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 黑山之战17
已是深秋，太阳一斜，天色便应该暗了下去。
可现在天色依然一片通红。
在逐渐暗淡下去的阳光里，火焰的鲜红更显凄厉。
金央的手都快掐进石头里了，嘴唇亦被咬出了血。
却好似没有任何痛觉。
她已经，痛到麻木了。
那一片，连绵几十里的山脉，那一片，方圆百里的地方。
那是他们金人几百年来，才逐渐繁衍生息强大起来的地方。
那么多的族群，那么多的寨子。
就算以前也经常有纠纷，也会有摩擦，也会有血斗。
但是，他们总是一族之人。
现在，都消失在那一片火海里了……
“族长。”背后传来了颤巍巍的声音。
金央愣了一下，听得后面又叫了一声，才慢慢转身。
她身后，不知道何时站了一群人。
有摩诃族的长老们，亦有跟着他们一起上来的其他族群里的老者。
“族长。”远水族里的老者上前一步，再度轻唤了一声。
他年纪已经近九十，是金人里面除了祖嬷嬷最年长的老者，而且子孙繁茂，勇士很多，在远水族里的说话分量最足。
亦是因为他的坚持，远水族那八百人才抛弃了寨子，跟着摩诃族一起上了山。
“我不是族长。”金央轻声道。
她父亲是摩诃族的族长，亦是摩诃族的第一勇士，可惜，只生了她这一个女儿。
虽然她的勇武不输给男人，但是在她是否能接任族长位置这个问题上，还是让摩诃族内部产生了分歧。
在去年，和柔然人大战之时，她父亲为了让族人撤退而力战而死，族长之位便空悬了下来。
大部分的族人推崇她来接任，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以她是女子而不同意。
甚至要让另外的人来接任族长。
当时，是祖嬷嬷出面来说，前任族长大仇未报，谁能报了这大仇，谁就接任族长。
可父亲的大仇都没有报成，现在连生存之地都被毁了个干净。
她……没脸接任族长之位。
“您是。”令山族族长亦上前一步，沉声道：“您不光是摩诃族的族长，更是我金人的大族长。”
令山族是小族，全族也不过几百人而已，但却是金人里面最有智慧的族群。
他们族里的人创造了金人文字，他们族里的人研究药材，治病疗伤，记录金人历史，游走各个山寨教导金人的幼童。
令山族虽然不出勇士，却是整个金人里面最受尊重的一族。
他这话一说，其余人亦都大声道：“是啊，金央，您就是我们的大族长！”
“令族长……”金央眼眶微红，低声唤了一声。
“金央，八百年前，我们金人其实也是一族之人，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人多了，心也散了。”
令山族长环顾了一下四周，再又看向了西北那一片通红之地，声音里带了痛意的道：“如今，我们金人遭此大难，也不能全怪在柔然人凶毒之上，这个教训，想来，我们活下来的人是不会忘记的，可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而是，金央，我们后面怎么办？”
一片静默，所有人都看着金央。
如今寨子被烧，生存之地成了火海。
活下来的人，也许就只有这祖地上的一万人而已。
可，这才是开始。
如今，大火依然在蔓延，看这势头，再这么烧下去，蔓延到祖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柔然人还在。
那么凶悍，远比草原柔然人要凶悍得多的柔然人。
摩诃族千人勇士和他们对战不到半刻钟便被打散，撤退回来的不过半数而已。
若是他们随后便来进攻祖地……
如今天气已冷，马上就要落雪。
山林已毁，他们带的粮食也不够，这祖地上的破屋根本住不了多少人。
他们怎么过冬？
一样样的，如果不能解决。
那么，他们就算没有被火烧死。
也会被柔然人杀死，或者饿死，或者冻死。
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需要一个能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强者。
不管是男是女，他们需要一个既有武勇又有智慧，还有决断力，让人尊敬的领导者。
只有金央！
只有在所有人都质疑祖嬷嬷，唯独她坚定不移，而且手段强硬的带着摩诃族人，毅然放弃了寨子，前往祖地。
只有她，一个个寨子的去通知金人。
只有她，上山之后，将能住人的屋子都给了老者和孩童，将自己带的粮食，也先分给了老者。
只有她，在大火起来之时，还想着怎么去断柔然人的后路。
便是现在，在所有人都惶恐不安之时，她却依然面带笑容的安慰着那些妇孺老者。
自己带人守在了最前面。
用行动告诉他们，若是柔然人来，想要上祖地，那就得踏过她金央的尸体！
所以，当远山长者召集了他们在一起，提出了让金央做大族长之时。
没有任何人反对。
“金央，不管你带领我们走向哪，我们都会跟着你。”空猫从瞭望台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沉声道：“金央，接下族长之位吧。”
接下族长之位，在现在这个时候，就等于抗下了整个金人族群。
从心底，空猫并不希望金央担上这么大的责任，而且是在这帮老狐狸明显想用人情牌强压着她扛下之时。
但是，他也知道，做不做族长，金央都会扛下这个责任。
别人是因为地位，而她，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她的族人。
她无法置之不理！
既然都是要这么做的。
那么，至少有个名份，有个地位，她会好做事一些。
整个金人的族长，又是在这个时候接下，以后，如果有一日脱了困，谁敢再对她质疑，再反对她的命令。
那，他空猫第一个不答应！
唇角勾起一个冷酷的笑意，空猫说完之后，又回头道：“各位，给点诚意吧，我空猫，以大金族族长身份起誓，我大金族所有残存族人，日后就归在了金央旗下，金央之令，莫不服从，令之所指，我空猫和大金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被一众老者的话给惊吓到了金猛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空猫冷哼了一声，道：“连楚人的酸话都用上了！”
转身，带着其他的摩诃族战士噗通一声跪下，金猛大声道：“金央，这混蛋说的话，这混蛋把我们要说的话说了，总之，不管你是族长还是谁，我们就跟着你了！”
令山族长微微一笑，亦跪了下来，大声道：“令山一族，愿意发誓跟随金央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