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师兄和鼬鼠

  那绝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浑浊的黄色瞳孔四周密布着红血丝。
  它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的注视着你。
  宓八月站起向窗户走过来。
  那眼睛跟随她移动。
  宓八月将窗户向外推开。
  黑影的脸直接被窗户撞个正着,在暖白的窗纸上留下暗黄色污秽。
  有刺鼻的味道散发出来,宓八月冷静望向外面的生物。
  这是一个脚下踩着高跷,满身棕黑色皮肤,长满脓疮的丑陋人形怪物。
  它没有嘴巴,平面的脸上两個细小洞口呼吸间都是刺鼻浊气,浑浊的黄色眼睛愤怒瞪着宓八月。
  宓八月问道:“有什么事吗?”
  怪物:……
  宓八月往它脸上本该长嘴的地方看了眼就移开视线,看见怪物手里拖着个硕大的布袋。
  布袋很脏,和怪物身上一样的刺鼻臭味弥漫,不过还有另一种令宓八月熟悉的味道掩盖在臭味之下,被她捕捉到。
  鲜血的味道。
  还很新鲜。
  就好像是为了验证她的发现,暗红的液体从布袋的缝隙渗出来,很快染红窗外草地。
  里面不止一个人,而且都已经死了。
  暴力砸门的声音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宓八月看见左手边7号小屋门前站着个青年。
  青年身穿蓝白院服,面白无须,长相普通到过眼即忘。不过他院服袖子由于过于长,把双手都遮掩在下面。
  宓八月视线下移,看到他袍角下的靴子,和朝莲他们穿的蓝靴不同,他的靴子是黑的,黑得发红。
  此时青年也在看她,那眼神里充斥着仇恨。
  宓八月心平气和的对他说道:“你吵到我学习了,这么久没人开门很明显主人不在,你可以下次再来。”
  青年阴测测的说:“你怎么知道主人不在,也许他心虚不敢开门。”
  对方胡搅蛮缠,宓八月也不和他争论,“无故吵闹影响他人,我可以向投诉井投诉你。”
  青年本来就僵硬的脸闻言更像死人一样发青,死人才有尸斑在他脸上浮现。
  宓八月视而不见,接着对面前的恶臭怪物说:“我屋前的草地,还有被你私自弄坏弄脏的窗户,麻烦替我清理干净并修好。”
  怪物愤怒得鼻腔喘出两条硫磺味的气流,噗呲噗呲声中它身上的脓疮炸开,液体溅在地上,草地肉眼可见的枯萎。
  因为宓八月站在窗内,半身高窗台墙面正好挡住这波恶心又恐怖的意外。
  怪物往前一步,只有三根手指的爪子扶住宓八月的窗台,似乎想要翻窗而入。
  宓八月向后退到一定的距离,冷静的端详着它。
  在她的注视下,怪物最终没有进来。
  ——怪谈由规则伤人,却也受规则所束。
  当初的夜来装模作样的各种恐吓,也不过是为了刺激猎物触犯杀规。在犯规之前,它明明有实力吃掉对方,也不能动手。
  “明早我起来发现没有收拾干净,也会将今晚发生的情况向投诉井举报。”宓八月语调平和。
  怪物毛发稀疏的头顶涨涨缩缩,无法说话的它连怒骂都做不到,大概是发现宓八月是个硬茬子,转身把硕大的布袋往肩膀一背就踩着高跷跑了。
  宓八月又走到窗边去看隔壁七号小屋,本来是想观察一下穿院服‘师兄’还在不在,意外看见一名青年从远处走近。
  宓八月对这个青年的脸有印象,正是白天她去总务阁时再次经过宿管处,被那老人宿管赠物的那位。
  看这情况,对方凑巧就是七号小屋的新生屋主。
  郝愠隔了一段距离就已经看到自己屋前来客,还有隔壁小屋敞开的窗户。
  站在窗内的少女眉目如画,眸有秋水般清澈。她身后屋内暖光也为她镀了一层绵绵柔光,悄无声息的静夜下,这幅解语花的模样最戳文人墨客的心怀。
  郝愠刚在好友那里喝了酒,眼看夜色渐深了才徒步走回来。
  这路上连个照亮的灯笼都没有,他迷迷瞪瞪凭借着记忆还是走错了两回,好不容易碰见个路人,向对方问路才得知回簪花小苑的正确路线,找回了自己的住所。
  此时他酒劲越发上来,看见触动心怀的美人,傻笑着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更不好意思以这幅酒醉模样去与对方打招呼了。
  “郝愠。”
  阴森的声线如夜凉的水浇了郝愠一个头皮冰凉。
  他方才注意到自己门前站着个男子。
  迷离的视线里看不清男子长相,却看得见对方大概的服饰。
  郝愠赶紧礼貌行礼,“师兄。”
  ‘师兄’宽大的袖子摆动,密密麻麻的铁刺圆球一角露出袖外。
  它慢慢接近郝愠,阴森彻骨的冷笑,“今日你可收了我爹给的宝贝?”
  郝愠愣了愣,“你爹?”
  “哦!”他晃了下脑袋,用手扶着,“我想起来了,那位宿管处的老爷子吗?”
  “没错。”笑声越来越近,‘师兄’宽袖里藏着东西落地,脑袋大的铁球,边缘不下于千根刀刺,上面血迹斑斑,夹藏着血肉和细小布料。
  郝愠头晕目眩,不经意又看到隔壁屋窗内站着的美貌少女。
  ——她在看着我。
  这个念头浮现混沌的脑海,郝愠便从怀里掏出白天收获的香囊。就是个静心安神的东西,为此被美人当成贪图小便宜的货色多伤面子。
  他把香囊还给‘师兄’,‘师兄’却不接。
  “收了就是收了,贪得无厌的小人不该活在这世上!”
  ‘师兄’森然冷笑,布满尸斑的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真面目,眼里都是兴奋嗜血的光彩。它抡起千针圆球砸向郝愠脑袋,大笑已经在嘴角出现,只等脑袋开花最灿烂一刻就放声欢呼。
  哪知道郝愠愤怒的一步向前,香囊被他塞进‘师兄’衣服里。
  “你这是冤枉,明明是老爷子非要给我,我推却一次不好再推才收下,怎么就被按下个小人罪名!”
  一鼓作气说完,郝愠依旧满面愤慨。
  浑然不知他后脑勺的针球只差一寸就能叫他脑袋开花,被‘师兄’用手苦苦抓着。
  胃里翻滚得厉害,郝愠不愿意在他人眼前出丑,就跌跌撞撞从‘师兄’旁边走过,用门牌打开自己屋子就一头撞进去,连屋门都没关。
  ‘师兄’表情扭曲,抡起针球正要砸向地面发泄时,忽然想起宓八月。
  它身体没动,脑袋以违反人体结构的方式直接扭向宓八月的所在。
  宓八月依旧站在窗内,以研究的目光平和而专注的望着它。
  ‘师兄’并不懂这种眼神代表什么,但能感受到深深藐视和莫名恐怖。
  “……”
  历来都是它给人带来恐怖!
  ‘师兄’对宓八月抡起针球。
  宓八月目光动了下,若有所思。
  “智商和人相当,情绪暴躁,却有一定的共情能力。”
  善恶书实时记录。
  ‘师兄’手里抡着针球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这时一盏灯光在远处摇摇晃晃的过来,随着越来越近方才看清这灯光来自一只直立鼬鼠的帽子。这圆帽贴着它两耳中间,上方顶着个小小油灯。
  它光着上身,下面倒是如人般穿着灯笼裤和短靴,双手拉着一个拖板车,晃晃悠悠的就来了。
  ‘师兄’看见它的到来,忽的脸色大变,收起针球锤转身就跑了个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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