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这理由谁会相信？

  海军近乎全灭，鹿儿岛大半被烧，城民死伤惨重，虽然还有部分陆军保存下来，但岛津久光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本钱了，因此当李鸿章抛出联合倒幕的说法之后，也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反正岛津久光是看出来了，以中国人的实力与贪婪，反抗是个死，不反抗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既然如此，何不重新抱一个大粗腿呢。
  心思转变之后，岛津久光倒也光棍，跟李鸿章签订了一个《鹿儿岛协定书》。
  在协定书中，规定萨摩藩今后所有的对外贸易都由东方集团一家独揽，就是说萨摩藩与海外的任何买卖，都不得绕过东方集团，都必须由东方集团包办，否则视为背约。
  另外，为了方便贸易，促进经济，萨摩藩会把种子岛、屋久岛还有山川港这几个地方都承包给东方集团经营，承包经营期间，这些地方萨摩藩全部放手，一概不管。
  被承包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中国的租界，在这些地方上，一切都由东方集团的人说了算，比如驻军，内政等，萨摩藩不得干涉，所谓萨摩藩一概不管，不过是好听的说法而已。
  最后，东方集团的员工在萨摩藩生活，不受萨摩藩的法律约束，只受东方集团的海外事业部管辖，意思就是，哪怕东方集团的员工在萨摩藩的土地上杀了人，萨摩藩也无权干涉。
  鹿儿岛协定书对日本或者萨摩藩来说。明显是个丧权辱国的东西，不过最大的问题是，这是萨摩藩跟东方集团之间签署的东西。名义上来说，两者都不代表本国，所以只能算是一个私下协议。
  就是说，从表面上来看，种子岛等地方的主权还在萨摩藩手中，只不过是把当地的经营权承包给了东方集团而已，另外那种类似于领事裁判权的东西。也可以理解为东方集团员工不是本国人，是外国人。要受外国法律约束。
  反正，在表面上，东方集团给了萨摩藩很大的面子，并没有什么割地等字眼。也没有租界的词汇，只是用了个承包这个词，而种子岛等实质上被割让的土地，也被称呼为特区。
  从这个协定中可以看出，东方集团其实是做了不少让步的，比如原本计划中是要割占萨摩半岛的，但最后协议签署的时候，除了种子岛跟屋久岛外，只要了一个山川港。也就是指宿市，胃口小了很多。
  表面上，李鸿章说是敬佩岛津家主的勇气以及睿智。所以自行退让，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前文说过，中华帝国目前主要的目标不是日本，对日本实行的是有限干涉政策，不想全面介入，再说租界不是越多越大越好。还得根据你自己的能力，毕竟租界是要投入力量去建设的。地方多了也是一个麻烦。
  因此，现在的这些条件都是早就说好了的，也在东方集团的能力范围之内，地方再多，就不好管了，也没必要。
  至于之前的那些说法，什么要整个萨摩半岛，都是李鸿章在漫天要价，只不过不满岛津久光的态度，才说点那么凶狠，但其实当时岛津久光再坚持一下，李鸿章也就会改口的，谁知道岛津久光真被吓住了，居然全面接受了。
  其实，李鸿章原本的计划是要鹿儿岛的，没想要山川港，不过鹿儿岛被烧成这样，重新建设起来不知道猴年马月，而山川港气候水温都还不错，尤其是刚刚帮助特混舰队躲过一劫，被认为是有利于中国人，所以就选了山川港当东方集团的租界。
  赔款方面，虽然鹿儿岛被烧了大半，但主城并没有太大损失，尽管十万两白银是肯定拿不出，但耗尽家财，连黄金带珠宝，还有一些上好的日本刀什么的，好歹是凑出了价值五万两银子的各色财物，这几乎是岛津久光全部的家底了。
  这个五万两，是李鸿章下的硬指标，如果给不出，远征军就要亲自入城自行搜刮，如果给出来，那就可以不入城，给岛津久光一点面子。
  就为了这点面子，加上放远征军入城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岛津久光才砸锅卖铁凑齐钱财。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萨摩藩的赔款，是不记录在案的，也就是说这个赔款只是岛津久光私自赠予的，不是东方集团索要的赔款，至少正式的记录上不会有这些东西。
  看岛津久光这么配合，李鸿章也就不为己甚，让远征军约束部下，没有进城，而是继续在城外驻扎。
  不过，远征军虽然听话的没进城，但却都相当不满，觉得这场仗打的相当不过瘾，因为远征军这次在鹿儿岛几乎就没什么仗可打，还不如打种子岛的时候有意思呢。
  石达开倒没有什么不满，作为一军统帅，能不打仗就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已经足够了，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虽然这次是让海军抢了风头，不过能没有损伤，这更让石达开感到庆幸，因此，他专门找到李鸿章，询问远征军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没错，就是回去，石达开觉得自己在日本的任务已经完成，惩罚萨摩藩的目的已经达到，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呆着了，赶紧回去继续训练是正经。
  “石大人少安毋躁。”面对石达开的询问，李鸿章微微一笑，“这才只是一个开始，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怎么能轻易收兵呢。”
  “哦？”石达开扬了扬眉毛，“您是说，我们这次征讨还没结束么？”
  “当然。”李鸿章点点头。“只是要了五万两跟一点破租界而已，这哪能够，我们的目的是赶在帝国正式谈判使者来临之前。尽可能把日本给搅乱，让他们大大的流血！远的不说，钱我们还没抢够呢，日本可是黄金之国，怎么会只有这点钱啊，塞牙缝都不够啊。”
  “可是萨摩藩好像真的没什么钱了。”唐海龙在一边道，“我看了。萨摩藩之前似乎把钱都变成鹿儿岛的工厂还有战舰了，可那一顿大火。把鹿儿岛港整个烧没了，能搜刮出两万两的东西，我看他们也是不容易了，再要从萨摩藩身上搜刮。我看很难。”
  “谁说要抢萨摩藩了。”李鸿章笑了笑，“虽然萨摩藩其实还有钱，不过萨摩藩现在已经屈服，是我们的一条好狗，犯不着太过逼迫，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打别人，找别人要钱去。”
  “找别人要钱？”唐海龙皱了皱眉，“你不会真要让我们去打东京吧？”
  “不不不，东京太麻烦了。也太引人瞩目了，不但有日本人，还有英国人、法国人还有美国人。我怎么会让你们去打东京。”李鸿章摇头。
  “不去东京，那你还想去哪儿？”唐海龙问。
  “我打算带你们去打大阪。”李鸿章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点，“就是这儿，我们直接去这里，然后大抢一笔。”
  “大阪？”唐海龙点点头，“大阪是日本的商业之都。据说比东京还有钱，如果是抢这里。价值倒还是有的。不过，我们就这么去大阪？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李鸿章问。
  “没借口啊。”唐海龙一摊手，“打萨摩，我们可以打着为我们员工复仇的名义，可大阪跟这事儿八竿子打不这，我们凭什么打他们啊。”
  “就凭大阪是日本的城市！”李鸿章道，“你要搞清楚，吉田屋事件吧，本质上是日本人杀了我们中国人，既然是日本人，那日本国就要为此负责。那么，在日本的代表，天皇还有将军都做出最终表态之前，或者说，在日本国跟我们帝国政府在做出正式谈判之前，整个日本都是有罪的，我们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城市进行攻击，这是我们的权力！”
  “这不是不讲理么。”唐海龙嘀咕道，“你这么说，跟强盗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李鸿章眯了眯眼，“一般的强盗么，是没有靠山的，被打了也没处哭去。我们则不同，我们不但实力够强，而且是有靠山的强盗，我们抢别人不要紧，一旦被打了，我们还可以缩回去。怎么说呢，我们这就合法合理的讨还公道。别忘了，是日本人杀害中国人在先的。他们既然做了这种事情，那我们对此作出的任何惩罚都是不过分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只是一群有背景的强盗，私下抢点东西就可以了，如果直接打向人家的首都，事情就不好交代是么？”
  “对，就是这样。”李鸿章点头，“本意上，我也想去打东京，可惜我们的身份不允许啊！我们只是代表东方集团，名义上不能代表中国政府，所以如果直接打向东京，那有些事情就盖不住了，这样的话，会让我国政府相当被动的的。”
  “这不是掩耳盗铃么。”唐海龙道，“事到如今，谁还会相信我们只是一家普通公司的雇佣兵，而不是代表了中国政府的意志呢？”
  “相不相信是一回事，承不承认是另外一回事。”李鸿章道，“就算别人都认定我们是代表中国，可名义上我们毕竟不是国家军队，这就给我们的国家很大的转圜余地，也让我们能够更自由。嗯，在这方面，西方人不止一次这么玩了，我们拿来用一下，也未尝不可。”
  “好了，我们没必要就这个问题争论了，反正说来说去还是要打。”石达开忽然道，“李大人，我只是想问，我们接下来是要去打大阪没错么？”
  “是的。”李鸿章点头。
  “这究竟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上面的意思？”石达开又问。
  “这当然是……”李鸿章刚想说是自己的意思，不过看到石达开那副严肃的表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好吧，我实话实说。去大阪抢一把的意思，是上面的意思。不过，上面是不会承认的，所以对外的话，只能说是我的意思，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了。”石达开点点头，“既然是上面的意思。那我们自当遵行。不过李大人，打大阪没关系。可打下大阪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总该有个全面的规划吧，您这样忽然就冒出一个目标来，也太没头绪了。”
  “其实我自己也没头绪。”李鸿章苦笑道，“我也不瞒你们了。上面的意思只是给了个大概，是说在正式谈判使者到来之前，让我们尽量掠夺他们的财富，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搅乱他们的治安，反正就是要让日本不得安生。
  也就是说，他们只是给出了大目标，具体怎么做，那是我们的事情。因此你要让我说出一个连贯的计划，实话说，我也没有。”
  “这样啊。”石达开点点头。“就是说，怎么打都随我们了？”
  “没错，是这样。”李鸿章道，“上面会视乎我们的进展，对日方采取不同的谈判策略，以最大限度的讨要好处。”
  “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您留下那个岛津久光，应该是要扶持他。把萨摩藩当成我们的傀儡吧。”石达开忽然道。
  “对，是有这个意思。”李鸿章点头。
  “您说的联合倒幕，也是希望让他出头，挑起日本国的内战，让日本民不聊生吧？”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李鸿章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打大阪，我们不如带着萨摩藩的战士一起行动。”石达开道，“你看，我们可以逼迫这个岛津久光，让他们现在就举起反旗，反对他们的将军，名正言顺的举行倒幕运动。然后他们在前，我们在后，一起去抢占地盘。这样一来，名义上我们就是他们请的雇佣军，那么到最后，所有矛头都会指向萨摩藩，我们身上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这倒是个好主意。”李鸿章点头，“就怕那个岛津久光不答应啊。”
  “为什么不答应，他不是已经跟你签订了那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了么，只是让他名义上举起反旗而已，这点小事儿都不答应？”唐海龙插嘴问。
  “那不一样。”李鸿章道，“他跟我们签的，那都是私下协议。就是说我们可以实际遵行，但名义上不对外公布。而且，就算公布了，那也是我们逼迫他所做的行为，他是无奈之举。连幕府当年都对美国人与英国人低头了，他一个小小的萨摩藩，在主城被毁的情况下向我们低头，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相反，如果他举起反旗，那性质就不同了，等于他揭竿造反，幕府肯定会出动大军镇压的。一旦他作战失败，那就真的没有翻身之日了。
  如果换了以前，他或许还不算害怕，可现在他萨摩藩损失惨重，根本无力对抗幕府的军队，因此我猜他不敢向幕府宣战的，至少现在不敢，就算我们逼迫，他顶多自杀，也不会同意的。”
  “都肯自杀了，还不肯同意造反？”唐海龙有些不解。
  “自杀了，他的家人就解脱了，他一死，他的儿子立刻就是下一任的岛津家家主。”李鸿章看了唐海龙一眼，“相反，他活着一天，在他主动辞职或者被推翻之前，他就依然是岛津家的家主，所下的命令就代表岛津家，也就是代表萨摩藩全体。因此，如无必要，最好还是给他留一点余地，至少在我们全面掌控萨摩之前，不要逼人太甚。”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太好办。”石达开摇摇头，“大阪也是一个大城，我们以复仇的借口打大阪，名义上太牵强，对我们相当不利。”
  说到这，石达开看看李鸿章跟唐海龙：“别小看这个名声，有的时候这还是很重要的。如果名正言顺，我们做的再过分都不要紧，但如果名不正言不顺，做的再好也不行。最重要的是，今后我们还要在军界混，不可能一辈子做这种雇佣军，一旦有了不好的名声，对我们的前途是十分有阻碍的，哪怕我们是为了国家的利益！”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李鸿章皱眉。“只打一个萨摩藩，可远远起不到拖垮日本的程度。”
  “如果你不能逼迫萨摩藩的藩主主动揭竿造反，那我们就污蔑他！”石达开道。“我们可以用种种既成事实，污蔑萨摩藩，让萨摩藩不得不反！”
  “污蔑？怎么个污蔑法？”李鸿章问。
  “很简单。”石达开道，“我们借口要扶持萨摩藩，帮他们训练一支军队，并提供武器，然后让他选一批人出来给我们训练。然后，我们就带着这批人。美其名曰实战演练，直接去大阪。”
  “然后呢？”唐海龙问。
  “然后？”石达开笑了笑，“打大阪的时候，我们就带着这些人。还有岛津久光本人，然后打着萨摩藩的旗号，就说我们是应萨摩藩的请求，前来大阪筹措军费，至于筹措军费干嘛，那自然是要推翻腐朽的幕府了。”
  “这理由谁会相信？”唐海龙摇头。
  “哈哈，总会有人信的。”李鸿章笑了笑，“不错，这个方法好。这样一来。萨摩藩就算再解释也没用了，除非跟我们翻脸，不过就算翻脸。别人也不会信他了吧。”
  “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岛津久光忽然自杀怎么办？”唐海龙道，“要知道，到现在为止，他的孩子也还没有回来呢。正如你们先前所说，如果逼迫狠了。他真可能自杀的。”
  “一个人如果被严加看管起来，要自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李鸿章道。“而且，只要他本人出现在大阪，这就已经足够了。到时候，我们抢了大阪，岛津家无路可退，就算他自杀了，我们也可以重新扶持一个傀儡当家主。
  反正，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傀儡，替我们冲杀在前，背负我们的恶名，至于是不是岛津家的正宗，那不要紧。到时候，我们随便找一个小孩儿，说他是岛津家的家主，他就是岛津家的家主！”
  “这还只是第一步。”石达开接口道，“我们抢了大阪之后，接下来我们必须立刻赶回来，稳定住岛津家，在这里真正的建立起一支傀儡军队。然后呢，我们要继续打着岛津家的名号，正式打出推翻幕府的旗号，向周围扩张。嗯，下一个目标，我看就打长州藩吧。”
  “打长州藩？”李鸿章看了看地图，“据我所知，长州藩其实也是尊王攘夷派，也是反对幕府的，我们打他们，是不是有些不对头啊。”
  “我们的目的，是让萨摩藩成为孤家寡人，只能依靠我们。”石达开道，“长州藩是附近实力最强的藩阀，打败了他们，尊王派的实力也就被大大削弱了。到时候幕府如果看到他们实力变小，必然会想到派兵征讨，可派兵征讨就绕不过我们这一关。
  也就是说，到了那时候，我们就是决定命运的力量，幕府如果想趁机收回萨摩藩跟长州藩，必然要跟我们谈判，我们就可以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幕府同意我们的条件，就要元气大伤，不同意我们的条件，我们就可以帮助萨摩藩对抗幕府军，尽量让内战的时间拉长，以达到拖垮日本的目的。”
  “听起来是不错。”李鸿章点点头，“就怕执行起来有难度啊。要知道，两军对垒是很难说的事情，万一我们支持萨摩藩有些过，幕府军队兵败如山倒，萨摩藩大胜，那难道我们还能约束倒幕的萨摩藩不乘胜追击么？”
  “为什么不可以。”石达开道，“萨摩藩只是我们的傀儡，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
  “就怕实际情况不会如此。”李鸿章道，“日本人都是不可信的，实力弱小的时候他们会低头，但一旦实力变强了，他们立刻就变脸。挑起内战，难度太高，一个不好就会收拾不住啊。”
  “如果真那样，我们可以反过来帮助幕府啊。”唐海龙忽然道，“反正我们不过是雇佣军而已，雇佣军而已，就是随时可以换雇主的，你们说是不是？”
  “那样的话，我们的名声就完了。”石达开摇摇头。
  “什么名声啊。”唐海龙不屑道，“好吧，如果你非要名声，那我们还可以这样。比如说，我们可以全力帮助萨摩藩抵抗幕府军，一旦萨摩藩取得大胜，要乘胜追击幕府的残余部队，我们就跟萨摩藩要好处，就狮子大开口。他们肯定不答应，我们正好找到借口，再武装干涉一次就是了，到时候只要萨摩藩也实力大损，重新跟幕府军平衡，那还不是一样么？”
  “别说，这个办法还不错。”李鸿章点头。
  “我不管了。”石达开抚了抚额头，“总之，打完大阪，我立刻想办法调离这里！这里的狗屁倒灶，我不想继续玩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