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奖

  宫中嫔妃及两位皇子福晋、公主节衣缩食带头捐粮捐物给灾民的消息很快在雍正的运作下传入灾民耳中,接着又时不时地爆出全国哪个官员捐了多少银两,哪个勋爵连家中的物什摆设都被允作物资捐了出来——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因为皇帝的宽宏,此次不限身份地位,只要家中有余粮余钱的百姓都可前来低价购买使用(清朝的各阶层如士、农、工、商,日常所用的东西都有严格限制,逾制使用被查出严重的会杀头),所得金钱全部用于赈灾。榻中间有个方形矮几,几上摆着棋盘。左右两边的墙各放着两张黄花梨做的靠背椅并一张几子。
  两处亭子旁边都被她移了两株葡萄种上,只玉兰树右前方不远的亭子的葡萄是玫瑰香,与灵池对面的茶树、花海相邻的那个亭子种的是黑提子。等葡萄爬遍整个亭子的顶角,生成一串串的葡萄,那景色该有多美!
  灵池里也让她在御花园的碧池里移了几株莲荷及几尾鲤鱼进去,看起来也不显得单调了。
  当然了,她的嫁妆及这两年得的赏赐里不少珍品也被她摆了出来,如一套翠缠枝莲纹玉盖盘碗,一套五彩十二月花神杯,五色玛瑙盘,五彩玛瑙葫芦杯,福禄寿喜玉犀炉……雍正赏给她的雪团用的翠玉笔管、紫檀木笔管,另还有她自己做的榻垫、椅垫、羽被、抱枕、绣图、挂屏等等。
  至于厨房这种东西,以后再慢慢添补吧。
  空间里有了可以睡觉打滚的地方,云珠仿佛觉得自己有了堡垒,它温馨、可靠、风雨不侵。
  雍正忧心余震及阴雨不停,宫里的皇后和熹妃也不安心,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动摇国基,毕竟是京师,影响太大。只有云珠,她对大自然的感应越发地敏锐了,每日处理完宫务都不忘到宫里三巨头处请安,亲自监督她们的膳食和身体状况,特别是雍正这位紧急起来便改不了急躁性子废寝忘食的人物。
  皇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及昔日种种,除了放不下娘家外,也有些懊悔往日手段太过伤了和雍正的夫妻情份。每次看到云珠都会叮嘱她:“好好看着那些奴才,让他们用心照顾皇上,别让他累病了……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呢?”说到最后便有些惆怅,她很希望能看到风和日丽的景象,她想在那样的日子离开,不想这么阴暗地、黯淡地、被忽略地往生。
  要是没有弘晖的早夭,她就是一个完美的福晋,一个无可挑剔的皇后了罢。可惜,命不由人!
  云珠给她盖上被子,道:“皇额娘不必忧心,这雨,再下两天也就停了。”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少了,下不了久的雨了。
  皇后颓萎的眼忽地睁开,定定地看着云珠,干瘦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她的:“真的会停?”
  没想到病了这么久的人还有这样的力道!云珠知道自己的手必定有了红瘀,却没有推开她的手,反将另一只手覆上去,温声相解:“知道皇额娘挂心京城受灾百姓,媳妇怎么会在这上头乱说。”
  “你怎么知道雨会停?”皇后的声音已有些尖锐,眼神如针。她若有那么大的能力让天停雨,乌喇那拉一族还有何可争的?!
  “这有何难的,只要仔心,人人皆可知道。每当雨临,蜻蜓蝴蝶总是会飞得很低,蚂蚱也会搬家,灾难一过,大自然中的动物自会没了那忧躁不安……”
  是这样么?不是因为她是上天眷顾之人?皇后精气一松,整个人差些晕过去。也是啊,再怎么得天钟爱,也不会让她从凡人变成神仙……她疲累地闭上了眼。一旁的陈嬷嬷上前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看到云珠白嫩如脂的手上刺目的青红指印,心中一惊,朝她脸上看去,却见她神态安宁,并无不悦,心中微微一安,愈发钦佩起这位四福晋来。
  地动发生以来,宫中上上下下、京城勋贵百姓都见识到了这位皇子福晋内敛的风华,她就像和缓的春风,能安抚人心;她处事果断、利落、周到,像秋天的果实瓜熟蒂落,不会让人觉得不服;她对上孝敬,从不逾越,对下和气,从不轻易责罚奴才,很得人心。更可贵的是,她具有如此人望,却从不自骄,也不改自己的品性迎和别人的期望。
  屋外的人影静静离开。
  云珠唇角微微弯起。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次历史上罕见的地震随着连月的霏雨一起结束了,这其中引起的各种民怨危局也被雍正高明的政治手段平息,对京城灾区的重建计划也慢慢展开,百姓们忽然发现,就算自家一时钱财不济也不用怕,可以向朝廷分期付款,或者拿自家大块的地换小一点的屋子,还可以凭着劳力参与建造房屋,朝廷包吃住,余下一点工钱可以记在房款里。至于有田地的人家,按你原来的地的多少,继续耕种就是,朝廷免却粮税一年。
  对于在这次灾难做出种种贡献的,朝廷也开始的嘉奖。
  有商人去世的父亲、祖父得了“绅士”(位同秀才)称号的,有得“儒商”称号的,可见县官及以下官员不拜的资格……有得雍正手书“积善之家”的,有提升诰命的……人们喜上眉梢,仿佛噩云一去,喜福自来。
  弘昼在这次震灾中出力颇多,雍正大手一挥赏了他不少好东西,也将裕嫔耿氏晋为裕妃。
  云珠因在灾中不顾己身救了熹妃,又总理宫中事务及统计宫中受灾情况、安定人心……及带头给灾民捐赠物资,可谓孝、慧、仁、贤皆备,洋洋洒洒的一通圣谕嘉奖,又附上他亲自手书的“贤孝佳媳”四字。
  物质奖励也不少。
  黄金银两没有,雍正直接让苏培盛到内库里搜罗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送到乾西二所给她——还别说,自大清入关,几代皇帝积累的这种说不出名堂的东西不少。
  皇帝一赏,皇后也跟着厚赏了一堆物件。
  不错,是厚赏。自云珠跟她讲再过两日雨就会停,果真,两日后那雨就渐渐停了,接着云破天开,阳光普照,连地动也停止了。皇后恐怕人算不及天数,有心向云珠示好,想着自己走后至少让她不要疏远了乌喇那拉一族……
  以上,陈嬷嬷听了涕零不已,云珠在空间里见了则嗤之以鼻,乌喇那拉家好好的她干嘛没事找事?
  以上这种人人皆知的消息尚嬷嬷很乐意迅速地传回承乾宫。
  熹妃听到这消息以后差点又晕躺回去。
  耿氏晋妃了?除了齐妃李氏那个贱人又有一个与她同品级的妃了?她要是起了心思想让弘昼跟弘历争帝位怎么办?!自己的宫务大权会不会被分出去?
  云珠有了皇帝钦赐的“贤孝佳媳”,言明她于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以后还怎么压制她?!本来出身就高了,这下子自己怎么在她面前再摆“婆婆”的款?稍微责罚她一下,自己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
  头好痛——
  “秦嬷嬷,去,找几匹颜色鲜亮点的绸缎还有拣些时新的钗环镯子赏四福晋。”
  “是。”秦嬷嬷转身去了。
  虽然知道云珠乃簪缨世家出身,管家理事不在话下,可熹妃仍没料到在这种巨灾面前她小小年纪就能够事无巨细有条水紊地处理得这么好这么得当,甚至在皇帝的支持下博得了不少得高望重老王爷福晋的喜爱。
  如果是自己,还真没法做得这么面面俱到,重要的是,她虽身居妃位,可这几十年来嫁妆银花费得差不多了,所得的赏赐却并不多,有些还不能当银子用,所以私库并不丰厚,不能像云珠一样不在意地撒钱。
  而且,她心底是有些发虚的,她没经过这样的场面,没有足够的魄力与信心压得住场面,所以才会“受伤不起”“惊吓过度”,得静养。
  现在,她后悔了。早知道这宫务就不能放手,不懂,不是有个媳妇可以支使吗,大不了将事情交给她理就是……
  害怕自己再“休养”下去,执掌六宫的大权便会永远被夺走,熹妃咬着牙,让身边的女官向外宣布自己“病愈”的消息,开始恢复给皇后请安的生活。
  殊不知云珠早不耐烦这些琐碎的宫务,见她一“病愈”马上禀了雍正和皇后将宫务扔回给她,过回自己悠闲的生活。
  熹妃在地震时头部连磕带砸地按现代来讲就有些脑震荡,胸口还在跌倒时被金器重重地硌了一下,接着地震一来,又受惊吓(多少有点),又搬到不适应的宫殿里休养,用具什么的都不适应(富贵病),又连月阴雨加余震,整日担惊受怕……这病本来就没养好,偏偏除了太医开的安神补身汤外又不顾秦嬷嬷的劝阻日日参汤地饮着,除了给抑郁的心情添了躁火,也将原来底子还不错的身体搞得乱七八糟。现在震灾已过,她若能安下心来静养按太医的方子再养一段时间倒也能恢复原来七、八成状态(不包括被玉兰果转嫁成美容精华的生命力),可惜,人的心态一失衡,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
  一接宫务,云珠倒是把什么大小事务都归理得一清二楚。只是那些受损的家具、摆设,还有等待着修缮的宫殿……那些等不及的嫔妃们天天上门跟她“聊天”,就想着能先处理自己的——这是受不受宠、受不受重视的象征,烦得熹妃整日一个头两个大。
  想摆款不理人吧,又怕被人说道,要知道云珠裕妃五福晋等人在大灾中的表现可是珠玉在前的。
  想将宫务丢回给云珠吧,别说云珠肯不肯了,她自己也落不下那个脸。
  只好苦苦咬牙撑着。
  每天太阳一落山,她就哼哼地让春兰春蕙给她揉捏身子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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