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流言
沿着墙壁，一点一点蹒跚而行。
只是伤腿不怎么能听躯体指引使唤，每挪动一寸，都要用尽力气，而伤腿尚无法完全支撑身体的重量，在两腿迈开交错的时候，时有重心不稳，每每都要摔在地上。
然而跌倒，陆锦年仍要爬起来继续，如此反复，不过几个时辰下来，两腿从膝盖之下青青紫紫，磕磕碰碰蹭破膝盖，流下斑斑血迹，腥腥的味道在院落中浮动。
豆大的汗水不停的滑落，但陆锦年像不知疲倦不明痛意般，始终不停。
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就此终止放弃。
她到底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样淡然平静，或者说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得过且过。
春末夏初的时节，气温在一日日的升高，院中的春花大多凋零，树木草叶愈发葱郁，如丹墨溶于水中，逐渐渲染扩散开来，很是生机勃勃，夏虫渐渐复苏，虫鸣嘤嘤鸣唱活泼。
但与院景相形见绌的是院中人的颓败。
避开众人，独锁庭院已经整整十天过去了，可腿伤丝毫没有好转的样子，除了走起路来摔倒的次数减少了些外，根本没有什么起色。
陆锦年颓然跪倒在地上，用胳膊勉力撑着身体，才不致完全倒在地上，可和身体的疲累酸楚比起来，内心的重压更是让她动摇得险些撑不下去。
难道真的不行么？
她不惧怕会不良于行，她只是不相信真的丝毫没有挽救的可能！
彼时夕阳余晖已尽，浅薄清淡的月影自东边攀升，直升到云顶，色泽渐渐浓郁明亮起来，清辉如水流泻，长夜静寂斐然。
陆锦年突然重重的吐了口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不能放弃，至少现在不行。
在摔到再也爬不起来之前，她绝不会放弃！
……
陆锦年把自己封闭在院落里辗转多折的时候，外面也不太平。
祭祀当时受伤的人很多，不管陆锦年伤得多重，也只被当做其中之一看待，而楚云笛为了不影响陆锦年修养，直接闭门谢客，不让任何人探望，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其他人身上，等其他人伤都养好了，才记起从那天就失去踪迹的陆大小姐。
陆锦年前几个月以相亲为由，不管怎样也是把梁京城的公子权贵人家见识个遍的，无论交情深不深，权贵世家该走的人情是少不了的，不少人都拎着礼物上门探望，但是都被陆大将军府的人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
没有一个人见到陆大小姐，后来干脆看见跟随在陆大小姐身边的侍女出入别的府邸，似乎是被大将军府赶出来的样子，不禁惹人猜测，陆大小姐身受重伤必然少不得人照顾，如今遣散了身边照顾的侍女，莫不是……已然香消玉殒？
因为始终见不到陆大小姐，大将军府也没人出来言语一声，像是在默认这猜测一样，使得流言越传越凶，不少人都在唏嘘，陆大小姐被冠丑女之名那么长时间，这才为自己正名多久？明明是个有才有胆的美人儿，怎奈红颜薄命？
只是大将军府迟迟没有发丧的消息，又听说大将军正牌夫人回来，江湖中的蓝楚神医亦在梁京城，让众人揣测起其它来了，左不过是说大将军夫人楚云笛多年不见女儿，一见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舍得下葬。
或是蓝楚神医又起死回生之能，正对陆大小姐的尸身施法，以祈复生，云云等等……但不管怎么传，似乎料定陆大小姐已回天乏力，大将军府办丧事不过近期的样子。
与市井越传越玄乎的流言相比，江湖中事更为神秘，也更真实的血雨腥风。
二十多天前，瑞希国清河一带的武林正派，八卦掌门一夜之间被灭门，据说死状凄惨，门内无一生还，附近正道前去探查现场发现，死者皆是被人用手直接拧断脖子、撕咬血管，导致窒息、失血过多而亡。
几乎每人身上都有被撕咬或是被指甲划伤刮擦的痕迹，有些肌肉都被撕下一块，触目惊心令观者不忍视之，最可怕的是，那些撕咬或是指甲划出痕迹，不是出自什么凶猛的动物，而是人！
可八卦掌门被灭之后，正道之人四处搜找，也没有发现这般如野兽般行凶的人，一时间江湖也是人心惶惶，更是猜测这莫不是早年丧命在八卦掌门人手里的邪魔外道，化身为僵尸回来复仇？
这消息传到武林盟主耳中的时候，宁上邪屁股都在凳子上坐不稳，直接摔了下去，别人不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他又如何不明白，怪不得这一个月来几乎看不到萧夙的影子，原来给他鼓捣出了这么大的事啊喂！
八卦掌门在江湖中不算是非常大的门派，但既然跻身正道之中，在几百正道门派中，还是能排上号的，虽然此次查明八卦掌门与慕容启有勾结，宁上邪暗中派人潜进八卦掌门中，也确实在门中发现了煌丹存在的痕迹……
但这并不是萧夙灭了人家满门的理由啊喂！
宁上邪这厢急匆匆的去找萧夙，正遇见他从书房推门而出，白衣皎皎，芝兰玉树，如此神采奕奕，连宁上邪也一时忘记了要说的正事，不由怔住，“夙兄，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去做我早就该做的事，”萧夙眉目温温，视线却定在了渺远的方向，微笑道，“这些日子总算把最后的事情敲定了，宁兄，我正要找你，你来无非是要问八卦掌门的事吧？”
宁上邪回过神，见萧夙的样子虽然疑惑，却是点点头，“去灭了人家，却伪装杀人手法，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萧夙噗嗤一笑，“我的作风？我的作风是什么？莫非我只能用内力给人痛快的解决，干脆利落，辣手无情？那样是否被人用内力干脆杀掉的人，都是我所为？”
宁上邪语塞，江湖中见过魔尊真面目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靠着装、行事来认人，只要模仿的足够到位，嫁祸给萧夙也不是不行，正如这次慕容启身边的伪魔尊。
但萧夙杀人并非只会这一种手法，单纯是因为萧夙一般是为了发泄自己，这种手法最方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