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节 小儿夜啼

  谭宥之死,对谭氏那一派的影响很大。
  顾瑾之并没有多关心。
  因为彤彤生病了,所以,顾瑾之无暇旁顾。
  彤彤突然发夜啼症。
  朱仲钧回来之后,顾瑾之不再将彤彤放在床里面,彤彤便跟着刘乳娘,夜里宿在东次间隔壁暖阁里。
  第一次夜啼,只有半个时辰,声音也轻,断断续续的。
  乳娘喂了奶,彤彤也慢慢平复。
  刘乳娘不甚在意,没有告诉顾瑾之。
  她并不是特意不说,而是没有意识到彤彤是生病。
  她还当彤彤只是饿了。
  等到了第二天,彤彤又哭。
  她白天还好好的,到了夜里就哭。
  这次,没那么好哄,她哭得肝肠寸断。
  刘乳娘心里就隐约明白了点。她在奶子府的时候,学过如何治这种夜啼。她都没有惊动顾瑾之,把灯花剪下来,一共剪了五颗,捣烂贴在彤彤的肚脐眼上。
  彤彤仍是哭。
  贴上捣烂的灯花,彤彤慢慢好了些,渐渐被刘乳娘哄着睡了。
  顾瑾之睡得朦朦胧胧的。
  她隐约听到了孩子哭声,便要起身听。
  她动作轻柔,还是吵醒了朱仲钧。
  “口渴了吗?”朱仲钧在睡梦里下意识问。
  顾瑾之摇摇头,道:“不说。你睡吧……”
  她起身。批了件衣裳,就去看彤彤。
  彤彤的已经睡着了。
  刘乳娘也累得歇下了。
  孩子早就不哭了,顾瑾之仍有这种错觉。她有点奇怪,只当是自己多心,让值夜的丫鬟不要惊动乳娘和彤彤,自己又回了里屋。
  第三天白天,彤彤一直在睡觉。
  顾瑾之问刘乳娘:“彤彤昨夜还好?她哭了没有……”
  刘乳娘一愣,不敢隐瞒,立马一五一十把彤彤的事,告诉了顾瑾之。
  “……把灯花捣碎。贴在肚脐眼。是宫里的医婆教的。”刘乳娘道,“昨夜大小姐哭,奴婢就照例用了,大小姐后来慢慢才不哭的。”
  顾瑾之便知道。并非她的错觉。
  彤彤果然有夜啼。
  顾瑾之冲刘乳娘笑笑。道:“你做得很好。”
  灯花治疗夜啼。是千金方上的。所谓灯花,就是油灯燃烧后所结的话,不仅仅有捣碎了贴在肚脐上。还有直接冲水,给小孩子喝的。
  顾瑾之对冲水喝保留态度,但是贴肚脐是没事的。
  “以后,不管大小姐怎么了,都来告诉我。”顾瑾之表扬完刘乳娘,又道,“不要乱给她吃东西……”
  刘乳娘道是。
  她心里有点忐忑。
  顾瑾之又问她:“夜啼已经几天了?”
  刘乳娘如实回答,说只有两天。
  只有两天,还不错严重。
  顾瑾之松了口气。
  她自己去暖阁,把彤彤抱了起来。
  彤彤睡熟了。
  等了半个时辰,彤彤才醒。
  顾瑾之替她把脉。
  小孩子的脉,不容易取。
  小儿夜啼,主要有三个病因:脾寒气滞、心经积热,惊恐伤身。
  彤彤的脉数,是热证,并非寒症。
  顾瑾之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和面色。彤彤面上的确有赤红之相,却并不明显。她因为白白胖胖的,素来就是白里透红,病又是刚刚发作,顾瑾之没有留心。
  彤彤舌尖微红。
  “大小姐一天几次大便?”顾瑾之问刘乳娘。
  刘乳娘想了想,道:“昨日和前日都没有……”刘乳娘有点惊慌。
  这是她的失职。
  她不是没有想到,而是不敢说。
  顾瑾之则叹了口气,内疚亲了亲女儿的面颊。
  她确定了彤彤这是热证,是心经积热。
  这三月桃花雨下了大半个月,彤彤怎么会有热证呢?
  这热非外感而来,就是内感的。
  顾瑾之最近乳汁又有点不足,彤彤又跟着乳娘睡,她夜里如果饿了,就是吃乳娘的奶。
  顾瑾之看了眼怀里的女儿。
  她把彤彤哄睡了,交给秋雨先照顾。
  “刘妈妈,我有话跟您说……”顾瑾之道。
  女儿的乳娘,顾瑾之也尊重她。
  刘乳娘道是,声音却微颤。
  自从顾瑾之第一次见面,让她退下去,不把孩子给她奶,她就战战兢兢的,很怕顾瑾之。
  她大约觉得顾瑾之是个面慈心狠的人。
  顾瑾之并没有刻意去扭转她这个印象。
  “您坐下。”顾瑾之自己坐到了东次间炕上,对刘乳娘道,“您坐到我对面……”
  刘乳娘心里惊讶不已,忙道:“奴婢不敢。”
  “我替您把把脉。”顾瑾之笑道,“彤彤体内有热,来得蹊跷。我并无热证,她又吃您的奶,我怕是您传给她的。”
  刘乳娘听到这句,吓得面色苍白。
  她噗通一声给顾瑾之跪下,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王妃,奴婢不敢害大小姐。奴婢对王妃和大小姐忠心耿耿,断乎不敢。王妃饶命……”
  她大哭起来。
  屋子里一静,只是她的哭声分外凄厉。
  东次间服侍的几个丫鬟里,顾瑾之看了眼代荷。
  代荷是母亲宋盼儿给顾瑾之的丫鬟,是非常机灵又忠心耿耿的。
  代荷也一直留意顾瑾之的表情。
  见顾瑾之递眼色给她,她就立马把刘乳娘搀扶了起来。
  “刘妈妈,您别怕,我并未怪罪您。”顾瑾之笑道。声音尽量温和些,“我擅长医术,也没有往这方便想,何况是您?
  我只是查彤彤的病因。
  哪怕真的是从您这儿起,又有什么关系?您喝药把病治好,以后还奶彤彤;若不是,我再查其他原因。您坐下,别耽误了给彤彤治病…….”
  刘乳娘不是个伶牙俐齿的话。
  她听了顾瑾之的话,顾不上擦鼻涕眼泪,就道是。连忙坐到了顾瑾之对面。让顾瑾之给她诊脉。
  代荷却不着痕迹递了块帕子给她。
  刘乳娘感激接在手里,胡乱将脸上泪痕拭去。
  她小心翼翼半坐在炕上,把手搁在炕几上。
  顾瑾之给她取脉。
  刘乳娘的脉,数而急。她体内的确有热。
  顾瑾之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她的舌质红而绛。苔白薄而干。
  刘乳娘体内热毒很甚。
  她并不外感病。所以这些热毒从内而来。
  顾瑾之收回了手,轻轻冲刘乳娘点点头,让她也把胳膊收回去。
  见她吓得要死。顾瑾之若是说出彤彤夜啼的起因是吃了她的奶,她定要吓得又哭又拜。
  “王妃……”刘乳娘见顾瑾之不开口,撞着胆子问了句,“是奴婢把病过给了大小姐吗?”
  “暂时还不知道。”顾瑾之笑道,“您先去吧。”
  刘乳娘站起身,退了出去。
  站在屋檐下,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小丫鬟瞧见了,上前要安慰几句,刘乳娘摆摆手,自己回了屋。
  她瞧着这干净小耳房,心里愁苦更深:是不是要回去了?王妃大概不会再要她了。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这一年,真是倒霉透了。
  她家里那些事…….
  那些烦心事涌上了,刘乳娘趴在被褥上,无声痛哭。
  刘乳娘退下去之后,丫鬟代荷拿了笔墨纸砚给顾瑾之。
  顾瑾之回想了刘乳娘的病症。
  自从进府之后,管事妈妈秋雨和木叶怕她乳汁不足,饿着了大小姐,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照顾刘氏。
  才半年,刘氏胖了一圈。
  而她体内的内热,是来源于痰饮。
  当吃了太多的营养物,又无法消化,就形成了痰饮,体内炽热积留。
  彤彤吃她的乳汁,将热毒吸入了体内。
  故而才发小儿夜啼。
  顾瑾之拿起治病,写了方子:知母、石膏、炙甘草、粳米、人参。
  这是在白虎汤上做了点改变。顾瑾之在白虎汤里,添了人参。白虎汤是清泄去热,刘乳娘还在哺育七,不能一味的清泄,还需要点滋补。
  开了方子,顾瑾之叫人去抓药:“去顾家百草厅抓药,要两份一样的…….”
  大哥那边的药,顾瑾之比较放心。
  小丫鬟拿了方子,去外院吩咐小子去抓药。
  一个时辰后,药抓了回来,顾瑾之仔细看了看药的成色,将药交给秋雨:“你亲自去煎。要两份…….”
  秋雨便问:“王妃,要给刘妈妈喝两份?”
  “不,我喝一份。”顾瑾之道,“大小姐太小,她的腑脏娇弱,不能吃药。只能我吃了,她在吃我的奶汁,慢慢解了这热毒万幸,发现得早。”
  这也是刘乳娘的好处。
  她比较老实,不敢藏私,没什么花花肠子。
  要是她隐瞒不报,彤彤的热毒再深几分,顾瑾之只怕也无力回天。
  想到这里,顾瑾之后背有点寒。
  药煎好之后,顾瑾之让人端给刘乳娘,自己也喝了一份。
  等晚上朱仲钧回来,顾瑾之便跟他说:“……从明日起,我要喂彤彤吃米粥。哪怕换个乳娘,我也不放心。”
  朱仲钧脸色立马阴沉下来,道:“把她打出去。要是彤彤有个三长两短,我刮了她都赔不起。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他爱极了彤彤。
  听到顾瑾之说,是因为刘乳娘自己生病,带的彤彤生病,气急攻心,恨不能立刻宰了刘氏。
  顾瑾之让他消消火,笑道:“不能打发出去,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她人还不错,知道轻重。再说,生病也非她所愿。以后不叫彤彤吃她的奶就是了。”
  然后又道,“看,我总是自己奶孩子,是有好处的。”
  朱仲钧便道:“你什么时候做过错事?”
  顾瑾之笑起来。
  朱仲钧就道:“晚上把彤彤放在床里面睡。这床不够大,我明日叫人再打张大床来,以后彤彤跟着咱们……”
  顾瑾之愕然。
  她还记得从前在庐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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