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魂归来兮（8）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晚香着一身丫鬟的服饰坐在矮小的凳子上伸直了小腿，由红玉就着昏黄的光线挑着她脚上的血泡。
下人是没资格裹脚的，因为还要干活方便。所以今日晚香勉强穿了朱瑶的绣鞋之后，脚趾已经被挤出了好多个血泡，后脚跟因为一直裸露在外面，已经被硬实的地面活生生的蹭掉了一层皮，此时正不断的往下滴着血。
晚香皱紧了眉头，眼泪止不住的不停往下流。
红玉微红了眼眶，捏着针的手都在发抖，哽咽劝道：“晚香，要不你明天跟小姐说一声，就说你这辈子就一直给她做丫鬟好不好？你看你今儿不过是穿个绣鞋就遭了这样的罪。明儿小姐还说要帮你找个裹脚的老妈妈来，你如今都这样大的年纪了，你也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裹得脚，可时候你可怎么受得住啊。”
“红玉，你不用为我担心。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点辛苦也是值得的。”晚香咬紧了唇瓣，额头上的冷汗不断的滑落下来。
红玉放轻了手底下的动作，微叹了口气，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白云寺的大师不是都说个人的选择其实都是命中注定的吗？也许这就是晚香的命吧。只盼她今朝出了这朱府的大门，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转天，前头门房处果然领过来了一位看着老练的妈妈。那妈妈上身着一件桃红色的斜襟上衣，下身配了条水绿色的裤子，发髻上簪了朵红艳艳的绢花，一笑的时候就露出了透风的门牙，那脸上的粉好像也在扑簌簌的往下掉。
朱瑶手捧着一杯茶，漫不经心的撇了她一眼，她的脸上便迅速的堆起笑容，快言快语的说道：“姑娘您放心，我刘妈在这附近裹脚那是出了名的，我裹出来的脚那是既小巧又美观，那看过的人就没有不夸的。东街杂货铺子的那大姑娘，今年都十二了，前儿才找我裹了脚。原来就是蒲扇般的一双大脚，如今谁见了不都夸一句，都说我老婆子裹得好呢。也好叫姑娘知道知道我刘妈的手艺。”
“今日叫你来呢自然是要裹脚的，只是不是我要裹脚，而是另有其人。这人呢，等会儿我叫丫头带你去看。只一点，我要跟你讲在前头，这人年岁有点大了，今年都已经十五岁了，您去看看还能不能裹。若是不能裹，我也不叫你白跑一趟。”朱瑶缓缓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刘妈一听这话，生怕朱瑶反悔，这门生意再跑了。连忙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嘴里一叠声的保证到：“保管叫您放心，您就擎好吧。”
朱瑶微垂了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总觉得刘妈那一下下的拍在胸脯上说不出的疼。
嘶，朱瑶不动声色的倒吸了口气，然后转头微抬了下巴，冲红玉点了点头。红玉微一躬身行礼，然后就带着刘妈去了那边给晚香单独收拾出来的房间。
刘妈一边跟着红玉走，眼睛一边四处寻摸着，嘴里也没闲着的啧啧出声到：“哎呦，这朱府的园子可真大。都说朱家有钱，老婆子今儿是开了眼了。哎呦，你说这园子，那得多少两银子才能买来啊。”
末了，刘妈转了转眼珠子，凑近了红玉悄悄打听到：“姑娘，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你们朱府真的就只有朱老爷和朱小姐两人啊？那朱老爷就没个再娶的打算？这闺女虽好，她也不能当儿子用啊。长大了早晚要嫁人。等朱老爷百年辞后了，这偌大的家业还能真给外人不成？”
红玉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闭紧了嘴巴，根本不搭理她这话茬。
刘妈见红玉并不搭理自己，闹了个没脸，遂撇了撇嘴也不说话了，只眼睛还在四处乱看着。
给晚香单独收拾出来的房间就是由客房改造的，但即便是这样，这样的环境也比下人房那边好上太多了。
红玉带着刘妈进去的时候，晚香正端端正正的端坐在床沿上等着呢。昨日的血泡被红玉帮忙挑破之后，今儿还是疼的厉害，晚香一早上也没下地，就连早饭都是红玉帮忙端过来的。
给她单独收拾了房间，自然就要有配套的衣服、首饰。这点朱瑶都已经想到了，所以一早就让红玉收拾了几件她自己没穿过的衣服和没戴过的首饰送到了晚香的房间里。此时晚香身上穿的就是红玉一早给她拿来的一身衣裳。
刘妈初听朱瑶说那姑娘年岁大了的时候还以为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小的时候没想要裹脚，现在又想通了呢。结果一看晚香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看看那通身的穿着和气派，倒是一点都不比朱家大小姐差啊。
“姑娘且把脚伸出来给老婆子看一眼，然后姑娘再告诉老婆子你想裹成多大尺寸的。只要姑娘你吃得了苦，就是那三寸金莲我老婆子也能给你裹出来。”刘妈又啪啪啪的拍起了胸膛。
晚香心里有些忐忑，她自然是希望越小越好的。只是柳青荇如今刚刚进到上京，看他的穿戴便知他家庭一般，若是自己裹得太小，日后嫁过去了倒是不方便做事了。可若是裹得大些，又失去了美观。
一时间，晚香的心里倒是纠结了起来。
红玉在一旁看着，蠕动了嘴巴，刚想要再劝劝晚香，晚香就已经伸出了脚，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到：“妈妈你给我裹小一点吧，便照着那三寸金莲的尺寸裹。”
“你疯了！”红玉惊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三寸金莲，那都是几岁的孩子就开始裹脚才能裹出来的，如今她都已经十五了，哪里还能裹得出来。
“妈妈，你别听她的。你先看看她的脚，能裹多小就裹多小，不用太勉强。以后都还要做事的，太小也不方便。”红玉张口就拦住了正要行事的刘妈，斩钉截铁的说道。
在红玉看来，晚香此时根本就是已经昏了头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以后她清醒了，肯定是要后悔的。作为丫鬟，裹了小脚哪里还方便做事呢，倒不如稍微裹一点意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