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黑暗的政客
第920章黑暗的政客
赵有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从萧芷韵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书房内有些静的可怕,萧芷韵根本没有看一眼军报,就已经有些蹊跷了,她神情镇定,没等赵有恭发问,缓缓言道,“官人,南努科城的事情你没必要怪唐淼和念奴儿的,其实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已经收到了基普罗斯的情报,是我自己做主将情报压下来的,唐淼他们毫不知情,现在也是代我受过。”
能够看到萧芷韵眼中闪过一种痛苦,可是她的声音不带一分感情,就像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萧芷韵的话就像一把重锤,狠狠的砸在了赵有恭胸口,那一瞬间,赵有恭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如果一切都是萧芷韵的罪过,那他赵有恭也难辞其咎,因为萧芷韵做的每一件事里面都少不了他赵某人的支持。久久的平静,呆呆的望着屋顶,好长时间才恢复一丝神智,怒火,已经积压太多,此时的赵有恭有一种杀人的冲动,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与自己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萧芷韵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背叛?野心?赵有恭不相信这些,他只是想知道答案,闭上眼睛,将伤痛重新隐藏起来,重新睁开,冰冷的目光可以刺穿一切,“绰绰,告诉本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有恭很痛苦,可是萧芷韵同样觉得痛苦,做出这样的决定,本身就不是什么痛快的事情,也许,几十年后,她还会因为此时夜夜被噩梦萦绕。痛苦,却不能阻碍她做任何事情,因为她是萧芷韵,她可以承担一切。向前两步,清秀的玉手搭在赵有恭肩头,像是诉说着什么往事,“官人,如果你没有让我看到那张地图,没有让我了解这个真正的世界,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知道了那么多事情后,我就无法像原来那样活着了。你我都明白,随着我们深入西伯利亚,随着那里的利益不断涌入大宋本土,西伯利亚注定会成为大宋朝重要的一部分。可是,我们控制西伯利亚,不可避免的与西方世界产生冲突。相信,你比我都明白,想要真正的解决西伯利亚问题,也为了后世考虑,不管将来世事如何变化,分也好,和也好,西伯利亚能真正的掌握在宋人手中,为了让大宋能长久的保持旺盛的生命力,西方世界是我们无法躲避的,所以最好的方法,不是等待,不是被动的防守,而是主动寻求碰撞。就像你说的那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西方世界寻找一块我们自己的领土,当那片土地充满了宋人的踪影,当大宋朝的百姓成为了那里的主宰后,西方世界,就再也不是威胁了,大宋朝也不会封闭自己,变得一无所知。”
萧芷韵静静的说着,她并不在乎门外有没有人在偷听,当然,也没人敢偷听,有的话,也只有扈三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萧芷韵却无法停下来,“为了后世子孙,为了大宋朝子民能永远拥有开拓进取的视野,我们必须越过叶尼塞河,去西面,夺取整个基普罗斯,让那些斯拉夫人演变成大宋朝的子民,让基普罗斯王国,成为大宋傲立于西方世界的桥头堡和眼睛。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可同样你也知道,十几年来,无论契丹人、女真人还是汉人,这些大宋子民都饱受了长久的战乱之苦,他们不想继续有战争了,哪怕成千上万的大杨滩士兵和乙室军子弟,也同样厌恶战争,对他们来说,巴蜀之战就是最后一战了。基普罗斯,距离他们太遥远了,他们没想过,也不会想着去进攻基普罗斯。天下格局,未来利益,说这些他们根本不明白,他们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些东西。如果没有变数,我们所谓的西征,就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那么将来几百年时间里,西伯利亚就只有防守得分,会不断地受到斯拉夫人、歌德人、匈奴人甚至是蒙古人的袭扰,长久的不安定,必生混乱,如果中原一带再出事情,没有了中原的支持,以西伯利亚的实力又如何守住那么庞大的地方。一个战乱不断的西伯利亚,不是命运的源泉,而是生命的拖累,想要一劳永逸,就必须详细前进,在西伯利亚西面建立一堵厚厚的围墙。大宋子民不渴望战争,可为了西伯利亚我们不得不战,谁也不渴望战争,但西伯利亚的利益无法放弃。大宋子民现在根本不理解其中的意义,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他们绝对不会支持西征的。所以,必须发生什么事请,让西征不再成为问题。不管别人怎么看,这件事我必须做,因为西征只有在你的时代里才能实现,也许会给大宋带来巨大的伤害,可是没有剧痛,又如何拥有仇恨,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选择压下这份情报,目视着南努科城惨剧的发生。”
赵有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东西,难道这就是政治么?充满了黑暗、冷酷的政治,如何去怪罪萧芷韵?萧芷韵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他赵有恭,是为了整个大宋。想着南努科城的事情,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后世的911事件,在后世,当全世界人为惨剧祈祷的时候,有一个分析家扔出了一颗炸弹。他说政客都是****养的,他们阴暗的一面,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震惊世界的911至少是政府默认的事件,没人相信他说的话,直到后来,才有更多的人发文分析。当时的美国政府和如今的大宋朝何等相似,都是百姓富足,生活安居乐业,这种情况下,谁渴望战争,谁愿意送自己的儿女远征他方。所以,必须发生一件事,因为美国人需要痛苦刺激体内的神经,只有痛苦才能激发仇恨,而仇恨往往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美国需要利益,911的发生,让不可能通过的战争变成了现实。如果没有仇恨支撑,即使出兵,又有几个人会尽职尽责呢?更何况,战争议案通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后世美国,今日大宋,有着太多的相似。大宋需要战争,因为这关系到长远的利益,而百姓却厌恶战争,是那种深深的厌恶。
不管承认不承认,萧芷韵说的都是事实,没有发生异常的话,别说大宋百姓支持不支持,就算朝廷文武,估计也没几个会支持西征的,哪怕秦王府嫡系将领,他们也同样不会支持远征。后世美国反恐,给美国带来了无穷的利益,西征也同样会给大宋带来长久的利益,尤其是在人类眼光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迅速夺取基普罗斯,贯通东西方,尤为重要。静静地思考着,渐渐地,竟然不像之前那么愤怒了,难道自己真的变得冷血无情了,变成了一个冷酷的政客?回头看着萧芷韵,轻轻地问了一句,“绰绰,为什么之前没跟我说?”
“这件事太大了,带来的内心煎熬会伴随到死亡,如果必须有人来做这件事,我们其中一个人扛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两个人一起饱受良心的煎熬呢?只要西征能顺利,一切都是值得的,南努科城所带来的痛苦,我来承受。我相信,如果面对同样的局面,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萧芷韵展颜一下,那笑容充满苦涩,南努科城带来的痛苦,已经开始刺激她的神经,这些日子,她开始害怕一个人待着,总觉得耳畔嗡嗡作响,仿佛冤魂在鸣唱。
她的手竟然颤抖起来,即使再坚强,内心的恐惧依旧无法掩藏,赵有恭站起身,将萧芷韵紧紧地搂在怀中。这辈子是幸运的,有了朱琏,又有了萧芷韵,他赵有恭何德何能,值得她们如此付出。他必须振作起来,不能让萧芷韵拜拜承担这份煎熬,更不能让南努科城十几万军民白白葬送。那份痛苦,那份死亡,必须换取足够的利益。半个时辰过去了,书房依旧安静,只是院外等候的章亿等人却紧张万分,三娘紧紧地靠着廊下柱子,她听到了一些话,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因为这是一个秘密,是属于摄政王家里的秘密,即使东方瑾,也不能知道。章亿等人向上台阶敲门,全部被三娘拦了下来,此时的书房就是一个禁地。
终于,书房的门打开了,章亿等人匆匆走进去,这一次明显的感觉到赵有恭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变化,又没法解释。坐在椅子里,赵有恭目视着心腹大臣们,轻轻的说道,“将发生在西伯利亚的事情行文通告天下,另外,本王有意远征斯拉夫人,此次将以志愿形式参加,苏州府、杭州府、京畿路、关中等驻地定****有愿意参加远征的,到殿前司报名。西征斯拉夫,你们做成详细的计划,明日交朝会朝议。”
赵有恭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东方瑾和章亿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只是他们好奇的事情是为什么自从萧妃回来后,殿下就不怪罪唐淼了呢,刚才殿下可是恨不得一刀宰了唐淼的。东方瑾和章亿等人都是十分聪明的人,稍微一寻思,就觉得这里边的事情恐怕有蹊跷了,不过他们聪明的都没有问,也不会傻到去打探内情。不管事情内幕是什么,都跟萧妃脱不了关系,这事可不是随便掺和的,搞不好就是死路一条。众人慢慢退出,只有唐淼静静地站在靠门的地方,一动不动的,等着所有人离开,三娘关上房门,唐淼才走到书案前,感激的看了一眼萧芷韵,随后拱手言道,“殿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才行。末将请求辞去总管之位,殿下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唐淼,难道你不恨本王么?”赵有恭的目光里没有冰冷,只有痛苦,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让人高兴不起来。唐淼摇着头,自从投靠秦王府后,他唐淼才活的像个真正的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萧妃会这样做,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南努科城惨剧发生,可是有一点唐淼是知道的。殿下从来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如此做,必然有他的理由,“末将不敢,末将并不后悔这么做,殿下是个胸怀天下的人,这么做就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唐淼,有些事情本王现在无法向你解释,因为说了你也未必会懂,但是本王保证,一年以后,你一定会理解的。不过本王还是要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没有将萧妃说出来”说着,赵有恭站起身朝着唐淼拱手行了一礼,以赵有恭今日之身份,哪怕做错了事情,又何须道歉,谁又敢说个不字?他躬身行礼,却让唐淼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只见唐淼赶紧后退两步,单膝触地,“末将不敢,为殿下披荆斩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北街之上,两匹马并排行走,章亿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东方瑾却笑眯眯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章先生,你是不是还在想萧妃的事情?其实啊此事经不起推敲,蛮军近十万人东征叶尼塞河,别说十万人了,就是十万只老鼠向东爬,情报处和暗堂也该发现了,可如此重要的情报,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情报处和暗堂那些人无孔不入,有的是办法,要说搞不到消息,谁信呢?所以啊,此事恐怕是萧妃有意为之了,至于为何要这样做,倒是个迷,不过也不会疑惑太久,相信过些天就会有答案了。只是,某家还是有些失望的,如果这一切是殿下做的,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一个真正的帝王,应该是冷血无情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很多事情就必须去做。这就是帝王的悲哀,在享受国之利器的时候,同样也承担着常人无法承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