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 我的衙门我的官(上)
第二零四章
杨尚荆踏入客堂的时候,两个穿着正六品公服的官吏当即站起身来,拱手施礼,口称“下官兵部职方司主事陈旭(吏部职方司主事韩安材)见过杨郎中”,态度是谦恭的,语气是谦卑的,完全拿出了下官的姿态,这让杨尚荆觉着很是诧异。
没有互联网的年代很麻烦的,想要查一个官僚的出身、履历、家庭背景什么的,困难的要死,基本上都是靠着各人的渠道,或者是道听途说,其准确性,自然也就不咱么高了。
然而南京毕竟是陪都,虽然沦落到了养老的地步,但六部里的官儿,消息渠道还是有的,自从杨尚荆这个兵部职方司郎中的封赏下来了之后,六部的官儿都特么沸腾了,要知道,地方官儿想到六部任职,哪一个不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按照正常手续,一个县令想要成为六部的郎中,最低也得摸爬滚打个二十年,从县令做到一省藩司的经历,然后才能有机会平调到六部的主事,再然后熬资历熬成郎中。你这一步登天的架势……很有当年杨荣牵太宗皇帝的马头,直接赐给了正二品的袍服的风范嘛。
然后这帮南直隶的官儿就开始疯狂打听了,这到底是哪一家的子孙,这么叼?
然后杨尚荆的名声,瞬间就在整个南京的官僚里面传开了——嘿,别说啊,还真是杨荣的孙子,真特么有乃祖风范。
再然后,参与机务、守备南京的兵部尚书徐琦突然就发了话,在南京兵部的范围内给了杨尚荆一个优先调动资源的权限,然后这帮小官儿又惊了一下,特么的北京给你运作了一个正五品的郎中,南京还有文臣之首的大佬给你撑腰,你都干过啥?
于是乎,最后这些窝在南京、平日里接触不到大新闻的小官儿就都知道了杨尚荆的剽悍之处了,包括那几个被杨尚荆挡了晋升之路的员外郎,也开始捏着鼻子走动门路,看看能不能去哪个臬司或者藩司挂个职,熬炼熬炼,到时候是进京做副都御史佥都御史之类的清流官儿,还是直接下放一府做个正四品的知府,就要看自己的选择和操作了。
“二位,快快请坐,快快请坐。”杨尚荆压抑着心头的惊讶,对这两人伸了伸手,笑着说道,打了个眼色,就有皂隶给两人奉上了新茶。
三人落座,杨尚荆这才说道:“不知是何时,让二位前来?”
那个叫陈旭的兵部官儿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双手奉上两份公文,一脸的谦恭:“郎中容禀,下官二人乃是奉命来此,为杨郎中传递公文,然后在杨郎中麾下听用的。”
杨尚荆的眉头就是一跳,直接在自己手底下听用,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自己手底下那个备倭衙门的组建,终于是在外朝内廷的大佬们撕逼之下,完成了组建,这两个正六品的主事,就跟着过来给自己打下手了。
按照大明朝官场的官吏,主官是正五品的衙门,需要配一个正六品的副手,两个正六品的副手就算是高配了,这高配之下,下面的官吏也就得跟着往上加了,只是这具体的衙门构成,还要看着公文才行的。
所以杨尚荆点点头,伸手接过了公文,眯着眼睛翻了翻,却发现第一份公文并不是关于自己这个衙门的,而是皇帝给他下的一道嘉奖的公文,用词很有官八股风格,一看就知道是司礼监那帮死太监捏着鼻子写出来的,称赞他的内容主要就是他“治理有方”、“治水有功”,其他的并无半点新意。
“特么的,这简直就是蒋委员长给李团长下的嘉奖令,口头表扬肯定要有,但是具体的实惠那是半点儿全无,别说机关枪了,现大洋都不给啊。”杨尚荆叹了口气,抖了抖手里的公文,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然后将它放在了一旁。
两个正六品的主事看了杨尚荆的动作,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有明悟的神色,看来杨尚荆和内廷不合的传闻是真的。
不过两个人本来就是南京的官儿,和北京那边儿的联系少得可怜,也没有什么站队的需求,所以就耐着性子看着杨尚荆拿起第二份公文,相较而言,这份公文才是决定他们两个人以后地位的文件。
“正五品的衙门,两个正六品的副官,其他的会后期派来,武将方面可以从南直隶方面抽调……”杨尚荆眯缝着眼睛,一字一句的看着公文上的字,慢慢地理解着,他同样需要仔细研判这张公文,这关系到他以后的权力的大小。
“陈旭,字景明,正统元年的进士,二甲四十一名,正儿八经的出身……”杨尚荆眯着眼睛看着这个陈旭的履历,“这是一路都在兵部里面打转转的官僚型人才,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却也没有什么过失,一路上是平平稳稳,可这次来我这小衙门,到底是受了排挤,还是打算出来熬炼一下履历,增添一点儿地方任职的经历,为以后升官儿发财打基础,就不得而知了啊。”
翻过一页公文,杨尚荆继续看着下面的部分,关于韩安材的,他是宣德八年的进士,年纪上比这个陈旭陈景明还要大上许多,相对应的是个人经历上,也要比陈旭复杂不少,他是在陕西藩司任过职的,虽然只是正六品的经历,也没有什么真正执掌一县的经验,但也算是经历过地方的,这样的人,如果和曹鼐搭上同年的关系,往上升一升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两个人的任命也很有意思,陈旭这个兵部的主事,就是管着新式练兵法的士卒训练问题的,而韩安材,则是管着整个衙门里的人手的,把南直隶的官儿直接扔到一个小衙门里管事儿,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两个人应该是受排挤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这应该算作隐性的贬官,不过也不排除他们在押注赌前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