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八节 太子(2)
长安城外三十里,渭桥之处。
张越作为刘进的元辅大臣,静静的站在这位大汉太孙殿下身后,等候着那位从雒阳归来的太子殿下回京。
心里面,却未尝没有腹诽。
“从华阴到长安,不过三五百里,太子却走了差不多十了。
是以刘进感慨着道:“只好委屈西域人民了……”
张越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年的刘进何等小白,如今却也腹黑了起来了。
只能说,正坛真是一个大染缸!
君臣说话间,远方渭桥的对面,太子的车驾,已然驶上桥梁。
刘进与张越于是匆忙结束对话,跟着持着,父亲的这句赞誉胜过了许多。
唯有张越,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不悦。
因为,刘据的话看似很正常。
但现在是什么场合?
这么多诸侯王、宗室与大臣勋贵在,他这个太子却当众对国家太孙说‘竟也是七尺昂藏男儿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太孙进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吗?
或许是张越过于敏感。
但他总觉得,在这样的场合,如今的局面下,刘据这样说,很不适合!
旁的不说,今日之事只要稍加炒作与加热,就完全可以在舆论界带起好几波与刘进相关的节奏。
甚至可以将这位太孙殿下的形象与地位,彻底置于刘据之下。
而且,刘进也好,张越也罢,都没有任何反制的办法。
父子纲常,君臣尊卑,足以让刘据的大臣,随心所欲的操纵、炒作,并最终达成某些目的。
所以,张越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而此时,刘据的视线刚好落到他身上。
“英候!”刘据满脸微笑,看着张越,亲切的道:“数载未见,英候果如孤所料,已为社稷之臣!”
张越连忙拜道:“不敢当家上缪赞,臣不过是侥幸蒙陛下信重,祖宗庇佑而已……”
“卿太自谦了!”刘据拉着刘进的手走到张越面前,伸出手来,拉起张越的手,就和故事戏本里的贤君见到名臣一般,深情的道:“卿之功,便是孤在雒阳,也是深感震怖……”
“能得卿之辅佐,出半句骄傲之语,恐怕立刻就要掉进坑里去。
只要有人稍稍加工夸大一下,说不定,传到张越了,刘进也发觉到了,他下意识的偏过头去,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盯着。
但那些人却变本加厉的直勾勾的盯着刘进。
张越见着,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这些家伙。
然后,张越对着他们微微拱手,再对刘据一拜,道:“家上,臣闻家上归朝,心喜若狂,故特地命臣部曲,为家上准备了一个欢迎的表演……”
“未知家上可愿赏脸一观?”
刘据闻言,似乎有些迟疑,但片刻后他就笑着道:“既是爱卿一片美意,孤又岂能拒绝?”
张越再拜顿首:“既如此,请家上及诸公稍候片刻!”
他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质的哨子,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哔……哔……哔……
清脆的哨子声,响彻渭河之畔。
旋即传到了附近一座小山丘上,一位已经在此待命许久的军官听到哨子声,当即站起身来,从身后取下一个号角,放到嘴边吹响。
呜呜呜……
数里之外的驰道畔,早已经在此待命的一支汉军骑兵听到号角声,立刻全体起立。
“主公有令:今日为家上、太孙殿下及关东诸公演武!”一位军官大声下令:“诸君,吾等必不可在家上、太孙及关东诸公之前堕我鹰扬之威!”
“诺!”数百名骑士齐声应诺。
于是,他们迅速翻身上马,然后列着标准的作战队列,疾驰而去。
不过数里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只是眨眼功夫,仅仅不过一刻钟,他们便出现在了渭河之畔,刘据、刘进、张越以及数以千计的大臣、宗室、勋臣眼中。
数百精骑,踏风而来。
他们的马蹄,清脆而有力,他们的马刀,锋利而坚固,他们的队列,整齐而有序,他们的气势,肃杀而冷酷。
他们踏着风雷,挥舞着马刀,将一个个准备好的稻草人,砍成碎片,踏进尘埃之中。
然后,他们就像装了发条一样,列队于众人之前。
领队的军官,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拜道:“禀将军,鹰杨将军莫府卫队奉命演武完毕,请将军示下!”
数百人齐身下马,单膝跪地:“请将军示下!”
其身如雷,响彻原野,回荡于河畔。
刘进听着这整齐的声音,再看着面前,那数百名全副武装,披坚执锐,骑跨骏马的骑兵。
他的脑子里,回忆着方才,这些骑兵表演的战术。
那整齐的队列,哪怕在高速运动之中,也不差分毫。
那锋利的马刀,就像死神的镰刀一样,将一个个稻草人砍翻在地,而马蹄随即迅速的毫不留情的践踏而过。
他们是黄泉的开路者,是嵩里亡者的制造者。
看着这些骑兵,这些精锐的汉军勇士。
刘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在长安城中流传已久的一个故事——太仆夏侯婴等围少帝兄弟于永巷中,命甲士并进,皆为肉泥……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手足冰凉。
“张子重!”他握着拳头,在心里骂道:“竖子敢尔!”
他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止是对他,更是对他身后大臣的威胁与恐吓!
“果然武将桀骜,功臣功高,非社稷福也!”
“还是用文臣,偃武事,息兵革,宁外国,方是长治久安,社稷太平之道……”他想起孔安国、夏侯胜等人在他面前的言论,此刻,他无比赞同,深以为然!
这世界,这天下,绝不能让武臣的势力继续膨胀下去了。
不然,君非君,臣非臣,而国将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