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玉兰下
这是让她不必理会赫兰那等人呢。云珠笑逐颜开地点了点头,亲自在易芽她们端过来的一个小锅里倒了两碗汤出来分别端给李荣保和瓜尔佳氏,道:“这个是女儿刚刚做的,菊花猪肝汤,滋养肝血、养颜明目。”
“哪里来的菊花?不会是从庄亲王府拿的吧?”李荣保一饮而尽,自入秋以来,天天喝女儿煲的汤,喝得他气血越来越好,上朝时引得不少体力虚乏的老臣侧目。
瓜尔佳氏自是知道她们与会者临走都得庄亲王福晋送了不少新鲜菊花,没想到女儿转眼就将它们变成汤了。
“这可是女儿今天的奖品,我们它们做成汤,这样阿玛额娘还有哥哥嫂嫂们都喝得到,既分享了我的快乐又对身体有好处,总比将它们插在瓶子里空等着枯萎来得好。”
“又没说你什么。”瓜尔佳氏哭笑不得地轻斥了她一句,转头问蔡嬷嬷,“晚膳备好了没有?”
蔡嬷嬷躬了下身回道:“已备得差不多了。”
“走吧,今儿个你的哥哥们不来正院用晚膳。”瓜尔佳氏对云珠说道。
马斯喀不必说,早在康熙四十三年便去了,马齐、马武膝下子嗣少,只有李荣保这一脉人丁兴旺,为家族计,两人都将侄子侄女当自己儿子儿女教养,常常将人逮过去教导顺便留饭是常事。
“春和呢?”云珠蹙着眉问,“他又跟四阿哥在外面用膳?”
大哥傅广成、二哥傅清都已成亲四、五年,大哥的长子明亮两岁,大嫂舒穆禄氏目前正怀第二胎,二嫂马佳氏五月份刚生下长子明仁;三哥傅宁与三嫂西林觉罗氏成亲两年至今未育子女;四哥傅文今年八月份才与四嫂钮祜禄氏成亲,他们在府里有各自的院子和厨房下人,除了年节很少到正院用膳。
既成了亲就得学着顶门立户,瓜尔佳氏也不是紧攥着权利不放的人,她让新进门的媳妇各管各的院子,又从公中产业里分了一些宅子、庄子、店铺给他们——每个成亲的儿子都有,这相当于家中分给他们的产业,而李荣保还活着的一天,他们的吃穿住一切都由公中出。
云珠就很佩服瓜尔佳氏治理内宅的种种阳谋手段,早年瓜尔佳氏无所出时便自己做主替丈夫纳了妾收了通房,言明谁生下儿子就抬谁的位份,更将妾室所生的庶子都抱到跟前教养,赚足了贤惠的名声不说,还将制衡之道运用得淋漓尽致。这样,不到最后谁也不知会是哪个继承家业,不管有没有心思,这些小妾和庶子都得奉着她,久了,她主妇的形象深入人心,就算到最后她没能生下嫡子,被她教养长大的庶子也不会亏待她。
对公中的产业,瓜尔佳氏更不藏着掖着,是盈利还是亏损,为什么,她都会拿出来谈,顺便教导孩子经营的方法、手段,有时要置产她还会询问他们的意见……到了他们成家时,分给谁多少东西,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不偏不倚。
更重要的是,富察家族乃满洲出名的军伍世家之一,对子孙的教养极为重视,男孩子早早就明白,家族是他们的根基,但要成就一番事业得靠他们自己。
“皇上有意让四阿哥开始领差,春和跟着四阿哥也能多学些。”李荣保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么多个儿子他最看好的就是小儿子春和,也不知是否女儿从小教养的缘故,傅恒不仅精通满汉文学,娴熟兵马骑射,更重要的是他办事能力极强,瞧他当上四阿哥的伴读后越来越得四阿哥看重就可知了。
她有点担心,“能者多劳是好,就怕贪多不精。”最重要的是包揽太多招人嫉恨。为人臣者,只要在一方面表现杰出就好了,太全……下场好不好是一回事,跟诸葛亮一样短命倒是可以预见。最近春和是不是表现得太好了?
不光是后宫的女人怕荣宠太盛,臣子也是一样,盈满则亏。富察一族就是在乾隆朝太盛,到了嘉庆上台看不过眼了,拼命地打压富察家才会使得煊盛了百年的富察家走向衰落。
所以说绝不能给奴才上位的机会,不然一朝得志,最惨的就是他们曾经伺候过的主子了。
春和会贪多不精?明显听出女儿话中有话的李荣保笑了笑,“他还小,慢慢会懂的。”
再聪明能干的人也得有个历练的过程才会慢慢变得沉稳,不过有个这么通透的女儿在一旁看着,他一点都不担心。只是,这么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的女儿真要嫁入皇家么,想起皇宫那个地方,李荣保心中有些沉。
“多吃点。”给女儿挟了块鸡腿,看着她勉强放进嘴里轻咬、咀嚼,李荣保眼睛眯了眯,心想,要是能一下子养得胖胖的多好啊,省得皇上惦记。
遗憾的是自家女儿的好皇上似乎很清楚,前几天皇上留自己谈话,无端端地提起女儿,当时就让自己心中一突,后来找二哥私下里讨论,觉得皇上可能有这个打算,但还不肯定,毕竟当得起皇子嫡福晋的八旗贵女还是很多的……
“阿玛额娘,你们也多吃点。”云珠给他们一人舀了勺玉米松子百合,这道菜是她在现代常做的,营养丰富,穿到古代后让厨子做了出来,家里人也都很喜欢吃。
“好。”
此时温馨的一家子不知道自贵女们散会后庄亲王福晋对着云珠留下的那两首菊花诗爱不释手地念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扰到了的庄亲王也看到了这两首诗,欣赏之余泼了自家福晋把冷水:“这富察家的姑娘固然文采风流,可惜,从这《问菊》中也可看出,心性太过清高,恐怕不适合皇家。”
庄亲王福晋心中虽也有庄亲王一样的顾虑,却是偏向云珠多些,闻言驳道:“她会这么写也是有缘由的……”说着,将赫兰等人当时的挑衅描述了一番,最后道:“诗词与音乐,是有灵性的,从中固然可看出一个人的才华,却不能由此断定一个人的品性,因为它受环境与作者个人感情的影响很大,不是吗?”
也不是没有风流负心的诗人写出深情款款的诗词啊,譬如那个元稹。庄亲王福晋暗撇了下嘴,想起果郡王福晋今天留下的那首菊花诗,“此花开尽更无花”?那才叫孤芳自赏好吧。
庄亲王摇了摇头,“你只须将你知道的呈上去就是,其他的自有皇兄皇嫂做主。”
“也是。”庄亲王福晋点头,她喜欢云珠,这种喜欢不受其他因素影响。再说,做皇家媳妇就好吗?想起自己夭折了的孩子,她眼色微黯。
雍正四年九月十日,云珠那位一生都在护卫皇帝安全的领侍卫内大臣三伯马武在睡梦中逝世。
得了这个信,李荣保眼前一黑,他们四兄弟,大哥三哥善都是以武立身,身体看着比二哥和自己都强健没想到却早他和二哥而去……前两天,他还豪爽地让自己喝酒,说自己让女儿管得一点脾性都没有了……
“怎么会?”太突然了啊。
马武的夫人阿穆鲁氏红着眼道:“昨儿个晚上他心情好喝多了些,我还说他来着,没想到一早就怎么喊也喊不醒……”
是性格决定命运吧,让三伯不喝酒比要他的命更痛苦,这样也算是喜丧了,在满足与睡眠中离开,没有不舍、没有病痛。
不止云珠这么想,富察家的人也都看得开,很快就操办起丧事。
皇帝听说后,也以伯爵的等级赐恤,授马武三等阿达哈哈番,赐祭葬,谥勤恪。
镇国公(允祹)福晋的寿辰注定了只能在沉郁中度过。当然,富察氏也没想过要大办。云珠是等到丧礼完后才亲自补送了寿礼的,一过去就被留下小住。
云珠见她脸色实在不好,给姐夫请安时也觉得他心绪有些低沉,一时不好开口询问,只得每日里私下给他们安排食谱调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