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到1895

  夜幕笼罩大地,风起,残破的帐蓬不时的被掀起一角,风冷如刀,刮在叶枫的身上,刺骨的感觉,让叶枫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薄薄的棉被。
  薄被终究无法驱走身上的寒意,翻了两下身子,叶枫呼的把棉被一掀,一把坐了起来,骂了句:“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他太阳的,这是8月啊,怎么这么冷。”
  叶枫话音刚落,许是方才动静大了点,一个三十来岁,容貌秀丽,穿着却非常普通的少妇急火火了冲了进来,嘴里喊道:“小枫,你怎么起来了。头又痛吗?”
  小枫,叶枫听了这话,哆嗦了一下,我都多大了。嘴一张开,刚要说话,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里叹了口气:“瞧自己现在这小身板,叫小枫也没错了。”
  少妇走到叶枫跟前,用手摸了摸叶枫的额头,却也没觉得怎么烫,微微松了口气,还有点不放心的说道:“小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枫摇了摇头:“没什么,妈妈,你怎么还没睡。”
  少妇微微一笑:“妈妈还有点活没做完呢,再说你爸现在还没回来。”说着稍稍用力把叶枫按回到了床上,将薄被盖上,又找了一件破棉衣盖在了上面。
  叶枫躺在床上,嘟嚷了一声:“怎么爸爸现在回来的越来越晚了。”
  少妇轻轻拍了拍叶枫的小脸蛋,叹了口气说道:“唉,谁说不是呢,8月份呢,在这什么阿拉斯加,哪个矿主不是拼了命的压榨工人,要不了两三个月,天寒地冻的,就做不了什么事了。”
  阿拉斯加,是啊,这里可是阿拉斯加呢,怪不得8月份的晚上也这么冷了,叶枫小脑袋点了点,慢慢闭上了眼睛,少妇在旁边坐了一会,见叶枫睡的安稳,便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帐蓬。
  少妇刚一出去,叶枫便睁开了眼睛,也没有起身,就躺在床上,转头看了看四处透风的破帐蓬,满怀心事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老天爷啊,你这不是捉弄人吗,就算你看我不顺眼,也不用把我弄到这可以冻死人的地方来啊。不就是骂了两声狗日的山姆大叔七百多万美金拣了个聚宝盆吗。可是……”叶枫拍了拍自己的小身板,又叹了口气:“可是老天爷你让俺加入穿越大军,却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孩,眼看着这个聚宝盆又能做什么。”
  可怜的叶枫,本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虽然快三十了还在唱单身情歌,虽然大学一天没上过,中专毕业十年了还只是在内地某省地图出版社下属的印刷厂里厮混,但依靠十年苦熬,穿越前每月也有二千多大洋的工资,对于身处内地的叶枫来说,这些钱足够叶枫潇洒过日子了。
  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2010年8月初,十年未见的中专同学一次来了俩,一时高兴的叶枫违反厂规多整了点猫尿,跑到办公室又担心睡着了被号称毒蛇的主任抓现行,好死不死的跑到印刷车间里,随手拿了一本最新版的世界旅游地图册(美国篇)装模作样的强睁着眼皮校起了样。不过是看到介绍阿拉斯加概况的时候,想起山姆大叔1867年用七百多万美金(实际上七百二十万最后都没给完)就从蠢驴一般的帝俄手里拣了一个资源丰富的战略要冲,乘着酒兴,拍桌大骂了两声,未想一动怒,这酒气上涌,愣是没能站得住,脚下拌蒜,咚的一声趴到桌底下去了,不知道最终有没有醒过来,反正现在叶枫已经回到了1895年,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五天前叶枫刚刚醒来时,还道是自己酒醉未醒,或是别人恶作剧,然而事实就是事实,经过两天的验证,叶枫无奈的确信自己这次是赶上了时髦的穿越潮流回到了1895年。幸好这个被附身的小孩是发高烧昏迷的,所以醒过来的时候叶枫满口稀奇古怪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还当是叶枫烧糊了脑子。
  还算好的是在这一世叶枫仍然是叫叶枫,不过父母却不是后世的父母了,虽然现在的父母跟后世的父母一样的慈祥、溺爱,但后世的父母只是老实巴交,世代的农民出身。
  叶枫现在的父亲叫叶文德,说起来也算有点来头,去年也就是1894年开始的中日甲午战争中除了北洋水师的覆灭,在陆地是同样有一场战役堪称惨烈,这场战役直接导致了清军陆地战争的全面失败,这便是发生在1895年初的著名的牛庄血战,曾经威名赫赫的湘军在此役之后,基本上是灰飞烟灭。(从这个身体的记忆中了解到这件事后,叶枫仍自庆幸虽然穿越了时间,却没有穿越到自己一无所知的异空间去,历史并没有改变。)叶文德当然31岁,是湘军老五营的一名哨官,叶文德很幸运却又不幸,幸运的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却目睹了后来清军的全面溃败,4月17日李中堂大人在春帆楼与伊滕博文签订了屈辱的《马关条约》,割地赔款,泱泱大国在历经西方列强蹂躏之后,又再次被家门口的恶犬狠狠的咬了一口,颜面无存。
  牛庄血战后,叶文德便带着幸存的几个部下回到了老家养伤,《马关条约》签订后不久,叶文德原来的部下岑义带着新婚娇妻张小竹来邀叶文德去美国投靠岑义的叔父岑仲廷,已经心灰意冷的叶文德同意了。把几个老部下叫到了一起,准备向大洋彼岸的美利坚进发。1895年5月几个毫无经验,又不通英语的菜鸟,被人贩猪仔一样挤在笼子里,没有到岑仲廷所在的旧金山,却被骗到了刚刚兴起的阿拉斯加朱诺镇挖金矿。叶枫没有挖过金矿,但就这几天里每天看到曾经从军近五载的叶文德回来时那副灰败的气色,便可知其艰辛了。
  至于叶枫现在的母亲,也就是刚刚那个少妇,名叫向铃,原来是江宁富户家中的丫环,是叶文德当年随营驻扎江宁时娶的。向铃和岑义的妻子张小竹没有力气去挖金矿,便只能每日里给矿上的工人洗衣做饭,同样也是辛苦。
  叶枫没有上过大学,中专学得的是后来一直没用上的财会,现在基本上原封不动的全部还给了老师,在这个年代,若说叶枫的优势,便是凭借在地图印刷厂近十年的工作,约略知道阿拉斯加哪些地方蕴含丰富的油气、矿产资源,一些大油田,大矿山不用大面积的去勘探,但是光知道有什么用,要有钱啊,而且因为近半个世纪以来大清国连年丧师割地,积弱不堪,现在国外的中国人地位是非常低下的,就算自己掌握了矿山,能不能保住还是问题呢。何况自己现在才十二岁啊,不说自己去找矿山,就算是给大人出主意都得小心被人抓去解剖了。
  叶枫想到这些问题,又自恨恨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在床上辗转不能入眠。折腾了大半夜,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叶枫被隔壁一阵吵嚷的声音弄醒了,隐约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霍老六死了。”
  这是爸爸叶文德的声音,霍老六,六叔,六叔死了?叶枫连忙睁开眼睛侧身倾听,隔壁帐蓬许久没有人出声,想是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难过吧,叶枫仅仅是前些天醒过来时见过这个六叔一次,虽然印象不深,但从附身前的叶枫拥有的记忆中,大概知道六叔不是跟叶文德他们一样是湘军出身,而是泉州的一个渔民,和叶文德等人一船被骗到了阿拉斯加,大家就是在这时认识的,要论感情,总是不如一起从牛庄血战出来的湘军同袍了,不过终归是同胞,一朝惨死,大家总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这时胡叔粗豪的声音传了过来,兴许还拍了桌子,咚咚几声响:“狗日的保罗,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全家。”胡叔名叫胡胜龙,又因为长了一脸的络缌胡,所以外号就叫胡子,比父亲叶文德小了6岁,却是个火爆脾气。
  胡胜龙说的保罗,便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金矿的矿主了,一个三十来岁的英格兰移民,听说在刚移民过来时也就是芝加哥市一个普通的锅炉工,一年前来朱诺淘金,愣是走了狗屎运,发现了这座金矿,虽然在朱诺来说这只是一个中小型金矿,整个矿上除了二十几个保镖和护矿队,挖矿工人也不过十几个人。但就这样也足以让保罗摇身一变成了百万富翁。
  一阵嘈杂的响声,可能是有人在拖住暴怒的胡叔吧,接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胡子,你冷静点,这里可不是在老家,光保罗自己身边就有十几个保镖,人手一条枪,别说你一个,就是我们全去,怕也是有去无回。”这是雄叔的声音,雄叔叫刘楚雄,父亲一般都叫他雄倌,虽然都是湘军出身,但刘楚雄和另一个叫张大山的却不是老五营出来的,而是同时参加牛庄血战的湘军武威营的什长,两人都是重伤时被叶文德等人从战场上救回来的。雄叔年纪比胡胜龙还要小一岁,却性格沉稳,颇有大将风范,要说现在这些人里,除了父亲叶文德,还真没人比得上雄叔。
  “那雄倌你说怎么办,前几天山子说大家跑路,你也说不行,现在霍老六死了,指不定哪天就轮到你我了。”胡叔怒气未消,倒有点抱怨起刘楚雄了。山子便是和刘楚雄一起被叶文德救回来的张大山。
  胡胜龙话声刚落,便听父亲叶文德大喝一声:“胡子,够了,雄倌也是为了大家好,这阿拉斯加冰天雪地的,找点吃的都难,我们又语言不通,跑,往哪里跑,霍老六不听劝,偷偷跑了,结果还不是饿得自己回来了。你说这老六跑就跑了吧,他干吗还偷藏了金块。”
  刘楚雄苦笑了两声:“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个保罗如此歹毒,竟然把霍老六捆了扔到了海里,保罗这是杀鸡给猴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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