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松了一口气
随着谈判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疑惑也跟着传了出来，因为根据容闳的观察，对方似乎也在有意拖延时间，尤其是英法两国特使，拖延的举动已经越来越明显。
也就是说，谈判虽然是英法俄三国对中华帝国，但只有俄国特使在咄咄逼人，英法两国特使则在一边打酱油，和稀泥，还真有那么点调停的样子。
英法两国特使虽然一力和稀泥，可俄国特使却很强硬，甚至很多时候英法两国的特使直接就跟俄国人呛起来了，真的替中华帝国打算起来。这种列强内部意见不一的态度，怎么看怎么让人疑惑。
很快，当谈判进入第六天的时候，英法两国的特使忽然找到王韬，提出想要秘密拜访皇帝陛下。
不过李永吉现在可没功夫理会他们，就这会儿的功夫，李永吉本人已经秘密抵达南京前线了，要打算先收拾太平军，当然这些事情不会明着告诉英法两国谈判特使，所以只说皇帝很忙，很生气，一概不见。
如果是一般情况，遇到这种强硬拒绝，英法两国特使早就生气离开了，但奇怪的是，这俩人居然又找到了首相李永昌。
这一次，李永昌没法拒绝，再说他也想了解下他们是怎么想的，于是就同意了进行一次秘密会面。
就是这次秘密会面，让李永昌获得了更多的信息，而当他把这些信息通过无线电聊天活动，传达给李永吉的时候，李永吉又借助张信达的资料一对照，一下子就恍然大悟起来，或者说，他对英法俄三国的这次举动终于有了个比较清晰的脉络。
“我就说呢。”想明白了的李永吉松了一口气，“英法俄这三国怎么会这么容易走在一起，这么快联合起来干涉我，原来只是有限干涉，只是想赚点便宜啊。”
原来，这次事情如果抛开英法俄这个字眼，单纯看成是中俄冲突，那么事情就好理解了。
其实本质上，这次谈判本就是俄国为主导，当事人也是俄国，然后英法看到这里面便宜，就开始挑拨双方，希望中俄两国打起来，然后英法两国就可以趁此占便宜。
至于对中国的问题，或者说对中华帝国的问题，英法两国当然也很不爽，尤其是中华帝国一直对他们贸易出超，且这个趋势还在增大，又掌握他们眼馋的技术，比如海落因、阿司匹林、不锈钢技术等。
就是说，英法列强对中华帝国早就想做点什么，但这两国一来没合适的借口，二来也暂时没实力去亲自下手，所以就想借着俄国人的手，在中间赚点好处。
就比如这一次，虽然是英法两国跟俄国人一起对付中国，但表面上看，英法两国是站在中立的调停人立场，而实际上呢，一旦谈判破裂，英法两国也不会出兵对付中国，他们最多会贷款给俄国，武装俄国人，并出船把俄国人运到中国，让俄国人去跟中华帝国对付。
其实英法俄三国之所以想威胁新生的中华帝国，也跟李永吉保密意识太强，崛起太快，装低调太过分有关。
别看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连北京都给打了下来，可实际上精武军崛起也不过才一年，而英法联合舰队覆灭的时间就更短，才四个多月。
在这个有线电报刚刚发展，无线电刚刚露头，苏伊士运河跟巴拿马运河都没开通的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是相当慢的。
也就是说，尽管在中国的英法美三国的特使都感觉到了精武军的奇特与强大，但等他们把消息传递回去，起码也要一个半月，而等英法两国政府的高层做出决策再发来回信，又要两个来月。
那么按照这个时间来推算，英法俄联合干涉中国的事情，是三国高层早就商量好的决定，并非是李永吉干掉清朝才有的，就算没有中俄冲突，也会有别的借口，中俄在天津一带的冲突，不过是给了俄国人一个更好的借口而已。
他们为什么要干涉精武军政权呢？本质不过是利益二字。
没错，如今是列强时代，列强有一个特质，那就是无利不起早，再有就是对力量十分敏感，相反，对于所谓地缘政治还刚刚起步，因此这次干涉活动并非李永吉一开始想的那样，是为了提前遏止中国崛起。
恰恰相反，英法俄三国的高层受限于传统思维，一直就没把中国看在眼里，以为还是一个落后的地方，就算李永吉的精武军崛起的有些太快，也不过是觉得是美国人在背后撑腰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考虑，美国政府才没在这次行动中插手，不是他们这个那个的表面原因，担心得罪自己国家的隐藏家族，也就是那些偷偷给李永吉提供支持的势力，那才是根本原因！
应该说，这说明李永吉之前唬人的策略成功了，毕竟李永吉之前展现给英法俄面前的部队，都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不管是夏普斯步枪，还是柯尔特左轮手枪，因为都是现代仿制品，带有明显的美国风味，这些东西中国人分辨不出来，但外国人一看就能看出不同。
这就好比同样是米尼步枪，但法国枪跟英国枪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了一样。
夏普斯步枪，在这个时代其实是一款小众货色，性能优良，但价格昂贵，而且维修复杂，容易出问题，没几个列强会真的给自己的正规军列装这种武器，因为性价比太低，太不划算。
所以，英法等列强高层听到精武军是全部猎装夏普斯步枪的时候，在找来几个军官稍微了解一下，就自以为是的以为是美国人找到了冤大头，反而更看不起精武军这个团体，觉得精武军被骗的这么惨，是走了弯路。
存了这个心思后，他们想在中国，在精武军的地盘捞一把的想法就再次出现，而并非是觉得中国已经崛起，会成为列强的一员，并对世界产生了影响。
也就是说什么扼杀中国崛起之类的，不过是李永吉之前自己的脑补而已，真实情况是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还觉得你很好欺负。之所以英法没有直接下手，不过是力量暂时不够，又担心美国会闹而已。
但是，之前精武军的区别对待，尤其是对俄国不待见的做法，让俄国十分恼怒，再加上俄国最近财政很不好，所以希望在中国找一笔好处的想法就尤其严重。
之前那位俄罗斯的尼古拉特使曾经跟恭亲王奕?谈了个《中俄北京条约》，就是在这种思维主导下的产物，但俄罗斯的胃口很大，不止是想找清国的麻烦，还想找精武军的麻烦，所以一早就开始准备，早就有出兵的打算了。
只不过俄国毕竟财政不行，从陆路走很不划算，所以他们想走海陆，这才找到冤家对头英法两国，要借他们的船去中国。
当然了，俄国不是没有舰队，虽然克里米亚打的很惨，但俄国依然有自己的舰队，但借英法两国的船是一种态度，要不然的话，自家舰队出去，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这么看的话，就算中国跟俄国这次谈判破裂，俄国出兵干涉，英法两国也只是提供船只跟武器，不会直接派兵，也不会跟中国宣战，也就是说中华帝国的实际敌人只有俄国一个。
另外，俄国如果要过来干涉，没有个半年是不行的，因为哪怕俄国兵现在就出发，在没有苏伊士运河的时代，就只能走好望角，要想顺利抵达中国，起码也要五个月，加上准备时间，没有半年是别想的。
也就是说，俄国人其实是真心想只通过谈判就取得好处，能不打自然还是不打更好，实在不行，再打一次，换言之，实际上俄国人的战争决心并不大，毕竟俄国现在敌人也很多，特别是土耳其最近很不安分，财政也很差，没力气进行大规模干涉。
但是呢，英国对此却很感兴趣，挑拨战争的主力，就是英国人，法国人则是见到好处就跟上的主。
要知道，一旦中俄开战，俄国会加大跟英法两国贷款，中国也必然会对英法两国有更多需求，怎么看都是英法两国赚便宜。
虽然英法两国高层都是想让俄国人跟中国人打一次，同时削弱中俄，并在两国都获得好处，但那是因为他们两国高层自高自大，对精武军不了解，对中华帝国不了解，可这不等于麦华陀这些人什么也不懂。
英国特使麦华陀虽然也不清楚精武军真正的底细，不知道精武军武器的真正厉害之处，但只凭着中华帝国广大的人口基数以及民众对李永吉的狂热，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而且，李永吉是个年轻的过分，且攻击力很强的人，中华帝国又是个新生政权，这一切都说明这个政权不好惹，跟这样的政府作对，完全是吃力不讨好，所以他们才真心希望避免刀兵相见，免得损害了英法两国的利益。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英法两国特使才真心的在调解，他们其实已经违背了英法两国政府的意志，是真心希望中华帝国不要跟俄国人打起来。
而他们这次秘密拜访，也是诚心诚意的劝说中华帝国做一些让步，他们保证会让俄国人放弃一些苛刻的条件，比如赔款可以减少，租界也可以不弄，但阿司匹林还有海落因技术，估计是必须得交出来的，因为这是他们三国都眼馋的东西。
似乎是为了显示他们的诚意，他们甚至连俄国人还没开始动员，英法也没做好准备的事情都说了。
虽然这两名特使的本意，是想告诉李永昌，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他们也是真心诚意的想要促成中俄睦邻友好，让大家继续愉快的做朋友，避免起刀兵，但这却把一个重要消息给了李永吉——那就是俄国的干涉短期内到不了中国，从现在开始出兵，最少也要五个月。
原因很简单，俄国在远东没多少实力，要干涉中华帝国，只能从欧洲调兵，那距离就远大了。
不管怎么样，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最起码，给了李永吉更多的准备时间。
“别说五个月，只要给我三个月的时间，等新部队训练出来之后，我就能不怕任何人的干涉。”李永吉拿着电话对李永昌道，“所以说，你也不用太着急，安心做你的事情就好，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回去做放手准备。”
“可是财政压力很大啊。”李永昌道，“陛下，根据您的计划，国防军跟国民警卫队都是吃国家财政，也就是从我这里出，可现在我们手头并没有太多钱啊。而且，你还要建立一个紧急动员机制，也就是在必要时刻能动员三百万人的部队，这，这也都需要钱啊。”
“怎么，不是你说的，咱们的财政很好么，怎么会没钱 ？”李永吉笑道。
“咱们的财政好，那是按照以前的规模去做，是指我们不养兵，但如果我们也要养兵，还是养那么多，那就不够了。”
“这样啊，我教你个办法，你可以发行国债。”李永吉道，“你发行国债，以国家的海关税收做抵押，要有利息，利息暂时可以低一点，但一定要有。然后呢，你就对外发售，这样的话，我可以认购一部分，这你不就解决暂时的财政问题了么？”
“你是说，让我们以国家的名义跟你借钱？”
“不只是我，也可以跟其他大户发售国债借钱。所谓国债，就是国家债务，是国家的信用当抵押，一般人还是认可的，而且，你要大力宣传，说买国债就是爱国，绝对不愁卖。”李永吉笑了笑，“放心吧，你找几个懂洋务的人问问，他们肯定都懂的，就算别人不买，不还有我么。”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样定了。”李永吉道，“还有啊，你那个五大部太少了，只有财政、教育、外交、国防、人事这五个怎么行，起码还要加上卫生部、建设部、交通部、农业部、工商部、反贪总局这些才行啊。”
“陛下，关于政体的事情，我们还只是一个草案，还没最终确定下来。不过您刚才说的那些卫生建设之类的部门，其实我们也有，只不过都是次一级的司级单位，分别在财政部，教育部跟国防部等下面，单独拿出来变成部级，似乎规格有些太高了吧。”
“怎么会高，卫生啊建设啊农业啊之类的，怎么高都不过分。”李永吉道，“就这样，你先按照我说的去修改，等我回去我们再仔细讨论政体改革的事儿，税收改革也要重新改，不过暂时不要乱动，这些事情急不得。另外呢，官员等级制度你也好好琢磨琢磨，回去后再找你商量。”
“是，陛下，微臣一定尽心尽力，保证完成陛下的嘱托。”
“哎，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算了，这样也好，就这么办吧。”
“那，陛下，跟俄国人他们的谈判，你看……”
“继续谈，继续拖。”李永吉笑了笑，“能多拖一天是一天，多一天拖延，我们就多一天准备，不用着急。”
“明白了，微臣这就去重新安排。”
“很好！”李永吉说完后，就迅速挂断了电话，然后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地图，视线所及之处，正是正中间被红笔画出来的南京城！
“张威，南京城的城防情况，你觉得怎么样？”
“是，陛下。”听到李永吉的问话，一直乖乖站在旁边的张威立刻开口，“南京的城防很复杂，不知道陛下您问的是哪一方面？”
“比如南京城大概有多少兵马，抵抗坚决不坚决之类的。”李永吉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连这些也不知道吧？”
“怎么会。”张威立刻低下头，“回禀陛下，就微臣所知，南京城目前有兵马八万人，其中有一半都是陈玉成的精锐，倒是很能打，其他都是杂牌，不足为惧。另外，南京城还有大概十万左右的民夫，但这些人并没有太大的力量，一旦破城，这些人应该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妨害。”
“就这些？”
“这……是，就这些。”张威重新低下了头。
“这么说，你这些日子除了每天打打*，就没再多做些别的功课了？”
“这……臣惶恐！”张威忽然跪下来磕了个头，“请陛下息怒，身子要紧。至于微臣作战不利的事情，不想有任何推脱，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哎，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李永吉摇摇头，“先起来说话……别跟我来虚的，让你起来就起来！”
“臣……遵旨。”张威终于重新站起来，但还是规规矩矩的低下头站好，不敢直接盯着李永吉看。
这就是地位的变化带来人际关系的变化，对此李永吉也不想多说什么，反正说多了也没用。
“你是我很看重的重臣，你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李永吉先肯定了对方的能力，接着道，“当然，你也有私心，有私心不要紧，谁没有私心呢，但你的私信必须要不跟我们的事业起冲突才行，必须在我设定的规矩范围内才行。你以前犯过错，没关系，但你不能因为犯过错，就变的过于谨小慎微吧？
以你的力量，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打不破一个小小的朝阳门？就算迫击炮威力有限，炸不开城门，但你就不会想想别的方法？难道有了好家伙，就不会玩老祖宗那一套了？别的不会，难道炸药包爆破不会么？炸药包不会，挖地道也不会？实在不行一边地面火力压制，一边直接云梯攻城也可以啊，最最不济，你起码派出点探马，打探点更确切的消息也行，可你都做了什么？”
“臣，臣有罪……”张威立刻再次跪倒在地。
“你有罪？你哪里有罪了，说来听听。”李永吉道。
“这……臣不该延误战机。”张威低头道，“臣不该纵容手下，不该为了私心而抢功，不该……”
“好了好了，别说了，那些都是虚的。”李永吉摆摆手，“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自以为是的耍小聪明。以你的地位，以你的资历，以你的能力，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又怎么会亏待你？难道你看我像那么薄情寡义的人么？犯的着那么着急的拉帮结派么？”
“陛下！”张威忽然嚎啕大哭起来，“陛下，臣，微臣，微臣惭愧，惭愧啊，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做什么。”李永吉盯着张威道，“明天，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一个让你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顿了顿，李永吉才沉声道：“明天的时候，我会让你当先锋，只给你一个团的兵力，必须一次冲锋就给我拿下朝阳门！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冲，会给你提供重炮掩护，而且我的舰队也会开过来帮忙攻打水门，牵制敌人的兵力。同时呢，我的飞艇部队也会给你提供帮助跟掩护。总之，有我在后面支持你，你要还拿不下朝阳门，哼哼，我看你这个位子也就别做了，趁早让贤吧！”
“是，陛下！”张威忽然大声道，“微臣明日必定冲锋在前，誓死拿下朝阳门！”
“那倒也不必亲自冲锋，你是大将，不是下级军官，我只要你拿下朝阳门，怎么拿的我不管。”李永吉道，“我跟你说，我最讨厌手下有两个坏习惯，第一个是自以为是，第二就是没用！自以为是又没用的家伙，就不需要继续呆在高位上了，趁早滚蛋，懂我的意思么！”
“是，陛下。”张威又叩了三个头，这才回话道，“微臣明白了，微臣必定三省吾身，牢记陛下的嘱托，做一个忠心有用的人。”
“你明白就最好。”李永吉点点头，接着继续看了看地图，然后一拳砸在南京的所在上，“哼，洪秀全啊洪秀全，本来还想放你一段时间，玩玩统战，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也就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