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老勋爵的气节

  一个晴朗的黄昏,在克伦伯-海森工厂的中心广场旁,魏斯像往常一样穿着棕色的工装,双手握在身前,以平静而和蔼的目光注视着那些换班的工人。负责工厂治安的诺曼军官福拉尔少校,昂着头、背着手,用一种截然不同的冷漠眼神看着在他视线里活动的工人。
  换班时间结束,诺曼士兵照例关闭了工厂大门,但不多会儿,他们又迅速将大门打开,只见一辆黄绿迷彩涂装的轿车驶入厂区,径直来到了中心广场。车还没停,福拉尔少校就已经一改刚刚的傲慢姿态,以标准的军姿面向轿车。
  轿车停下之后,泽的勤务兵从副驾驶位置出来,快步走到福拉尔少校跟前,用诺曼语跟他交代了几句,只见瘸腿少校有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那名勤务兵遂对魏斯说:“快上车吧!”
  魏斯不喜不悲、不紧不慢地来到轿车旁,自行拉开车门,坐到了空无一人的后排座位上。
  待轿车驶离厂区,泽的勤务兵从副驾驶位置回过头:“总督已先一步前往克伦伯-海森城堡。”
  魏斯点了点头,没有应声。自从回到索姆索纳斯以来,他就一直被束缚在克伦伯-海森工厂。此间泽没有再来工厂,每隔三五显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扫射之后,它没有再掉头回来,而是朝索姆索纳斯城区杀了个回马枪。约莫过了两分钟,城区方向传来了一个响亮的爆炸声。
  联邦军战机很快飞出了视线,魏斯不慌不忙地爬了起来,稀稀拉拉的防空炮声已经停止。夕阳下,一股黑烟滚腾而起,从方向判断,炸弹落下的位置即便不在克伦伯-海森工厂,也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工厂附近部署有诺曼人的防空阵地,还有一处兵营和训练场,这些都是联邦军战机可选的轰炸目标。
  “车还能用吗?”勤务兵用诺曼语向司机发问。
  魏斯当然也能听懂。
  司机上车试了试,轿车居然还能发动。魏斯走近了一看,除了前挡风玻璃,车顶和左侧车门也被子弹所击中,美观性以及遮风挡雨的功能都受到了影响,但修理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轿车勉强堪用,勤务兵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了看魏斯,将手枪收回枪套里,似乎是对魏斯没有趁乱逃跑感到满意,说话的口气明显客气了一些:“请上车吧!”
  魏斯一语不发地坐进轿车,思绪从即将跟家人重逢的向往转移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上。那架联邦军战机搭载了一枚威力很强的炸弹,而且在索姆索纳斯附近逗留了不少时间,这意味着它从机场到这里的飞行距离不会太远。联邦军队的战线,没准已经推进到洛林境内了!
  “自从阿尔斯特人的舰队被我们歼灭后,就只能依靠这些简陋的飞行器跟我们对抗了,这有什么意思?这可是飞行舰队为王的时代啊!”司机用诺曼语叨咕说。
  勤务兵依然坐在副驾驶位置,他侧过头瞧了瞧魏斯,然后用诺曼语回应说:“别小看这些飞行器,它们不需要星源石,也就不受星源石产量的限制,只要钢铁和木材充足,想生产多少就生产多少。这些东西单个的攻击力不强,但是数量很多的时候,就能够威胁到我们的战舰。”
  “他们就是不敢堂堂正正的跟我们战斗!”司机话语中满是不屑。
  相较之下,勤务兵的想法要务实得多:“得了吧!堂堂正正的战斗,只存在于骑士的故事里。只要能够赢得胜利,谁会在意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当轿车驶抵克伦伯-海森城堡时,,这个自然景观是美丽而壮观的,可是对于参加过战斗,见多了血腥场面的人而言,这一幕不免勾起他们不愿触及的回忆。
  城堡大厅的水晶吊灯已经亮起,尽管没有音乐声,但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诱人香气,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突然感觉到家的味道,魏斯鼻子一酸:如果没有别离,如果没有战火,一切都跟原来一样,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没等魏斯走进城堡,大厅门口出现了一个算不上熟悉的身影。
  “你们路上遭到敌机袭击了?”这是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听不出有担心的意味。
  “抱歉,对我来说,它不是敌机,而是自己人的作战飞机。”魏斯不假思索地纠正道。
  泽被将了一军,顿时哑口无言。跟在魏斯身后的诺曼勤务兵连忙用诺曼语报告说:“佩剑男爵——洛林军事总督阁下,我们来的路上确实遭到敌机攻击,车被子弹打中,玻璃破了,顶部和车门被打穿,幸好我们下车隐蔽,人没有受伤。”
  “这提醒我们,战争一直在持续,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泽以训示的口吻说道。
  “是,敬遵您的训示!”勤务兵应道。
  “你们在此待命,没我的召唤,不得擅自进入。”泽留下这句指令,转过身,与魏斯一起走进厅堂的大门。
  跟上一次魏斯单枪匹马前来跟泽会面时相比,城堡大厅的摆设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感觉大不相同——此时此刻,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他们的家人:勋爵夫妇还有贝拉!
  跟勋爵夫妇的别离,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情,而与贝拉的上一次见面,还要追溯到一个多月前4号秘密营地的沦陷。家人重逢,并没有哭,什么立场地位都不重要,子女的安康胜过一切。
  五人来到餐桌旁,按照各自习惯的位置落座。魏斯这才发现,泽的座位,一直都给他留着。
  陌生的仆从为他们端来热腾腾的食物,菜式菜色倒是跟以往魏斯在这里迟到的大同小异。泽拧开酒瓶,亲自为每个人倒了酒,并道:“今晚,我们没有阵营之分、身份之别,也不谈外面的事情,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吃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餐。”
  对于这一点,没有人应和,但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今,今道:“一家人,应该一致对外,相扶相携,哪怕沦落到社会最底层,吃不饱、穿不暖,也不能丢失尊严和气节!否则,就算整个洛林都成为家族的产业,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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