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提鞋是我的活
伙计将旁边让人画画的厅间给清理出来,摆上了两个小桌。
中间竹帘一拉,便与正厅隔绝开来。
对着院子那一处,悬挂着纱罗。
只要不是特意冲过来,便看不到这边。
待伙计一走,顾欣悦便摘了那帷帽,对席上一坐,冲着袁子苏勾了勾手。
袁子苏先将桌子拉并到一起,方才端正的跪坐下来。
脸上,板成了冰块一般。
若不是顾欣悦反握着他的手,他差点就破了自己的君子之戒。
不打女人……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居然敢这般说她!
她连给顾欣悦提鞋都不配!
(提鞋是他的活)
“嘘,咱们不气,这个样子,子苏都不好看了。”顾欣悦笑嘻嘻在他脸颊之上捏了一下,贴近了他耳朵低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尽兴的吃就是。”
她气息又暖又柔,还好似带了丝丝甜香,就吹拂在他耳根之处,那肌肤的****感觉,都好似她的唇碰上了自己的耳根一般。
袁子苏的耳根,立时便红透了。
脸颊之上也一片绯红。
忙低下头,作势去倒茶,将脸上的异样掩了去。
“姑娘,您看看,最新鲜不过的长江刀鱼。”隔壁传来伙计说话的声音。
“嗯,不错,上菜吧。”蒋慧慧随意的道。
听那声音,似乎并没有仔细看鱼。
顾欣悦的唇角不觉翘了起来。
在路上,楚铮便说了那蒋姑娘虽是江淮侯府的姑娘,可其父亲不过是个庶子。
便是安国公嫡女傅千春,都不敢说随便拿个上千两银子吃一顿席面。
(没有出嫁的姑娘少有自己有财产的,钱财都在父兄和母亲手上,只有出嫁后,嫁妆才能自行支配)
这姑娘,八成没有看到外面的标价表。
那边菜式一确定,菜便流水一般的上了来。
每一样菜都是分做了小份,以精致小巧的餐具盛上,放在桌上,就好似艺术品一般,不同的菜式还能组成一个图案。
着实令人惊叹。
那刀鱼,送至顾欣悦这边的是整条放置在长条形的木碟上。
送到主厅的,则是一条分作几块,每人面前不过是小小一段而已。
只不过便是那一小段,也让那些少年郎惊叹声声。
顾欣悦夹了一块鱼肉,刚放入嘴里便化了去,浓郁的香味充满口腔。
当真是美味无比。
顾欣悦的眼睛顿时一亮,夹了一大块便往袁子苏嘴里送。
袁子苏一笑,张嘴接了,细细回味了一下,便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递到顾欣悦嘴边,笑道:“如此美味,倒也值了。”
两人你一块我一块的,不多时,便将两条刀鱼给吃了个干净。
正放下筷子休息一下,伙计便送了后面的菜进来。
帘子一掀,从缝隙里,可以看见正厅里云舒正努力的将蒋慧慧从楚铮身边隔开。
顾欣悦淡淡一笑,放缓了吃菜的速度,听着正厅那边的声音。
正厅里的少年郎们喝了些酒后,便开始畅谈,天南地北,国策****,话题极多极杂。
从愚民到税赋,从拟商到扬农,却只有口号,没有实际做法。
便是有些做法,亦是想当然而已。
听得顾欣悦不时轻笑。
“幼稚。”袁子苏也听了几耳朵,淡淡的道了一声,夹了一块长鱼放在了顾欣悦嘴边。
顾欣悦一口咬了进去,轻声道:“少年不知愁滋味,有此言论也正常。”
袁子苏冷哼一声道:“纸上谈兵而已,民以食为天,无食裹腹,无衣御寒,无那些边关将士守卫疆土,就靠着那什么仁德空谈,能活下去?也就是这些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知道之人,会这么想。”
顾欣悦斜瞟了他一眼,笑道:“我记得听人说过,你本是那什么学院的高材生,后来把那些先生大骂一顿,离开了学院,莫不是,就是这么说的。”
袁子苏点点头。
比起琴棋书画,他更喜欢研究经济民生,认为国家应该以农为基础,以商为发展,以武为威慑。
可是,这些,在如今的学院,或者说是士子之中,实为异类。
“是他们蠢,你没错。”顾欣悦轻哼了一声,眼睛又往他斜瞄了一眼。
“姑娘有话便说。”袁子苏被她瞄得耳根又有些红,带了些恼怒的道。
这一下下如同带钩子一般的瞟过来,是啥意思?
“子苏,你有想过,有更大的发展天地嘛?”顾欣悦眨巴了下眼睛,问道。
袁子苏一愣,想了想后摇摇头,道:“子苏,只想在姑娘身边,姑娘身边,便是最适合子苏的地方。”
“可我觉得,你这样真是大材小用。”顾欣悦微蹙了眉道。
甘州也好,漠北也好,经济和农业系统等于重新建设,按照她的提议,那两个地方发展起来后,要远比中原先进。
以袁子苏的才华,在那两处定能大展拳脚。
说不定日后秦陌寒造反成功,就能成为一代重臣。
将他拘在自己身边,有些糟蹋了他。
袁子苏静静的看了她一会,抿嘴一笑,柔声道:“子苏跟着姑娘,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帮姑娘做事,子苏也才能尽兴而为,姑娘去哪,子苏便去哪,姑娘想作甚,子苏便做甚,如此,子苏已经心满意足。”
顾欣悦这么问,他是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当她在吴王花园里摆弄那巨大的沙盘之时,他便已经想到,那应该是确有其地的地方。
那么广袤之地,地形那么丰富,物种那么多。
最重要的是,那只怕是一片无人之地,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规划建设。
说没有吸引力是假的。
可是,先不说那地方不是秦齐就是秦陌寒的,便是要去就要离开她。
他都不会有任何犹豫的选择留下。
他以前所有的抱负和野心都在京城之乱时灭了个干净,是面前这个少女给了他一个安身之处。
一个心安心静,还能做自己喜欢之事的地方。
便是自己的真实心意也许永远没有说出来的那一天,他也心甘情愿,就这么,以现在的身份继续守在她身边。
丫鬟也好,账房也好,怎样都好。
在那燕国遗迹里,他便已经发誓,便是死,都不会离开她。
顾欣悦轻叹了一口气,刚想再劝说劝说,就听得正厅里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叫声:“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