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鸡犬升天

  唐奕躲人情,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别说是开封,就算整个大宋,也有八百只眼睛盯着他呢。
  首先,魏介
  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就盯上了唐奕。
  他也应该被遗忘,做为打破记录,大宋任职时间最长的知州,这老货在邓州已经赖了十六年了。
  没错,就是赖!
  文彦博差不多一年给魏介去三封调职信,赵祯在位的时候,甚至亲自给魏介写过私信。
  大意就是,你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资历都够当相公了,该换人了吧??
  结果,魏介就是不动窝。
  这货还挺有理,老夫把一个小小邓州治理成大宋仅次于开封的第二大税收大州,换人?换人要是gdp掉下去咋办?
  不走!要么你罢我的官,要么我就抗旨。
  如今,接到赵祯驾崩,唐奕辅政的消息,魏介先是哭了一鼻子,然后
  老赖就开始给唐奕写信。
  大意是,老夫在你家乡帮你打理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告诉文扒皮,别想动我的位子!!
  ————————
  而在与邓州相临的唐州泌阳。
  此时,曾巩做为泌阳令,正在府衙后堂批阅着卷宗。
  “曾子固!!曾子固,出来接客!!”
  前堂一阵喧哗,让曾巩不由眉头一皱,一听动静就知道是谁。
  碰的合着案卷,冲了出去。
  “章子厚!!!再叫一声,必将尔打将出去!!”
  曾巩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接客?
  可是,堂前的章惇根本没当回事儿,直直就往里闯,守门衙役见这位爷一身官袍,也不敢拦。
  章惇冲到曾巩面前,礼都不见,“听说了吗??陛下驾崩了。”
  曾巩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均州府衙黄摊子了吗?”
  要知道,章惇在均州州府供职,离泌阳可是还隔着个邓州呢。
  “黄个屁!好着呢。”
  “说正经的,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唐疯子当国,听说了吗?”
  这回曾巩却是不绕了,“听说了,昨夜就面北扣首,焚钱祭拜了。”
  章惇闻之哀然一叹,“唉以前没觉得,先帝真走了心里空捞捞的”
  可是,转脸又是一脸急切,“不过!!!唐子浩当国,当真意外。”
  “这回咱们可算熬到头了!”
  曾巩露出一个笑意,“小唐教谕的本事,当国不奇怪。”
  章惇急道:“那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章惇一翻白眼,心说,你跟我这装是吧?
  “咱们是等着啊?还是给唐疯子去信,让他赶紧召大伙儿京城相聚?”
  曾巩一窘,“这个”
  “不太合适吧?子浩初掌朝政,要照顾的地方定是颇多,咱们就别添乱了吧??”
  “就是颇多才要抓紧!”章悸恨铁不成钢道。“这信写晚了,想回去都没坑儿了!!”
  曾巩沉默了。
  章惇一进门,他就知道这货肯定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否则,让他抛下公职,远道相会,还能是什么事?
  但是,真要向唐奕要官吗?
  曾巩心里有点接受不了。
  可是话说回来,他不想回去吗?想!
  他不怕没坑儿了吗?怕!!
  曾巩现在已经接近四十岁了,却还窝在泌阳这么个小地方,年龄,不允许他在等下去了。
  “要不再商量商量吧”
  最后,曾巩还是拉不下面子去写这封信。
  “嗨!!”章惇瞪着他,“就你这样儿的,活该在泌阳窝着!”
  “不和你说了,我找王子纯去!!”
  泌阳再往南就是随州,那是王韶的地头儿。
  “对了,王子纯知道这事儿了吗?”
  “知道了。”
  “他什么反应?”
  “去缉匪了。”
  章惇听罢一阵哀嚎,“这个时候了,他还真稳得住,还能进山缉匪?”
  “咦不对啊。”章惇狐疑地抬头看着曾巩。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曾巩慢悠悠道:“因为他带的是我府衙里的差役,我当然知道的清楚。”
  “你府衙??”
  章惇四下看看,这才发现,泌阳府衙今天人太少了,进门到现在就见了一个看大门的。
  “他怎么带着你府衙”
  “因为他也来泌阳了。而且目的和你一样。”
  “日”章惇暗骂,“这货来的倒快!”
  晚间,王韶带人而归。
  做为京西南路各州最富盛名的“剿匪县令”,王子纯一出手,那还有跑,泌阳盗匪束手就擒。
  见了章惇还不忘吐槽,一来就被曾巩抓了壮丁。
  可是
  没想到章惇咧嘴一乐,“我均州治下也不安生劳烦子纯帮帮忙呗?”
  “滚!!!”
  三位同窗旧友一阵笑骂,最后说起了正事儿。
  商量了半天,最后曾巩没说过章惇和王韶,同意三人联名给唐奕去信。
  本来曾巩想亲自执笔,信中语气尽量委婉,能不能唐奕添麻烦最好。
  可是,章惇不干。
  “就他?你有我和子纯了解他吗?我们可是和他一起闯过江湖的人!!”
  “我来!!”
  于是,章子厚大笔一挥,信上就一句话:
  “再不调老子回京围而殴之!”
  ————————————
  东南。
  苏子瞻意气风发,星光璀璨。
  当年的苏小轼已经成长为青年版的“苏仙”,做为泉州风月班头、妇女之友
  全民偶像
  诗赛李杜,词比柳欧
  东南欢场已经满足不了苏子瞻的才情了。
  先帝驾崩的消息一到,苏轼也哭了一鼻子,悲痛之余,也给唐奕写了一封信:
  “唐家子浩叔父亲启”
  就正经了一句,下面
  下面充分证明了,逗比苏小轼还没完全退化干净
  “好吧“
  “我承认状元是你让我的。”
  “我承认论风流我不如你”
  “论诗词我也不如你”
  “所以”
  “你把我调回去吧”
  ————————————
  东北,辽河口。
  石全福光着膀子
  伫立在寒风之中,仰天长啸,潸然泪下。
  “好日子终于来了!!”
  王都头在其身侧,不待见的一撇嘴,“高兴个啥!?官家都走了,你高兴个啥?”
  石全福一甩脑袋,“两回事!!”
  “官家驾崩臣下悲痛!!可是唐疯子当权,还不让老子高兴高兴!?”
  “切”阎王营的汉子们不以为然。
  “大郎当政,跟你有啥关系?”
  “没关系吗?”石全福瞪着牛眼。“没关系吗??”
  “老子终于可以回家了!!”
  “你们!!”
  “你们也可以回家了啊!”
  “你们不想吗?”
  “想个屁!!”王都头推搡着石全福。“接着操练。”
  “当兵吃粮,这儿就是家!”
  石全福这个气啊,“和你们这帮臭丘八说不清楚。”
  一边被王都头推着操练,一边美滋滋的想着事儿,他老子石进武这回可算是押对了宝。
  “不行!某这就回帐修书一封,让父帅说请。”
  说着话,脱离大队,就要往帐子里跑。
  “回来!!”王都头厉喝。
  “干嘛?”石全福紧紧着鼻子,偏头瞅着王都头。
  只闻王都头道:“身为主帅,当与士卒同苦,早操还没出完,怎可独自回营。”
  “得了吧你!”石全福一甩膀子,“特么你们当老子是主帅吗??”
  四年了!!
  四年了,这帮孙子也没叫他一句“营帅”,还特么活活折腾了他四年!!
  平时拿这个说事儿,石全福也就忍了,现在?
  现在老子都要回京了,还听你这个?
  “你们也别练了!!舞舞咋咋什么劲??”
  “赶明回京,老子请你们攀楼喝大酒!”
  说着话,又往回走,“可得把这四年遭的罪都补回来。”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调头跑到王都头等人身前,指着王都头吼道:“要是老子把你们也都弄回去了,谢我就不用了,叫一声营帅!”
  “谁不叫,谁是孙子!!”
  “写你的奴才信去吧!!”王都头不耐烦的赶着人。
  “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啊”
  “当不了我们的营帅!”
  ————————
  大辽。
  耶律洪基猛一拍案首,“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下首一髡头契丹人、一汉服属臣,惊恐下拜。
  “陛下息怒”
  “臣刚刚是说”
  “南朝皇帝驾崩了。”
  哐
  耶律洪基砸回龙椅木然不动。
  良久
  呼
  出长一口粗气,气息之中都有颤抖。
  悠悠道:“宋辽之间再无宁日了。”
  辽臣一怔,髡发辽人试探道:“陛下何出此言?”
  “南北之间,本就难免刀兵吧?”
  六年前刚打了一仗,丢了燕云,耶律洪基痛改前非,励精图治,不也是为了把燕云夺回来吗?又有什么宁日可言?
  “不一样”只见耶律洪基缓缓摇头。“燕云一役,概唐子浩一己之力。那位南朝皇帝是个仁主,不想用兵的”
  “可是他一走,唐子浩独掌大权,依他的疯劲儿”
  “我们在古北关以北的防务就没那么轻松了。”
  从前,就算丢了燕云,大辽也不太担心大宋会挥师北进,所以辽军布防主在进攻之备,而非防御。
  可是唐奕
  耶律洪基了解他,和赵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唉”再次长叹!
  “苍天无眼!”
  “让那么好的仁义之人,早早离世”
  “实为众生之祸啊”
  “陛下!!”二辽臣之中,一直未发声的那个汉服属臣却是开口了。
  “臣以为,哀痛尚可先放一放。”
  “与其等唐子浩举兵祸辽,不如先下手为强!!”
  耶律洪基目光一凝,“孝杰,说下去!!”
  这个汉臣名张孝杰,是新晋官员之中耶律洪基极为看重的后起之秀。
  没错,既使丢了燕云,大辽之中亦有汉臣。
  无所谓汉奸,他们本就生在大辽,长在大辽。张孝杰更是在大定长大成人,考的也是大辽的状元,自然要为大辽效力。
  只闻张孝杰道:“难道陛下不觉得,此时就是良机吗?”
  “南朝新旧更迭,政局不稳,且唐子浩也非是众望所归,没有大乱已经是万幸。”
  “若我朝出其不意,有所动作,南朝不一定就能反应得过来!”
  “”
  耶律洪基一阵沉默,“张小姐”说的有道理
  可是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古北关内有狄汉臣驻守,不易冒进。”
  张孝杰自信一笑,不着痕迹的与那髡头辽臣对视一眼,“臣倒有一计,可智破狄青,且我朝无需伤筋动骨。”
  “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耶律洪基已经站了起来。
  只闻那髡头辽臣接过话头儿:
  “说不定,燕云可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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