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赠白珙桐!
中国,某种程度上可以被称为是土的文明。
土在国人的心灵中已被抽象出来,其生生不息的意蕴早已深刻地影响着中国人的思想和现实生活。
从远古先民对土的狂热崇拜,到儒家仁的思想的提出。
从以礼为形制的对生命的崇敬,到内化于中国人生命之流的生生不息的思想底蕴,无不深刻反映了土生生不息的思想之于中国文化传统的意义。
中国古代艺术反映了对生生不息的思想内流的返璞归真,气韵生动亦不仅是中国绘画艺术的最高境界与目标,更是中国古典美学显著的审美标尺之一。
艺术中暗含着节奏与律动的音乐感,这就是韵,即是生命的精神。
然而土终究也还是平实之物,中国文化中的现世精神即是源自土的实在性。
实用理性便是中国传统思想在自身性格上所具有的特色。所以,对土的解读是理解中国文化之谜的又一通经。
有许多人曾问,为何欧洲留有的教堂、宫殿能给人发自内心的震撼,可中国的古建筑却显得低调、朴素?
当然低调、朴素在这里是一种谦虚的说法,若是不客气,可以用平凡、普通、不起眼去代替。
有人亦要问,是否是,中国老祖宗的建筑就是比不上西方老祖宗的建筑?
当然不!
这是根子上的不同。
西方人的教堂、建筑,它不是为人造的,它是给上帝修建的。
它的标杆是上帝。
中国不这样,中国人更务实,是以人为尺度,是给自己建造更舒适的宅子。
整个美学原则也都更重意境,而不是在形势。
土陶历史悠久,被称为泥与火的艺术。
为何彪修建的土陶窑花上了两天多时间。
建成之后,凡是空闲着的村民们都聚在了何彪家前,打量着那新窑,眼神中满是羡慕。
新窑依老屋而建,顺延而下,高度的起伏,坡屋顶的延续让土陶窑与屋子有一种莫名的统一与协调。
俩天多的时间,珙桐在屋里说的那段话已经被口口相传,整个村子的村民是都听说了。
“白设计师给何彪家送去了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
“何彪家要发达了,被白设计师看重了。”
“以后等城里人来咱们板万村旅游,何彪家就成为咱们村的标志了。”
“是吗,那可得去和老何打好关系。”
“白设计师那手简直能点石成金啊!”
“老何一家上辈子是修了怎样的福气,才能盼来白设计师啊。”
何家前的空地上,何父何母翻箱倒柜掏出了两人还是结婚时穿的衣裳,油光满面,喜悦激动极了。
拿出提前买好的瓜果,烟水为村民们散去。
跟着老何又从屋里抱出一捆不知是几百几千响的鞭炮。
铺开后,手捏着烟头去点燃薪子。
噼里啪啦
刺耳的鞭炮声响起,鞭炮屑炸的满地都是,通红通红的一片。
珙桐和半夏站在何父、何母的身旁。
在鞭炮响起的一刹那,珙桐敏感的注意到了半夏脸色的变化。
小脸有些泛白,眼睛也不敢望着。
哪怕是用手捂着耳朵,每每鞭炮响起时身子也在微微哆嗦。
见状,没有多做思考。
珙桐直接靠近了一步,半搂着的姿态,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盖在了半夏的手背上,为她捂起了耳朵。
珙桐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半夏的身子先是剧烈一颤,可紧跟着似乎就恢复了镇定,变得踏实。
半夏察觉出了身后的人,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突然就不怕了。
“谢谢。”
也不管珙桐听没听清,小声呢喃。
她睁开了眼睛,自幼时被炸伤起,第一次又直望向了正燃着的鞭炮。
她的脸上染着嫣红,眼眸看着红彤彤的鞭炮出神
“这鞭炮不少钱,这烟酒,这瓜果也要不少钱,老何家是下血本了!”
“这算什么,等他们家这个窑投入使用,钱还不大把大把的来。”
“嘿,也不一定。”
“虽然白设计师是给了他家这么好一个条件,可要是何彪不争气也没折。”
“对,如果这样,可还是干不成!”
“哈哈,那可就白瞎白设计师的功夫,白瞎这些烟酒,白瞎这好几千响的鞭炮了”
鞭炮声一直响了数分钟才终于停下。
围着的村民们又开嗓子议论了,有盼好的,当然也少不了盼坏的,人之常情罢了。
很多户人家太羡慕何彪的这个机遇了,心里发酸,自然就渴望看着笑话。
“何彪。”
珙桐松开捂着半夏耳朵的手,带笑向何彪喊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快给大家伙,露一手!”
珙桐没注意到,在他离开半夏的刹那,半夏好看的眉毛不经意的皱着,觉得心里一空。
“珙桐大哥,您敲好嘞!”
何彪知道珙桐这是让他好好扬眉吐气呢,也不谦虚,眼睛有神,应声道。
话音落下,他小跑回堂屋里,跟着再出来的时候就是捧着一老木箱。
在满地的鞭炮屑中清出一块空地,支开马札,跟着坐下。
打开木箱,是制陶的工具,如辘轳,陶车,提前准备的泥土等等
何彪的动作顿时吸引了所有围观人的注意,不管嘴巴在说着些什么样的风凉话,可暗地里却都悄悄凝神。
只见何彪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情变得肃穆,跟着拉开了架势。
在准备的器皿里放上泥,倒入水。
双手或拍或打,有节奏的拍打声响起。
“呵,这小子有两下子嘛。”
珙桐一见,嘴巴咧开,满意道。
见到半夏不解的眼神,他解释道:“制陶分为和泥、拉坯、晾干、上釉、码窑、烧制六道工序。”
“何彪这是在进行第一步,和泥。”
“当然这泥可不是谁和的都行,里边有讲究。”
“用水把泥和匀还不成,得直到粘土绵、软、稠、韧”
“缺一点都不行,都会影响最后成品的质量。”
珙桐不单是在为半夏讲解,也是在讲给村民们听。
只见珙桐顿了顿,随即继续道:“你听这拍打泥土的声音,是不是很有韵律,很有节奏感。”
“这就是水准,透着功底呢。”
“这小子,别的不说,单这架势,我敢说他有几分大师的气势!”
话语被村民们偷听在耳中,说风凉话,嫉妒的准备看热闹的人顿时哑然,悄悄缩了缩脑袋。
何彪很专心,全身心的投入,他的眼里只有那一团的泥土。
一遍遍拍打,似重复,却又不是重复。
直到确认无误后,把和好的泥放在辘轳上。
这辘轳是完全通过脚踩控制转盘的速度,不是现在外面常用的电动拉胚机。
何彪的脚踩动辘轳,转盘开始转动,跟着轻轻的滑动起手指
在众人注视下,那摊在陶车上的泥土开始渐渐的成型。
何彪的手指滑动的速度与时间在悄然变化,他是有自己的一套东西。
一遍又一遍,不急不躁,从容不怕。
他的这股气度,让珙桐眼前一亮,觉得是真的挖了一块宝。
村民们虽然看不出太多,但只是看何彪在制土陶时的那气势,就再不敢多说了。
何彪制成的第一个土陶被所有人打量,可以看出是一只茶盏,有自己独特纹理的茶盏。
刚成型还需要晾干、上釉等步骤,行外人还暂且看不出好坏。
到这一步,今天的展示基本算完了。
一旁紧张的何父、何母算是送了口气,不求惊艳,但求稳妥。
可他们没想到,何彪却没有就此将这土陶茶盏放去晾干,而是从箱子里又掏出了根木条似的东西。
右手捏着木条,微微俯身看着茶盏。
跟着在所有人的惊神下,木条落在了茶盏的身子上。
还没晾干的土陶只是轻轻一划就是一道痕迹,制作师傅们往往都很小心。
何彪却不同,眼露精光,捏着木条的手速突然变快。
几乎只是一眨眼,他停下了,放下了木条。
何彪手捧着茶盏,站起了身子。
没有遮掩,为了给众人展示,特意拿近。
阳光下,茶盏呈现在众人面前。
当所有人看清时,纷纷面露震撼。
嚯!
不愧是村里近年来唯一的大学生,这手艺简直了!
小巧精致的茶盏壁上有含着古老韵味的纹理,更有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六个小字,赠恩人白珙桐。
如果说只是土坯,只是纹理村民们还看不出功底,可这刻着的一行小字可就切实的显出了手艺。
从拿捏的力度,到技艺堪称一绝。
珙桐亦是大笑。
他这是真的给布依族传统土陶挖掘出了一个大人才啊!
“珙桐大哥,这个茶盏等烧制完后再送给您。”
何彪感激道。
“行!”
“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