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问与答

  “王、则、海!!!”
  缓过来的唐奕,第一件事儿就是朝着院外咆哮着王则海的名字!
  “你个蠢猪!”
  “笨蛋!”
  “二百五!”
  “给老子滚进来!”
  一棵!
  这货万里迢迢就带回来一棵,真是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王则海!!!”
  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呵呵,哪还有人?
  王则海又不真傻,一见不好,早就开溜了。
  心说,不行的话,钻山里去躲躲吧,等过了风头再出来。
  ......
  “消消气,消消气。”贱纯礼当起了和事佬。
  “不就是几个狼桃嘛,又不是不去了,下趟再拿回来就是。”
  “还有你!”
  他不掺合还好,一出声,唐奕就气不打一处来。
  “特么明知道最后一点儿了,还往嘴里塞!”
  “嘿嘿嘿嘿....”这贱人挠着后脑勺儿。“习惯了,习惯了!”
  唐奕揉着太阳穴,头疼。
  “好啦,好啦。”范纯礼继续打着马虎眼。
  “说正事儿啊,王则海那小子确实欠揍。但是,那一百多船白银,你也不能就在船上不卸下来吧?”
  “怎么处置,你得想出个章程来吧?”
  他还说上正事儿了,唐奕也是无语。
  不过,还无可反驳,那确实是个正事儿。
  “让他拉到开封去,交给官家。”
  “啊,啊?”范纯礼有点傻眼。
  “那可是三千多万两啊!你......你不留点儿?”
  三千多万两白银,还不算黄金,是什么概念?
  现在开封白银兑铜钱是一两换两贯,就是六千多万贯宋钱,真不是个小数目。
  “我留个屁!”
  “拉走拉走!瞅见我就心烦!”
  “行!”范纯礼心说,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说第二件。”
  “什么第二件?”
  唐奕瞪着眼睛,“你进来不是说两件事吗,说第二件!!”
  “哦哦!”范纯礼反应过来。“那什么,贾相爷找你半天了,刚刚去田里找你也没找着。”
  “哦?”这倒是让唐奕有点意外。
  “好像是找你说什么事儿。”
  唐奕沉吟着,“也好,你把他带过来吧。”
  “有些话,早说清楚早了。”
  “行!”范纯礼应着声儿,返身出院。
  他一走,吴育、孙郎中等人也一一起身。
  “那就不耽误你谈正事儿了,”
  说着话,吴育又对尹洙笑道:“我那有家里送过来的好茶,怎地?就在隔壁,师鲁过去尝尝?”
  之后又看向孙郎中,“孙先生也一起吧!”
  尹洙和孙郎中自然没什么不可以,随着吴育一起去隔壁的小院儿去了。
  辜凯和曹国舅也想走,却被唐奕拦住了。
  “你们等等,一起陪陪贾相爷吧。”
  辜凯面色一苦,“我就别了吧,到时候帮你不帮亲,不合适。”
  “帮亲不帮你,更不合适。”
  唐奕笑骂,“躲是躲不过去的,你就老老实实听着吧!”
  ......
  不多时,贾昌朝到了。
  唐奕把他请进书房,既不热情,也不疏离,好像几天前船上那次喝骂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相爷找奕不知何事?”
  而老贾更是深谐养气功夫,唐奕问话,他不但不答,反而四下打量起唐奕的书房和院落来了。
  ......
  呵呵,老贾还真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在看院子,这老头儿现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
  本来吧,到涯州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贾昌朝的心理底限还是很低的,没打算来享清福。
  万万没想到,到了涯州一看,这新城,这住所,一点也不比京城的差。
  要不怎么说人就没有知足的时候,要说他现在住的地方,已经很满意了,可是....
  今天往唐奕这边儿的“别墅区”一来,老贾才知道,合着你给我住的是最次的地方!
  难怪范家小子说他们都住在城外,原来城外比城里舒服不是一星半点儿。
  刚刚路过吴育门前,只见院儿里,三个老头儿坐在鸟语花香的凉阁里泡着茶,打着趣。边儿上还有标志小娘伺候着,那可真是听风看海,倚翠温香。
  老贾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心说,你看看人家,赢着党争,享着富贵,喝着茶轻描淡写的就把自己挤兑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再看看涯州新城,一派繁荣,活力四射。
  这种生命力,是在汝南王府,在北方士族之中,万难看到的。
  老贾突然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前面那六十多年都白活了。
  看着院落之中一池清水,荡漾着磷光....“这是做何之用?”
  “呃......”
  唐奕心说,你也够会问的。
  “泡澡的。”
  “泡澡?”老贾一脸呆滞。“这露天野......”
  说到一半儿,老贾顿住了,可不是露天野地?谁来啊?
  这要是到了晚上....幕天席地......
  嘶!!
  贾相爷倒吸一口凉气,不好意思往下想了。
  太腐败了!
  “贾相爷找奕,所为何事?”
  “哦!”唐奕问了第二遍,老贾才算收回了心思。
  直了直背身,“殿下不也想找老夫吗?”
  “说说吧,准备如何用老夫这枚棋子?”
  唐奕笑了,他其实很喜欢和老贾这样的人聊天......直接,从不绕弯子。
  “那就要看,贾相爷想做什么样的棋子了。”
  贾昌朝摇头,“老夫没想好。”
  “殿下可以都说来听听,也许老夫听完就有选择了。”
  “好。”唐奕满口答应。
  “在我这儿有两个选择。”
  “如果相爷想做一枚死棋,那就简单了。”
  “怎么个简单法?”
  “燕云的毛布生意南下河北诸路,我将其一分为二,辜家、贾家各执一半。”
  “!!!”
  老贾猛的抬头,瞪着眼珠子,看着唐奕。半天之后,才蹦出两个字:
  “好棋!”
  深吸口气,“只此一条,殿下把我强拉过来,就不亏本。”
  唐奕淡然一笑,“那相爷想做这枚死棋吗?”
  “我觉得行!”
  老贾没开口,辜胖子先出声儿了。
  要是这么办的话,他求之不得啊!
  说白了,唐奕连蒙带唬的把辜家拉上他的贼船为的什么啊?为的是立旗,在北方士族之中立起一个标杆!
  ......
  新旧之争,唐奕想赢,就必须对北方士族下手。
  可是,那半宋的势力注定让唐奕没办法用雷霆手段彻底剪除,唯一的办法就是分化、瓦解。
  可想而知,华联铺的金融手段一出手,北方士族必然会有一段时期的慌乱。而这个时候把毛纺织业交给辜家,就是给他们看的。
  有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在里面。
  一些心智不坚、利益不重的家族,很可能会顺势向新党一方靠拢,力图在毛纺织上面分一杯羹。
  本来辜胖子是不想淌这趟浑水的,可是没办法,他被唐奕盯上了。
  现在好了,要是赵定贾家参与进来,那他辜家就没那么显眼了。毕竟一个宰相之家在旧党中坚的标杆作用,可比他这个墙头草来得显著的多。
  可惜,辜胖子算盘打的响,却被唐奕一句话就顶的没影儿了。
  “你一边儿呆着去!”
  辜胖子一缩脖子,不吱声了。
  唐奕继续看着老贾,“相爷觉得,如此可好?”
  贾昌朝不答,悠然道:“既然有死棋,那也一定有活棋吧?”
  “没错?”
  “是什么?老夫想听听。”
  “活棋的话,相爷可就不轻松了。”
  “呵......老夫轻松了十年,反倒喜欢不轻松一点。”
  “好,活棋就是,从现在开始,之后一个时辰,相爷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必倾力做答。”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你问到什么程度,从今往后,就要干什么程度的事。”
  老贾一皱眉头,一时之间没太懂唐奕的意思。
  “何意?”
  “很简单。”唐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贾昌朝。
  “问到涯州之密,从此即安涯州之事。”
  “问到观澜之密,从此即担观澜之务。”
  “问到天下之密,从此即忧天下之忧。”
  “......”
  老贾眼神微眯,第一次听到还有这么玩儿的,他感觉,有点意思....
  “你就不怕老夫出卖于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那老夫若问到你不想答的呢?”
  “这么说,相爷决定选活棋?”
  “老夫想两步棋一起选。”
  “可以。”唐奕拱手前揖。“先谢相爷的美意。”
  “那老夫现在可以问了?”
  “可以。”
  “你到底要如何革除旧政?”
  ......
  贾昌朝问出这句的时候,下意识的拔高声调,虽是坐姿,但也是全身绷直,莫名亢奋。
  而对面的唐奕淡淡一笑,把手伸向曹佾,接过一摞文案。
  拿起一件扔到老贾身前,“这是军改之策。”
  再扔一件,“这是土改之法。”
  再扔,“这是官制。”
  又一件,“这是税法新政!”
  “......”
  贾昌朝呆愣地看着面前散落一地,可以说是唐奕最高机密的文案大册,全身骤然一松,萎靡瘫坐。
  “你早就想好老夫会问这个?”
  唐奕轻笑,“这恐怕是萦绕相爷心头最深的一个疑问了吧?相爷又怎么会不问?”
  “而且,可以告诉相爷的是,这个问题算是奕附赠相爷的。这些东西,您可以拿回去慢慢看,不算在这一个时辰之内。”
  “为......为什么?”
  “因为不管相爷问什么,都逃不开新政之务。”
  “从现在开始,相爷已经是新党中人了。”
  笑意更浓,“相爷选择活棋的同时,也选了死棋。不也是送上了投名状,从此与北方士族彻底决裂了吗?”
  贾昌朝说拿毛纺织,就意味着他要和守旧派彻底分道扬镳,所以唐奕才说出那句感谢美意的话。
  呼....
  贾昌朝长出一口气,缓缓点头,算是认同唐奕的话。然后把地上的文案一件一件的小心收起,放在一边。
  抬起头,“老夫可以继续问了吗?”
  “请。”
  “你的野心有多大?”
  “......”
  唐奕挂在嘴解的笑意渐渐敛去。
  “很大!”
  “很大是多大?别告诉老夫,什么革宋维新,也别说什么官家、师长!”
  “说你的欲望,说你有什么目的,说你革宋成功之后还有什么目标!”
  “说你会不会改天换颜!”
  ......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唐奕面无表情,而曹国舅和辜凯都特么听傻了。
  有点儿玩大了吧?
  唐奕刚才开到“天下”那个程度,也就是说,大宋的战略机要老贾都可问。
  可是,老贾还是牛叉,直击人心。
  这说明老贾很了解唐奕,他知道唐奕的欲望比天下还大!
  “相爷可知,若我作答,意味着什么?”
  “知道。”贾昌朝答的平静。
  “问涯州,执涯州事;问观澜,执观澜事;问天下,则分天下忧!”
  “老夫问你的内心,自然也是专唐子浩的心事!”
  “那相爷还要问?”
  “怎么?你怕老夫输不起?”
  “相爷当然输的起,不过......”
  “相爷是有分量的人物,不应该为家臣。”
  贾昌朝笑了,笑的莫名壮烈!
  和唐奕这个小娃娃一般的孩子斗了十年,老贾只是想最后的最后再确认一次,输给他冤不冤!
  “那就要看,殿下的心事,到底是什么了。”
  “明白了。”唐奕深吸一口气。
  “国舅、敛之,你们先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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