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惊马香
汴梁太子宫里,风景秀美,虽然东宫不比艮岳园,但也是极尽奢华。听说当初改建东宫,时任端王的赵佶也是参与设计过的,赵佶做皇帝不怎么样,但绝对是个出色的艺术家。凉亭小湖,成片的花圃,清风吹拂,花红柳绿,丫鬟青黛左手持着一把团扇,轻轻扇着凉风。柴可言躺在软椅之上,看那样子,已是大腹便便,她眯着眼,右手抚摸着小腹,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还有两个多月就该生产了,如果此生还有什么寄托,那就是这个孩子了吧。
半年多来,柴可言一直生活在汴梁城里,再也没像之前那样奔走各方,因为她现在最紧要的是保住这个孩子,而且,如今想要她性命的人可不少呢。当然,留在汴梁城里,她也从未闲着,在别人看来,她这位太子妃温尔文雅,可是对赵桓来说,柴可言无异于洪水猛兽。柴可言做事有自己的手段,经过半年时间,早已不知不觉中将赵桓暗中控制,虽然赵桓算不上言听计从,可万事总会跟她商量一下。青黛打着团扇,眼睛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郡主,六月二十受降仪式,咱们去不去呢?”
“嗯?自然要去的,耶律淳,也算是一方豪强呢,他降我大宋,如何能不去瞧瞧呢?再者,咱们那位秦王殿下也该回来了吧,咯咯,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柴可言掩嘴轻笑,只是眸子里满是清冷之色,一想到赵有恭知道自己又多了个孩子的样子,她就有种报复的快感。
最近荆湖路的刘彻也被官家调到了苏州府一带任职,一切看上去都非常不错,有时候也真要谢谢听雨阁,要不是听雨阁使出诸多手段,四姐儿赵福金还一心向着赵有恭呢,这说服四姐儿,让她全力支持赵桓的事也没什么希望了。
六月二十,说远也远。说近也近,赵有恭停在真定府几日,回了趟关中,再返回汴梁城。已经是六月中旬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虽然才六月中旬,可天气已经非常炎热,领着阿九行走在汴河街上,风景依旧。却是物是人非。半年的时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了,柴可言怀孕了,还是她和赵桓的孩子,有时候赵有恭有点看不懂柴可言,这个女人真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了?还有一件最让赵有恭伤心的事情,那就是赵福金变了许多,如今她已经是汴梁城第一名媛了,出入各种场合,几乎整个汴梁城的男人都想一亲芳泽。甚至抱得美人归。赵有恭不信佛,可这一天他过了汴梁河,径直来到了大相国寺。
相国寺的钟楼重新翻修过了,不过那口大钟并没有什么变化,来到三楼,看着硕大的铜钟,赵有恭眉目之中满是回忆。当年钟楼之上,对朱娘子说出娶你二字,如今已经成为现实,甚至想要的也都得到了。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也许恩师说得对,人生太过执着,伤人伤己,可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就像今日的自己,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哪怕会伤心内疚一辈子,也要去做。钟楼很高,宣和五年翻修之后,相国寺钟楼就成了汴梁城最高建筑。三楼之上,十丈距离,站于此处,可以俯瞰大半个汴梁城,从北向南可看到优美的汴梁河缓缓流淌,蔡河岸边太学府邸傲立不倒。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可是当金人铁蹄南下,这些又能保住多少。
这个只知南国风月的汴梁,值得用生命去守护么?几年过去,阿九长得亭亭玉立,也是一个美丽的大姑娘了,可她依旧带着一丝未泯的童心,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木棒,揪着赵有恭的袖子笑道,“公子,给,快敲啊,这钟声可响了!”
赵有恭不觉莞尔,结果木棒,左手抚摸着冰凉粗糙的铜钟,随后双目一瞪,举起手,狠狠地敲了下去。
“嗡嗡嗡嗡”钟鸣响起,那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好多香客们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大相国寺的铜钟不是随便敲的,只有每日早晨和晚间才会敲响,其他就是重大节日或者发生了重大事情才会敲,可眼下午时刚到,和尚们干嘛要敲钟?
钟声是一种警告,警告这些生活在汴梁城的人们灾难将要降临,可惜没人理解这钟声的寒意。当和尚们跑到钟楼里,赵有恭早已经拉着阿九跑出老远了,某个地方,岳老三和唐淼全都抹着鼻子,心里一阵腹诽,秦王殿下高高在上,却还保留着如此谐趣的一面。
又是一年一度的止水诗会,在翰园湖中,飘着一艘高大的画舫,画舫内聚集了汴梁贵族子弟,其中一名女子坐在主座之上,她浓妆淡抹,脸若桃花,白色纱衫点缀着几点粉色花瓣,看上去雍容大体,高贵典雅。她很美,就像湖中走出来的古典女子,那一笑妖艳,那容颜又是纯洁,她就是大宋朝最美丽的皇室牡丹赵福金。赵福金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只是心中多少有点烦的,说到底她并不是真的喜欢这种场合,因为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虚伪。
找了个理由出去透透气,手抚栏杆若无其事的看着岸边风景,突然间美目一缩,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这不是凌哥儿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艘小船缓慢划着,阿九亲自摇桨,赵有恭站在船头,当看到赵福金后,他就冷起了脸,这个四姐儿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别人?小船终于靠到了画舫旁边,上了画舫,就可以感觉到楼船上的气氛有些变了,之前还热闹的氛围变得异常安静。汴梁贵族子弟,又有几个不认识秦王赵有恭的,大家可还记得当初蔡河河畔秦王殿下说过的话呢,谁要是怂恿帝姬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合,后果自负。不知道秦王殿下还记得多少,总之纨绔子弟们可记在心里呢。
赵福金靠着栏杆,杏眼眯着,小嘴撅得老高,好像多说一句话也不看,赵有恭撇撇嘴也没打算让赵福金有什么好态度,他扫视周围的纨绔子弟们,平淡的问道。“今年这止水诗会是谁举办的,看上去不错嘛,环境优雅,气氛火热。”
赵有恭可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语气平静,听上去就像是好奇,不知怎地,听赵殿下的话,纨绔子弟们竟然都觉得后背发寒。有点毛毛的感觉,几乎是本能的,立马让开了身子,接着露出了一个人。
赵有恭仔细一瞧,这下开心了,这不是花太监的侄子花子虚么,嘿嘿老熟人啊。
花子虚可真有点尴尬了,笑不敢笑,哭不敢哭,要放在十年前。他敢指着赵某人的鼻子骂一声“小废物”,可现在,哪有那个胆子啊,搞不清楚赵有恭心中怎么想的,只好上前两步,拱拱手道,“回殿下,是花某主持的!”
“嗯,原来是小花子啊”赵有恭嘴角一咧,笑得有点阴阴的。伸手拍拍花子虚的肩头,神色一变,冷声道,“小花子。本王蔡河边上说的话你都忘记了?本王说过的,不要带帝姬来这种烂七八糟的场合,你怎么就不听呢?”
“这”花子虚顿时冷汗直往外冒,大热天的,后背上感觉到的是一股股凉意,“这殿下。您当时说话时,小人并并不在”
花子虚也算是有点急智了,可惜赵有恭是什么人,那也是纨绔年代走过来的,这理由实在可笑得很,汴梁纨绔子弟之中,还有什么消息是不知道的?东城某寡妇偷汉子,西城某纨绔半个时辰内就能得到消息,所以,赵有恭眉头一挑,举起手,狠狠地拍在了花子虚的脸上。花子虚皮肤白皙,还算俊朗,被赵殿下这一巴掌拍上去,立马肿了起来,人也趴在了地上,“花子虚,你当本王是傻子么?哼哼,既然敢把本王的话当儿戏,那就得有担当才行。”
说着话,赵有恭拍拍手,不多时湖边飞来一个人,那人双臂张开,如大鸟一般踩着水面,扎眼的功夫就落到船板上。瞧这人一头黄毛,哑巴葫芦脸,一对绿豆眼,看上去当真可笑得很,可这会儿真没人敢笑,因为这位爷可是名动天下的四大恶人之一的岳老三,成名绝技就是扭断别人的脑袋。
“师傅,何事是不是九师娘又惹你生气了?”岳老三绿豆眼乌溜溜乱转,蹦来蹦去的就跟跳大仙似的,赵有恭那个郁闷啊,也懒得喷岳老三了,指了指花子虚,淡淡的说道,“瞧见没,这个小白脸交给你了!”
听赵殿下的话,花子虚差点没尿了,爬起来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殿下,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说完这些,花子虚转过头朝着远处的赵福金磕了几个,“帝姬,求求你,快跟殿下说啊,不是花某怂恿你来的,花某不想死啊。”
岳老三的名声,不仅仅江湖中人知晓,便是纨绔子弟们也是听说过的,被岳老三弄去,那肯定是被折磨一番,最后要么被扭断脖子,要么被那把鳄鱼剪斩了脑袋,总之一句话,结果都是个死,就是死法不一样而已。赵福金从头看到尾,慢慢的也看不下去了,这凌哥儿太霸道了,“凌哥儿,你这是做什么,是小妹自己要来的,与花子虚无关。”
可惜,这次留给赵福金的不是笑容,而是一张冷脸,赵有恭没有半点笑容,冷冷的看了赵福金一眼,“赵福金,你给我闭嘴,你以为此间之事只是因为你么?哼哼,你们都给本王记住了,从今往后千万别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否则,花子虚就是例子,老三,把他带走!”
“好嘞,他奶奶的,老子可好久没玩过了,小白脸,今个爷爷好好陪陪你”说罢,岳老三一提花子虚的领子,展开轻功跃出了画舫,很快,就只能听到花子虚的惨叫声了。
赵福金有些呆呆的,记忆力凌哥儿可是很少这般跟她说话的,凌哥儿真的只是要立威么?赵福金看不懂,纨绔子弟们也看不懂,不过有一点他们都看懂了,那就是秦王殿下真的在立威,半年多时间,好像亲王殿下的影响力降低了许多,就拿汴梁城来说,甚至已经开始有点忘却秦王殿下了,他这一回来,就立马拿花子虚开刀,就是要告诉汴梁城所有人,那个秦王赵有恭一点都没变,依旧是一言九鼎,威望十足。
画舫靠在岸上,赵有恭拽着赵福金离开了翰园,一路上赵福金对赵有恭拳打脚踢,谩骂不止,可惜赵有恭一点感觉都没有。赵福金气的小脸煞白,最后也只能收敛脾气,软声道,“凌哥儿,你到底带小妹去哪儿?”
其实一开始赵福金还以为赵有恭押着她回宫的,可走着走着就有点不对劲儿了,怎就走到汴河街来了呢,这可不是回宫的路啊。听赵福金不那么发火了,赵有恭翘着嘴角,轻飘飘的回了几个字,“娱乐城,四姐儿,你可别跟为兄说你没听说过!”
娱乐城?赵福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那不是得月楼改建的销金窟么?这下赵福金不仅脸色泛白,就连眼睛也瞪圆了,可恶的凌哥儿,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娱乐城,此时娱乐城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一般,所有客人都在厅中等着,有些人还不耐其烦找人询问着。听李妈妈说今个娱乐城会请来以为天下无双的绝色女子,这下一帮子人自然有兴趣的,娱乐城的信誉还是信得过的。众人耐心等待着,可当人来了之后,众人就傻眼了。
这段时日,茂德帝姬的名字可是响遍汴梁城,不知什么原因,这位帝姬性情大变,以前不怎么露面,现在经常出入各种场合,可你要认为帝姬很容易得手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听说有几个胆大的,竟对帝姬有所不恭,最后都落得个缺胳膊断腿的下场,其中有一人还是帝姬亲自操刀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