路大概会受到帝国军情报局的监控。我对导力技术并不是很在行，所以不愿意在这方面冒险。总之，你们拿到它的时候，应该已经同时收到了奥利巴特殿下给你们的传话，和「哈梅尔」有关的。
“关于「哈梅尔」……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陛下给了莱维一纸特赦令，宣布他在帝国的罪行被一笔勾销，之后他在帝国便不用东躲西藏的了。不仅如此，陛下还特别授予了他荣誉骑士的勋章，并将「哈梅尔」给他做了封地。他现在是帝国的有地骑士，姑且也算是贵族……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顺便提一句罢了。
“不过，你们也知道「哈梅尔事件」真相如何。关于那件事，想要让真相重见天日，恐怕是不可能的了。那会对帝国的信誉造成巨大的伤害，所导致的负面影响最终也会影响整个大陆。只是那个尘封的「泥石流」的说法似乎也能够解释的通……莱维现在只是作为一名领主去管理自己的领地，收拾那些残破的老房子，给心上人的扫清墓碑旁的瓦砾，仅此而已。
“这样看来……也就能理解海利加不想被人知道了。”约修亚感慨——关于「哈梅尔」最终的结局，他也觉得这样也能够接受，“不过……莱维……贵族啊……”
“和他的气质倒是很配。不如说，他本就是一位真正的骑士。”科洛丝想起莱维那张英俊的面庞和翩翩风度，点了点头。
“后面还有呢。”艾丝蒂尔把信纸翻过来——上面还有几段话。
“1月10日清晨是重建工程正式开始动工的日子。莱维和我想请你们过来一聚。他找到了一处比废墟更合适的地方重建一个村落。如果你们能来，我们可以喝一杯。另外，关于「哈梅尔」，莱维告诉了我另一件事，是皇帝陛下亲口告诉他，而我也找雷克特·亚兰德尔少尉问询过了的。这对约修亚来说会很重要，详情请你们务必过来谈。
“不需要担心在帝国边境被拦下。我已经得到了陛下亲自授予的特权令，许多事情上我可以绕过帝国政府自己做主。你们直接过来便是……当然，也可以带想要见面的朋友过来，不过不要带太多，动静太大了总归是不太好，你们自行斟酌就是。
“期待到时和你们见面。海利加。
“又及：请务必、一定把玲带过来。我想见她。”
“噗嗤……”读到最后一句，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加以掩饰呢。”
“是啊……上次玲回来之后告诉我这件事，我就一直不太能接受。正好这次亲自去质问他。”艾丝蒂尔故作气愤，“另外……还得决定好要带谁去。约修亚你有主意吗？”
“除了玲之外，交由你决定好了。”约修亚说道，“我去王立学院把玲喊出来，你去找一下可能会愿意去的人？我觉得不要超过三个比较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之后有什么事，到那里再说吧。”艾丝蒂尔点了点头——慢慢地明白过来了的她，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作为一直以来最为了解约修亚的人，她明白「哈梅尔」这个地方对于约修亚有多么沉重。如今这深深的锁链开始生锈、破碎——即便约修亚看起来还没有确切的体会，但是艾丝蒂尔已经能够共情。
而一旁的卡西乌斯，则是对另外一个词有着很大的反应——「特权令」。在听到那个词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一下子炸出了将近十种不同的想法；而在最终认定这是事实而并非玩笑后，他开始慢慢意识到，这件事的本质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