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节 凯旋

  将坐骑前进三步后,菲利普朗声问道:“你是哪部分的?为什么在此喧哗?”
  见亲王问话,矮胖子倒头伏地,嘴中嗡嗡有声:“回禀殿下,小的是第三集团军一零八团团长盖里。率部队凯旋归来,哪知这些人胡搅蛮缠,挡了去路。”
  “是啊,是啊。”属下士兵纷纷磕头应承。
  “凯旋?”菲利普一声嗤笑。惊得盖里浑身发抖,小声应道:“是的……凯旋……”
  “哼!”瞥见这群人满载食物和酒瓶,甚至还驼了一个女子,便知所谓的“凯旋”是什么。
  菲利普面不改色,以怪腔怪调口吻问道:“那……告诉本王,你的人马击杀了多少机械士兵?”
  “回禀殿下,不多。”盖里面色惨白,声若蚊蝇。
  “不多?那又是多少?”菲利普追问。
  盖里小声应答:“连人类奴隶算一起,应该有那么几十号人……”
  “嚯!人不少嘛~”菲利普反唇相讥。
  “那是那是!全仗殿下英明领导!”盖里不明反语,顿为一松,如释负重。
  “伤亡多少?战绩如何?守住几个阵地又阻挡几次进攻?”菲利普快语连珠,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这……”盖里以手腕擦拭额头汗珠,汗水迷眼,身若筛糠。
  “好大的胆子!竟敢谎报军功!”菲利普厉声呵斥下,盖里猛然一怔,仿佛脑壳挨了一枪,一扫先前骄横之气。
  “来人!将此人拿下!”
  “是!”一声回应后,数个近卫兵闪出队列。
  “亲王饶命,亲王饶命!”盖里磕声响亮,额头血迹斑斑,状若捣蒜。
  手下之人亦趋亦随,讨饶不止。
  “殿下!时局艰难,暂且饶他们性命罢。”马克谏言。
  “哼!这种无耻之徒,死一千个都不打紧,死了也是白死。”劳伦娜恨恨而道。
  菲利普沉思片刻,罢手喝止近卫兵。
  见亲王转念,盖里伏地高呼:“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不杀之恩……”
  反复叨念后,在众手下搀扶下爬上巨鼠。
  奈何身体蠢笨,手酥脚软,几次三番都难以乘坐。
  “站住!要走可以,把人留下!”
  一人呵斥,令盖里滑下坐骑,瘫坐在地。
  抬眼望去,发觉乃是阿四叫嚷。
  于是面露笑容,讪讪而道:“兄弟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众人簇拥中,盖里揉着屁股蛋子,悻悻离开。
  离别之际,瞄了瞄女子,吧唧了嘴巴,意为可惜之状。
  转而朝阿四投以凶狠目光,似在说道:你小子,等着瞧!
  通道顺畅,菲利普率众鱼贯通行,马克也随众并行。
  街道冷清如故。
  失去昔日繁荣喧嚣的堪萨斯空旷如鬼蜮。
  没有群众欢呼迎接,没有掌声鲜花,更没有赞美之声,唯有暮钟沉沉。
  广场空旷无垠,白色的方尖塔孤零零矗立于中央,缺失行人瞻仰后,恰似一道墓碑。
  一老者伛偻着腰身,兀自打扫着广场。
  见来人众多,急急忙忙后退避让。
  看到混迹在队伍中的残兵伤员,老者止不住摇头哀叹。
  队伍途径方尖塔时,自塔后蹿出一人。
  这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单脚拖鞋,一脚赤足,怀中搂抱一物,跌跌撞撞朝旗手走去。
  “站住!”护旗官大声呵斥,见其行踪诡异,警惕心油然而发。
  “胆敢靠近,格杀勿论!”护旗官大声警示。
  数个近卫兵长剑掣出,将亲王团团围住,随时出手。
  “儿啊~我的孙儿啊……”
  此人置若罔闻,不顾护旗官警示,依旧踽踽独行。
  见来人貌似疯癫,菲利普罢手。
  霎时间队伍停止前进,以待这人通过。
  “儿啊……我可怜的孙儿啊!”声音沧桑,虽面容被长发遮盖,亦难掩饰性别。
  来人消瘦单薄,显然是个老妪。
  老妪踉跄,呼声不止,抬眼甫见众人,犹如当头一棒,将她打蒙。
  呆怔良久后,痛声大骂:“该死的军队,怎么还有面目回来?你们个个都不得好死!”
  见疯婆子胆敢冲撞王銮,数个近卫兵欲将策鼠上前。
  “住手!”
  听到亲王下令,近卫兵这才罢手。
  菲利普独乘巨鼠,缓缓行至老妪跟前,俯身柔声说道:“老人家,快回家罢,天色暗沉了。”
  老妪浑身一怔,猛然抬头,发觉有人对语,茫然而道:“家……哪还有家?”
  猛然警觉,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管老身家事?”
  菲利普清了清嗓音,和颜悦色而道:“我叫菲利普,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天冷了,快回家吧,别冻着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
  老妪审视怀中,将包裹之物抖了抖,并无声息。
  菲利普正为纳闷,老妪放声大嚎,自眼中挤出一滴浊泪。
  “放肆!这是亲王殿下。你这疯婆子,好生无礼。”护旗官驱鼠上前,大声斥责。
  “亲王?哪个亲王?”
  老妪止住哀嚎,一脸茫然,嘀咕自语:“难道是第一军团的那个亲王?”
  菲利普勉为其难而笑,心中忐忑,自嘲道:“正是在下。”
  老妪歪头仰视,注视良久,似在努力回忆此人面容。
  “呸!”一口浓痰吐出,喷了菲利普一脸。
  护旗官见状,高举旗杆即将砸落。
  见亲王并不恼怒,反而制止自己,将动作凝固在半空。
  菲利普拭去痰痕,以自己权势可将老妪碎尸万段,但对一个疯子怎生计较?
  只得问道:“老人家,你这是……”
  不等菲利普说完,老妪咬牙切齿,恨恨骂道:“杀人犯、刽子手……我记得你!你不得好死!全家都不得好死!”
  老妪恶毒,骂声极速,将胸中所有愤懑一并喷出。
  “三年前我丈夫随你而去,葬身顿山。尔后,大儿子随你从军,命丧雷萨。大儿子没了,你这天杀的又将我小儿子招去,结果死于喀戎山脉。”
  老妪嚎啕顿足,语句悲切:“这不还算完……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征粮,却如强盗一般,将我家仅有口粮抢走,令我儿媳饿死。剩下老身与孙儿相依为命。”
  说到此刻,老妪目露凶光,似要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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