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反噬（下）
“轰……”
一道金色的巨浪横空而起，发出阵阵宛如咆哮般的怒吼，升高！再升高！直到没过巨猿的头顶，而后……重重的拍落！
“轰隆隆……”
惊涛骇浪般的轰鸣声中，依旧掩饰不住巨猿的得意笑声！
“哈哈哈哈！愤怒了吧！绝望了吧！原本我只是想收回你这一道分神！但既然你自己不识抬举，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了！等着吧，百年之后，你的徒子徒孙，都会去地狱之中陪你！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在整个精神秘境之中震荡回响着，不知是否因为习惯了孟老苍老的身份，此刻已经恢复年轻的赤尻马猴，在得意之时，却是依旧自称着老夫！
“哦，不！你等不到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了！因为，你在老夫的腹中，从此再无轮回的机会了！哈哈哈哈……”
直欲遮天蔽日的海浪，依旧在一波·波的向着巨猿头顶压下，但是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二还多的金色汪洋，却是已经失去了威胁巨猿的资格！
这看似能够淹没整个世界的金色浪潮，落到比天还高的巨猿身上时，却是瞬间失去了应有的威力，滔天浪潮，拍打在巨猿的头顶、胸口，却不像是在轰杀，而是在给它洗澡一般！
一滴滴的金色海水顺着雪白的毛发慢慢滑落，一些重新回到了汪洋之中，而另一些，则是通过那些泛出淡淡金光的白毛，无声无息的直接融入到了巨猿体内！
“轰隆隆……”
金色汪洋还在不停的咆哮，但是却也只能不甘的咆哮！面对愈发强大的本体，它似乎连互相伤害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孟长生！你这个小人！你不得好死……”
当巨浪再也无法扬起的时候，一波·波的咆哮从汪洋的海底之中传出，只是这原本应该如同神灵般威严的声音，此刻却是有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恨！恨！恨！
滔天的恨！比对叶凡还要更加深上百倍的恨！
若是此刻时光倒回到两人谈条件的时候，孟老毫不怀疑，慈惠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拼上一切，也会跟自己战个你死我活！
然而，时光从来都不会倒流！哪怕强如远古时期的漫天神佛，也都不曾逆流时光！
不过，或许，这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吧！若是一切都能重来的话，那么那些所谓的美好也就不会再有人去珍惜了！
而遗憾之所以是遗憾，便在于其中那份无法抹去的伤感，若是少了伤感，美好或许也就不再美好了吧！
“我会不会不得好死，你看不到，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也看不到！但是你的结果，老夫却是能够看到，而你那些徒子徒孙，呵呵……”
最终，孟老以一阵冷笑结束了自己的回答，并没有说出他将如何，但是里面深深的寒意，却是已经展露无疑！
“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好……死……”
金色汪洋一点点的消失，慈惠的咆哮越来越没有力气，但是在耗尽最后一滴海水之前，在燃尽最后一丝神魂之前，他……一直都在咆哮着，只不过他的咆哮，不仅仅是对那个不守诺言的家伙，同时也是在咆哮着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更是在咆哮着他自己！
将心比心，这一瞬，慈惠忽然有些明白了叶凡当初在云山寺外的咆哮，虽然……
…………
精神秘境之外，舍利宝塔之中。
当慈惠识海之中的所有精神能量和神魂，都被孟老化作的赤尻马猴吞噬干净的瞬间！一丝淡淡的死气，悠然从他盘坐的身躯之中滋生了出来！
而这丝只会出现在死人身上的死气，就像是引燃世界的火星一般，在出现的瞬间，激起了一连串的反应！
当所有生机断去，当死气开始在身上滋生的瞬间。慈惠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空洞的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灵动，有的只是如同枯木一样的呆滞！
死亡，在这一刻，他却是已经死去！只不过，有时候，死亡并不意味着真的终结！或许，也可能只是新的开始！
就像死而复生，成为天星王朝国主的叶修，亦或者魂归异界的……叶凡！
随着慈惠呆滞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朵金莲悠然自他的眉心之中飞了出来！
金莲不大，但却足有九重之多！一层层花瓣，在慈惠的眉心绽放，化作一方盛开的莲台，宛如烙印一般，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眉心之中！
金莲九品，越是接近下方的莲台，越是真实，越是靠近上方的莲台，则越是虚幻！相比慈恩所施展出的九品暗金莲台，此刻呈现在慈惠眉心处的九品金莲，无疑要堂堂正正不少，只是，在凝实程度之上，稍有不如罢了！
九品金莲，甫一出现在慈惠的眉心之中，一道道佛音禅唱之声，便自虚空之中传荡开来！一时之间，在慈惠的肉身附近，宛如变成了佛国净土一般，鲜花、佛蕴、金光、极乐……种种佛经中所描绘的美好，纷纷呈现眼前！
而伴随着种种异象的出现，慈惠干涸的精神秘境之中，也骤然响起了淡淡的经文诵念之声，声音不大，但却直入赤尻马猴的内心之中，让它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一段段经文，自虚空之中而来，充满了极乐安详之意。但是，这些经文听在赤尻马猴的耳中，却是宛如催魂魔咒一般，让它痛不欲生！
“该死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凄厉的咆哮、歇斯底里的怒吼，再次在这方空旷的秘境之中响起，只不过，此刻却是已经换了主人！赤尻马猴痛苦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猴头，如同山岳一般的身躯骤然跌落尘埃，轰鸣……碰撞……甚至是以头抢地，无所不在的佛音，在此刻化作了他无处发泄的痛苦！
甚至，孟老觉得，他的头此刻，已经裂成了两半，里面正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撕扯着他的灵魂，想要从中钻出来一样！
“出来！出来！你给我出来！给我滚出来！”
似是明白了什么的孟老，不由仰天怒吼起来，只不过在这震天的怒吼声中，却是依旧掩饰不住，他所承受的痛苦。一时之间，慈惠的整个精神秘境被他折腾的一片狼藉！
然而，他这歇斯底里的怒吼，却是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回答！在这金色汪洋消失后的秘境世界里面，此刻只有他一人，哦，不！是他一只猿猴，一只赤尻马猴在歇斯底里的咆哮，无人应答！
山崩地裂般的碰撞，在精神秘境中的世界不断的发生着，只不过这方由慈惠开辟的精神秘境，此刻却是出乎意料的结实，任凭赤尻马猴如何折腾，都没有丝毫的损伤，除了因为碰撞而不断传出的巨响外，剩下的编制以孟老自己的怒喝和咆哮！
时间渐渐流逝，不知道折腾了多长时间，当精疲力尽的赤尻马猴重重的跌倒在干涸的海底之时，它原本纯白的毛发，此刻竟然已经从根系上染成了淡淡的金色。除了样貌没有怎么变化之外，此刻赤尻马猴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是已然全面变了一副样子，丝毫都看不出之前的歇斯底里和盛气凌人！剩下的，只有彻彻底底的虚弱和深入灵魂之中的痛楚！
“出来，你给我出来……”
近乎呢喃一般的咆哮，自跌倒的猿猴口中传出，他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明明慈惠已经放弃了抵抗，明明自己已经将对方的神魂融入体内，明明自己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危机！可是，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不甘！他愤怒！他还有无数的后手没有施展！
但是！晚了！一切都晚了！当那金色汪洋被他吞入体内的时候，一切便都晚了！而他，此刻所发出的咆哮，与其说是不甘和愤怒，还不如说只是一种不想面对现实的执拗罢了！
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最善长生之道的他，此刻却是更加的畏惧死亡！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佛音依旧、禅唱依旧！但是早已痛到麻木的赤尻马猴，却是依旧浑然不觉的躺在干涸的海底之上，一动不动，宛如已经死掉了一般！
而在那具一动不动的身躯之上，此刻随着佛音的继续传来，无数的金光，却是开始顺着他身上的毛发向着一个方向汇聚起来！
片刻之后，当佛音停止之时，这只通天巨猿的左眼之中，却是已然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纯净的金色从眼眸深处绽放出来，在虚空之中，散发出一道道仿若琉璃般的佛光，明镜而透彻！
而随着佛光的出现，一道乳白色的毫光似是不甘示弱的从另外一只眸子中涌了出来，于虚空之中照耀出另外一篇梦幻国度，与佛光分庭抗礼，将巨大的猿身从中分为两半，一半金黄、一半莹白！
金光，起初之时势弱，仅仅占据了猴身的一小片地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虚弱不堪的白光，却是根本无力抵挡它的侵蚀，等到两方稳定下来之后，金光竟然逆反局势，将原本占据上风的白光逼到了角落之中，一举逆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不……不……可能！我的神通，我的神通……”
在局势再次恶化之时，化作巨猿的孟老，终于忍不住惊慌了起来！只不过，当他开口发问之时，最关心的竟然不是他的生死，反而是他的神通！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避开我的神通！我明明……我明明……”
“明明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对吗？”
孟老愤怒的咆哮最终依旧没能说完，便被一道淡淡的声音给从中打断了开来！只不过，诡异的是，这道平淡至极的声音，却是并非来自别处，而是同样出自巨猿的喉咙！只不过，在发出这道平淡声音的同时，位于巨猿左眼之中的金眸却是瞬间光芒大放，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对！我明明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危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当慈惠的声音落下之后，巨猿的口中，便再次响起了孟老的声音，只不过和占据左眼的金眸不同，这具神魂化作的肉身，本就是它自己的东西，所以在他说话之时，并没有如同左眼一样，爆发出乳白色的精光！
一猴分饰两角的巨猿，微微沉默之后，一道金光再次从它的左眼之中射出，慈惠的声音方才悠悠响起：“你我本是一体！你既然能够想到我的性格，我又岂会不了解你的作风！若是没有避开你那些神通的办法，我又岂会让你进入我的识海之中！”
“告…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事到如今，孟老知道自己已经阴沟里翻船，被慈惠给阴了！但是相比即将到来的死亡来讲，他更想知道，自己的神通为什么会在此时失效！若是自己避死延生的神通还在，对死亡气息的直觉还在，他万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他不相信，自己持之存活了万年的神通，会无缘无故的在这种关键时刻失去作用！这其中一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原因，若是不能知道这个原因，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等孟老歇斯底里的咆哮过后，巨猿便再次沉默了起来，直到片刻之后，左眼之中的金光似是积攒到了足够的能量之后，方才再次绽放光明，开口说话道：“其实要想骗过你的神通，真的很简单……”
“你…放…屁……”
然而不等慈惠将话说完，神情愤怒的孟老便直接打断了他的声音，重新抢过对巨猿嘴巴的控制，一字一顿的当空咆哮了起来！
慈惠所说的话，在他听来，真的就是在放屁！若是赤尻马猴的天赋神通，真的很容易就会被人骗过的话，他也不可能持之活过万年岁月了！别的，或许孟老会怀疑，但是对于这融入到自己血脉之中的天赋神通，他却从未怀疑过！而这上万年的事实，也足以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当孟老歇斯底里的咆哮过后，巨猿的控制权便重新回到了慈惠的手中，面对孟老那粗鄙的质疑声，他却依旧保持着不疾不徐的心态，慢慢的继续说道：“要想骗过你的神通，真的很简单……”
说到这里，慈惠稍稍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等着孟老的再次咆哮一样！然而，也不知是刚才的咆哮耗费掉了他太多的力气，还是因为他也想知道自己口中的原因，这一次，孟老并没有继续打断慈惠的声音，而是安静的沉默着！
片刻之后，见到没有咆哮声响起，慈惠的声音便再次幽幽响起：“对于你的敌人，或者不熟悉你的人来讲，避死延生对死亡危险的直觉，的确是一门无比强大的神通！但是对于和你同为一体的我来讲，赤尻马猴的这种天赋神通，却是形同虚设一般，根本就没有半点难度！”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慈惠将原因讲出之后，孟老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再次说话之时，声音却是已经变的无比沙哑！
“其实很简单！”
不知是不是有意打击孟老，当慈惠再次开口说话之时，最先说出来的便是很简单三个字！而后方才缓缓说道：“你我一体！我若想要杀死你的本体，或许赤尻马猴的天赋神通还会起点作用！但如果，我仅仅只是想要和你一样，吞噬掉你的神魂的话！我想，这对你的肉身来讲，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我和你本就是一体所生，同样孕育自这句肉身的意思、神魂！”
“你……这个疯子！”
久久的沉默之后，孟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和之前的歇斯底里不同，此刻的他竟然渐渐恢复了平静！然而，当他恢复平静之后，也才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这具分神的疯狂！
因为，按照慈惠所说的这个方法，虽然有着不小的可能成功！但是更大的可能，却是直接失败！而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便是自己一直提在嘴边的那句话！
自己是主，对方是辅！主辅之间，看似没有区别，但是对于赤尻马猴这存活了万年之久的肉身来讲，无疑是主神魂的孟老更加契合它的肉身！
所以，按照慈惠的设想，只要赤尻马猴的天赋神通对他的辅神魂，有一丝的不满，从而发出预警的话，今日他这冒险的举动，就将真的将自己送上死路！
“呵呵！或许真的很疯狂，但至少现在的结果，证明我是对的！你说对吗，主体？”
面对孟老的咒骂，慈惠只当对方是在夸奖自己，反倒是在最后反问之时，不咸不淡的提了一句主体，倒是让迷茫之中的孟老久久无语！
主体！这原本让他无比骄傲的称呼，此刻却是如同扇在他脸上的巴掌一样，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老不说话，慈惠控制下的巨猿便继续开口说道：“至于我如何避过你的感知，将自己的神魂融入到你的体内，想来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不错，正是那些主动融入到你体内的精神力量！我的神魂一直都被压制在那剩下的三分之一精神力量之中！只有很少一部分神魂，被消耗在了诱导你之上！所以，当九品金莲唤醒我的意识之时，我才能几乎毫发无损的凝聚神魂力量！而你，则需要承受这份裂魂之痛带来的反噬！”
慈惠平淡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感觉！自豪有之，能够以绝对的劣势完成逆袭，这确实值得自豪！唏嘘同样有之，这场逆袭的过程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却只有经历其中的两位主角，才能明白，这里面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凶险！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导致两人之间形势的逆转，而这每一个逆转，所代表的便是生与死的差距！
“不得不说，我小瞧了你！天下人小瞧了你！”
片刻之后，似是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孟老的声音方才响起：“如今想来，你之前和我索要的那些条件、承诺，恐怕也都是你计划里面的一部分吧！果然不愧是佛门弟子，这份心机，纵使老夫活了万年，也要自愧不如！”
“也是，也不是！”
面对孟老的讽刺，慈惠坦然的承认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如果事情有变，我和你索要的那些承诺，便是整个菩提禅院的护身符。虽然他们最终可能和你说的那样，在百年之后，被你斩尽杀绝！但至少，在这百年之内，他们会过的平安无事！”
“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些和你索要的承诺，自然也就不会算数，反倒能够让你放松对我的警惕！如此两全其美之事，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两全其美？呵呵……”
当慈惠的反问落下之后，孟老讽刺的笑声便直接响了起来：“你所谓的两全其美，在我看来，却是实打实的多余！老夫若说，我从始至终都没相信过你所说的半个字，你可相信！”
“信！”
慈惠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而后方才慢慢的补充道：“不过就算你真的从未相信过我所说的事情，那又如何？我的目的，也从来都不是让你相信，而只是说给你听！只要你听了，并且同意了，那么我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至于你信与不信，又与我何干？”
慈惠的声音随着两人话语交锋的进行，也开始逐渐变的锋利起来，就如那跃然欲出的宝剑一般，锋芒毕露！
“好！好！好！好一个与我何干！今日老夫认栽了！”
似是察觉到了慈惠渐渐显露的杀意，事到临头的孟老反而渐渐恢复了最初的镇定！他这一生，活过了比其他武者漫长十倍、百倍的岁月，其中所遇到的更加危险的事情，也不再少数！而如今，虽然死亡已经近在眼前，但他依旧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
“来吧！你我拼个你死我活！老夫倒要看看，身受重创之后的你，拿什么去对抗叶凡那个小子，如何保下你这须弥山的徒子徒孙！”
话音落下，龟缩在巨猿身上一角的白光猛然暴起发难，如同滚滚洪流一般，向着巨猿身上，那些被金光占据的地方反扑而去！虽然他如今在慈惠的算计之下，落到了下风！但这并不意味着孟老便没有了反抗之力！
这里毕竟还是他的神魂肉身，哪怕处于劣势，只要战场还在这里，他便依旧还有翻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