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托孤
朱元璋正心烦意乱呢，听见外边又喊又叫的，眉头一皱大喝一声：“蒋瓛！你给老子听好了，让你的人都老实外边待着，谁出声老子宰了他！”
蒋瓛？锦衣卫第二任都指挥使？告发蓝玉谋反的那个？毕晶吓一跳，不由自主看了眼蓝玉，看得蓝玉一脸懵伯夷。
“是……遵遵遵命！”外边人哆里哆嗦叫了一声，随即人也不喊了，马也不叫了，那叫一个鸦雀无声。
朱元璋这才转过头来：“老大你说。”
朱标叹口气道：“我这就要去了，您能不能把我家里人都叫过来。”
朱元璋冲蓝玉摆摆手：“你去！”
蓝玉嘴里称“是”，脚下却一动不动。朱元璋刚要瞪眼，就见郭靖轻轻在蓝玉身上拍了一下，蓝玉身体一震，顿时能活动了，飞奔出门而去。朱元璋惊讶地看了眼郭靖，这老头看起来比自己还大，可一点神仙样子都没有啊，神仙都这么浓眉大眼其貌不扬的么？
不一会儿，蓝玉领着一个宫装女人和四男四女八个孩子匆匆进来了。毕晶吓一跳，太能生了吧这也？朱标这才三十七，八个孩子了都？后来想了想，好像这厮原本九个来着，老大早夭而已。至于那个宫装妇人，应该就是他的续弦，太子妃吕氏了。
再看这八个孩子，最大的那个也就十四五岁，最小的才刚刚会走路，一行人匆匆进来，见这屋里这么多人，都是一惊，再看朱元璋跟那儿坐着呢，吕氏急忙下跪见礼。
朱元璋神色沉重，摆摆手：“不用多礼了，看看老大吧。”
吕氏这才领着孩子走到朱标面前，带着几分焦虑道：“太子……”
朱标摆摆手，让她坐在一边，又对几个孩子道：“孩子们，给爷爷磕头。”
几个孩子倒也听话，也不问为什么，在朱元璋面前围成一圈，恭恭敬敬地磕头。朱元璋急忙伸手：“不用了，不用了，都起来吧！”
朱标等几个孩子起来，才对朱元璋道：“孩儿这就要去了……”
吕氏啊一声轻呼，神色大变，随即捂住嘴，略带惊慌地看着朱标。
朱标叹口气：“留下他们母子，还请父皇照看。”
“那不用说。”朱元璋摆摆手，只说了一句，就重重叹气。
那最大的孩子好想听除了什么弦外之音，吃惊地抬起头来：“爹？你要去哪里？你要抛下我们不管么？”
朱标摇摇头：“允炆，以后你好好听爷爷的话！”
“我听爷爷话！”那大孩子显然就是后来的建文帝，闻言更加吃惊，“但是，但是爹爹你不要走啊！”
朱元璋感叹：“好聪明的孩子……孩子，上爷爷这儿来！”
朱允炆走到他身边，朱元璋轻轻搂住他，不断摇头。
朱标也摇头：“允炆这孩子最聪明，也最孝顺，父皇你对他要多多培养，将来他会是你的好帮手……”
“我知道，我知道，允炆一向是好孩子。”朱元璋搂着朱允炆不撒手，目光一闪，突然道：“你放心，你去了，我册立他做皇太孙！你做不了皇帝，我让你儿子做！”
朱棣在一边，忍不住微微一震，猛然抬头望向朱允炆，随即急忙把头低下，目光中射出阴森森的光来。
那宫装女子又发出极低的轻呼，立刻用手掩住，脸上浮现几分喜色。蓝玉却长吁一口气，神色颇为复杂。
毕晶对这几个人迥异的表现尽收眼底，不由微微摇头叹息，尤其是蓝玉，他现在长出一口气似乎有几分轻松，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命，最多也就剩下一年了！
但和母老虎对视一眼，心里也不免微微松了口气，至少历史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了，朱标显然很清楚自己这帮人来的目的，现在正在主动帮忙擦屁股！
果然是个人精！
朱允炆被朱元璋搂在怀里，轻轻扭动两下，却又担心惊了朱元璋，抬起头来轻声道：“父亲无过，何以言去？孙儿不愿做这太子，只愿长奉父亲膝前……”
朱元璋更是感伤，紧紧搂住朱允炆：“好孩子，好孩子！”
朱标沉思片刻，也道：“储君之立，事关国本，允炆还小，此事还望父皇三思……”
这就是敲砖钉脚了，让朱元璋退无可退。果然朱元璋搂着朱允炆不放，斩钉截铁道：“此事毋庸再议！明日我就传旨册封！”
朱标故作为难地左思右想，良久才长叹一声，让朱允炆大礼参拜。
折腾了半天，朱元璋才道：“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朱标有意无意看了眼朱棣，沉吟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们兄弟几个，都已各自之国就藩，身当重任，诸事繁杂。如今孩儿不在了，父皇可常召他们回京，让他们代孩子膝下尽孝……”
毕晶一听就有点急，这朱标怎么回事？还嫌这帮兄弟争来争去不够热闹的啊，还要他们回京跟自己孩子争？最关键的是，朱元璋在临死之前曾经下过严令，各藩王严禁回京的，你这么搞不是跟历史反着来吗？难道你不是擦屁股，而是挖坑来了？
朱元璋却看看朱标，也有意无意看了朱棣一眼，又若有所思看了朱标一眼，哼了一声：“这个不能听你的了！回头我就下令，诸王临国，毋得至京！嗯……还有，王国所在文武吏士，听朝廷节制！”
这老朱这么倔的？毕晶又一惊，但随即明白过来，刚刚朱标其实是正话反着说的！既说各王身当大任诸事繁杂，又要招他们进京，本身就是矛盾的，他的意思就是暗中提醒朱元璋，你得小心这帮儿子！
果然还是朱标了解他爹！
而看朱元璋的表现，他显然正确地接收到儿子的信号！
再看朱棣，那张几乎垂到裤裆里的脸上，眼里射出来的，已经不仅仅是阴森，简直已经是赤裸裸的愤怒。
朱标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站起来，拍拍朱允炆的肩膀：“好孩子，记住，以后听爷爷的话，好好替父亲尽孝。”
朱允炆知道事情已经不可逆转，重重点头答应，眼圈已经红了。
朱标又转向吕氏，叹口气道：“今后，只能烦劳你辛苦带大这些孩子了……有大事的时候，想想我，想想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
吕氏虽然仍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惊天变化，但事已至此，只能哽咽点头。
朱标拉拉她手，走到蓝玉面前，拍拍他肩膀，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做完这一切，朱标才回身跪在朱元璋面前，郑而重之地磕了九个响头：“孩儿大事已了，这就要走了。万望父皇保重龙体，孩子就此拜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