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刽子手

  人活在现实中,却不愿去相信现实,一叶障目就是如此。
  并非小小的树叶能遮挡全部视线,而是本身不愿去看才对。
  努力就会有回报?
  抱歉,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么美好。
  虽然都是普通无比的直拳,英落使的是拳术天才悠久山安慈创出的神拳二重劲,而老人用的不过是他久经沙场凭借经验积累出来的无名拳。
  孰优孰劣?
  普通人用三十年的时光磨练的技艺,始终比不上天才的一夕顿悟。
  这便是现实。
  拳头接触,嫩白的那只毫发无伤,粗壮的那只反而筋断骨折。
  鲜血喷溅,洒的两人身上腥腥点点。
  这便是差距。
  天才与凡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首次进攻,便先废一臂,接下来你要如何胜我?
  胜利,似乎已经被收入囊中。
  但英落却惊讶的发现,在心眼的世界中,老人并没有露出一丝的痛苦。
  反而“咚咚”的心跳声愈发的猛烈。
  劲风袭来!
  凄惨无比的右手根本不被老人在意,伤痛似乎从不存在。
  人,天生便有两只手。
  就算绝境,也总有一线生机。
  再卑微,再平凡的人,在这世界上也始终会有他的用武之地!
  世界并不美好,却很公平!
  努力或许不会有回报,但有些时候,努力本身就是一种回报!
  “喝啊!”老人的左臂竖起,肌肉高高的鼓起,狠狠的砸在了英落的脖颈之上。
  痛苦让英落眼前一黑,在巨大的力量之下犹如炮弹一般被打飞出去,落地后又翻滚了几圈,这才停下。她伏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血液从口中滴落,洒在雪上,红与白相互融合。
  “你的拳法犹如鬼神,真是不可思议!”老人看着自己凄惨的右手,惊讶的说道。
  伤成这个样子,就算治好,大概也不能再握拳了。
  但无所谓,如果能让这世道平稳一些,区区一只手又算的了什么?
  “我的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来啊,站起来,再来战个痛快!”
  老人发出威猛的怒吼,似乎连风雪都变大了几分,一时之间气势暴涨,仿佛纵横山林之间的绝世凶兽。
  英落扶着树干,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不停的咳嗽,刚才的攻击,大概伤了到了咽喉,此刻她只觉得呼吸困难,总是有用想要干呕的感觉。
  状态,更加的低落。
  继听力与视力之后,连语言能力都差点失去。
  幸好她紧要关头急忙后跳,卸掉了不少力量,否则的话,她此刻只怕已是个死人了吧?
  若是打实了,恐怕自己那纤细的脖子,会干脆的断成几截。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呢。竟然完全无视痛苦,立刻就能发起第二次进攻,真是让人佩服。”英落的声音嘶哑无比,她每说出一个字,喉头都好像被小刀割过一样疼痛无比。
  老人脸上毫无被称赞之后的喜色,仍是冷淡的说道:“受的苦足够多,忍耐力自然也就会强上一些。更何况,我所坚持的信念并不允许我轻易倒下!”
  “又是将精神凌驾于肉体之上吗?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明明身手稀松平常,却拥有绝大部分高手都没有的毅力,还真是让人惊讶。”
  “没什么可惊讶的,说穿不过一钱不值,大概只是固执吧。”
  “固执吗?倒也贴切!不过固执到这种程度,你们也真是可以。老头,不打算改改自己的脾气吗?”
  “都一把年纪了,脾气早就定下了,这辈子都别想改。更何况,老夫也没有要改的意思!”老人摆起了架势:“废话的时间太长了,纳命来!”
  话音一落,他便疾冲而来。
  英落还在咳嗽,而且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如此凄惨,只怕是这辈子的头一遭。
  但……
  “精神凌驾于肉体之上,我也同样能做的到啊!”
  大部分高手做不到,但英落并不在其中。
  之所以之前没有显露,只是因为没有显露的必要而已。
  但并不代表她无法做到。
  靠精神来压制疼痛?
  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伤口诉说了对手的力道,鲜血传递了身体的状况。
  对于剑客来说,它们从一开始就是亲密无比的好伙伴啊!
  “来啊!”英落面对攻击毫不退缩,反而迎了上去,她口中仍是刚才的那句话:“老头,小心别被我打死!”
  她一拳打在老人肩头,血花猛的爆出,老人却恍若不觉,反而趁机一拳打在英落身上,引得她一声闷哼。
  “好家伙!”英落的嘴角渗出鲜血,是刚才剧痛之下不小心咬破了嘴角。她一边躲闪着攻击,一边说道:“知道防不住,就打定了以伤换伤的注意吗?有骨气,我开始喜欢你了!”
  “老夫的妻子虽然已经去世多年,可并没有续弦的打算。”
  “哈哈哈,不错的幽默感!”英落架开对方的攻击,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让对方连退几步。
  老人站定,面上露出疑惑,这一拳虽然力道十足,但却没有之前那可怕的破坏力。
  是因为体力不支,便用不出了吗?
  “别多想,我只是想要堂堂正正的打败你!”英落舔了舔嘴唇:“虽然你们总是搞东搞西,但我就是喜欢堂堂正正。二重劲威力太大,而且如果让创出这套拳法的人知道,我用它来杀人的话,一定会很伤心吧。”
  英落想起安慈,不由的笑了。
  他的拳法,用来杀人的话,是一种亵渎。
  该用来守护才对!
  “所以,你的拳对我的拳,堂堂正正的来一场吧,看看谁先倒下!”
  老人的脸上抽搐了几下,颇为愤慨的说道:“小看我吗?我可是打着将你杀死的念头,你当是武者之间的教艺切磋吗?”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但英落却毫不在意,她挺直了脊梁。
  “这世道,被杀已经是无法控制之事,若是连是否杀人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话,那就太过悲哀了。”
  英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充满了她的肺,让她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不少。
  “我并没有杀你的理由。如果连你也需要被我杀死的话,那么我的弟弟,绯村剑心也一样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绯村剑心,拔刀斋的名字吗?”
  “不错!”
  “你是他的姐姐?”
  “恩,正确说来是师姐。”
  “那不杀我们这样刽子手的理由呢?”
  英落笑了,她不屑的说道:“刽子手,你们太高看自己了,你们只是刽子手中的刀而已。”
  剑乃凶器,剑术乃杀人伎俩。
  但到底为何,还需看握剑之人才行。
  不论剑心还是老人,他们虽然都杀人无数,但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而杀人。
  所以罪不至死!
  虽然自大,但这就是英落对于他们的判决!
  “哈哈哈哈!”老人扬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凄惨无比:“原来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只是别人手中的刀吗?”
  笑声渐渐停止,老人面若寒霜。
  “任你说破天,我仍要杀你,绝不会改变!”
  “好啊,我知道了!”英落勾勾手指:“如果做的到,我就站在这里,随便你杀!”
  弱者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在这乱世不知何时就会被杀死。
  强者则可以成为杀人之人,立于众人之上。
  而英落,则是强者之中的强者。
  不论杀人还是被杀,她都不喜欢。
  干脆就痛快的打一架好了。
  风雪开始逐渐变小,并……温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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