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敏瑜的话让闪到暗处，躲过了秦嫣然视线的福郡王走了出来，看着敏瑜沉静的神色，想着刚刚在外面听到的秦嫣然说的那些话，满心愧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叹气道：“我错了，让你伤心失望了！”
“殿下……”敏瑜习惯的叫出口，却又顿住，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应该叫王爷了！唉，叫溜了嘴，就算知道皇上已经封您为郡王爷了，嘴上却还是改不过来。您不会和我计较这个吧！”
“敏瑜妹妹叫什么都好！”福郡王又怎么会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和她计较呢？他看着敏瑜，认真地道：“只是，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敏瑜妹妹拒我于千里之外，尊称还是免了吧，我听了心里难受。”
“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别捏，可想到你好歹也是建了府的郡王爷，怎么着也该意思意思的尊称一次吧！”敏瑜的笑容中带了福郡王熟悉的促狭和戏谑，似乎和九皇子没有起过任何芥蒂一般。
敏瑜脸上熟悉的笑容让福郡王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但就笑了一下，便又收住笑容，和以前一样，老实的道：“敏瑜妹妹，嫣然，我是说秦嫣然，她在我面前从来不是这个样子，我一直都以为她只是和你性情不合，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有些口角而已，没想到……”
“你应该知道，我和表姐不止是性情不合的。”敏瑜轻轻地摇摇头，道：“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可曾看到我因为性情不合或者起过一点点口角就和人生分到了那个地步？”
福郡王沉默了一会，是啊，要是只是性情不和的话，敏瑜有怎么会那般的敌视秦嫣然呢？是自己太想当然了些！他苦笑一声，看着敏瑜。道“敏瑜妹妹，那你为什么会和她这样的互不相容呢？我知道现在问这样的话已经迟了，也知道问了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我却还是想问个清楚。”
“其实说来也很简单，她想取代我。”敏瑜微微一笑，看着脸上带了讶异的福郡王，道：“表姐有多聪明你应该很清楚，但你定然不知道，表姐一直就是这么聪明的。”
“呃？什么意思？”福郡王皱起了眉头，敏瑜话里有话他自然听得出来。只是敏瑜和他说话素来坦荡，从不话中藏话的让他猜度，这让他有些不习惯。
“表姐四岁那年。双亲过世，他的祖父承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她的祖母身体也垮了，便捎信过来托孤。又过了半年，她的祖母也去世了。那个时候，表姐不过是个五岁的稚子，不但知道要为长辈守孝，还知道自己身上有孝，不宜投奔亲人。因为这个。祖母还未见到表姐，便已经将她疼到了骨子里去。，等她除了孝。便将她接到了府里。”敏瑜淡淡的讲述着过去的事情，道：“表姐刚到府里的时候，我真的很喜欢她，她长得漂亮不说，又懂事又知礼。还懂得很多我们都不懂的东西，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玩。你可还记得。在进宫给公主当侍读之前，我曾经有段时间很少进宫？”
“怎么不记得！”福郡王点点头，而后笑着道：“母后还说是因为我总是捉弄你，你真的恼了，才不进宫的。”
“躲开你是其一，但更主要的是因为家里来了个处处让我觉得喜欢的表姐，我想和她多相处。”敏瑜其实不大记得自己当年是什么心情了，她苦笑一声，道：“但是，相处不到三四个月，我就发现一切都不对劲了，表姐知事懂礼，而我刁蛮任性，表姐聪慧可人，而我愚钝不堪，表姐珠玉在前，我就是个不可雕的顽石……祖母这样说，母亲这样说，姐妹们也这样说，到最后，就连我身边的大丫鬟都觉得我任性胡闹，恨不得能够去侍候表姐……”
“怎么会这样？”福郡王皱紧了眉头，道：“她们的眼睛都出问题了吧，她虽然不错，但也就只是还不错而已，哪里比得上你呢？”
“事实上就是这样的！”敏瑜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或许你现在会觉得，表姐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我，但是那个时候却不一样。表姐是那种早慧之人，而我那个时候除了玩之外什么都不懂，硬生生的被她比到了尘埃之中，如果不是因为娘及时点醒了我，而后又将我送到了宫里和表姐隔离开来，说不准我就会因为什么地方都不不如她而自暴自弃，真的成了那种刁蛮任性一无是处的。”
“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怎么可能处处不如她呢？”福郡王皱了眉头，敏瑜在他眼中从来都是最好的，怎么可能比不得别人？
“或许并非处处不如人，但在他人眼中却是处处比不得表姐……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表姐便有了取代我的心思，不光是要再祖母跟前取代我的位置，还要取代我在耒阳侯府的地位，甚至……她还想过取代我，进宫当七公主的侍读，我自然不依，我娘也不同意，她便使出浑身解数，让心疼她的祖母进宫去求娴妃娘娘，可惜的是娴妃娘娘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让她取代我。”说到往事，敏瑜脸上带了嘲讽之色，道：“有的时候，我会忍不住的想，我和表姐是不是结了几世的仇怨，所以她才会这样对我，凡是我有的她都想有，凡是我喜欢的，她无论是否喜欢都要抢过去。”
敏瑜的话让福郡王不期然的想到了自己，秦嫣然不会是因为凡是都想和敏瑜挣个高低才找上自己的吧？
“你可知道表姐是因为这么缘故搬出去的？”敏瑜多了解福郡王啊，一看他忽红忽青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心里冷笑一声，又抛出一个重磅。
“什么缘故？”福郡王的脸色铁青，秦嫣然倒是和他说过，说什么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所以才搬出去的，没有说在耒阳侯府受过欺负。但话里话外却全都是这个意思，他原以为是耒阳侯府的人给给她眼色看，让她受委屈，但现在想来她不过是在自己面前给敏瑜上眼药罢了！
“是因为三妹妹指证她，说是她之所以谋害我，以为害了我，就能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占为己有，才起了心思，想要将我推到池塘里的。”
“什么？”福郡王失声叫了出来，而后着急关切的看着敏瑜。道：“你怎样？又没有生病受伤？有没有……”
“我要是那种不小心的，早就不知道被人害过多少回了！”敏瑜摇摇头，道：“三妹妹撕破了脸皮想要将我推下水。却被我先发制人，将她先推了下去。爹爹为此大发雷霆，就算三妹妹为此大病一场也没有逃过爹爹的责罚，她和她的生母被爹爹送到庵堂里修行去了！”
“真是活该！”福郡王狠狠地来了一句，而后看着敏瑜。道：“你说我是不是也将秦嫣然送去庵堂里修行？”
福郡王的话让敏瑜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而后带了无奈的摇头，道：“虽然表姐恨不得将我处之而后快，但我可从来就没有那个想法……不是我心善，而是她不值得我费那么多的心思，我今日和你说这些。无非是今日险些上了她的当，给她制造了和你见面的机会，心头气闷和恚怒而已！”
“那你想我怎么处置她？”福郡王看着敏瑜。那样子似乎只要敏瑜开口必然遵从一般。
“别问我这个，我可不想管！”敏瑜摇摇头，而后却又心有不甘的道：“不过，我刚刚也说了大话，你能不能给我面子。冷落她一段时间？”
“好，依你便是！”敏瑜这样说了。福郡王自然依从，他这话一出，敏瑜便笑开了脸，带了几分欢喜地道：“园子的池子里今年难得种了些荷花，这些天正是盛开的时候，听丫鬟们说开的可漂亮了，你又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就陪我去看看。我这些日子忙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还没有去看过呢！”
“好！”看敏瑜这般有兴致，福郡王怎么会扫她的兴头呢？他点点头，却又带了几分失落的道：“我听说敏瑜妹妹为了前些日子一直往勇国公府跑，还跟在勇国公夫人身边结识了不少人……为了杨瑜霖，你还真是用了心。”
这话里那浓烈的酸味熏天，敏瑜却坦然一笑，道：“我的性子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一旦要做什么事情，都会全力以赴，努力做好。杨瑜霖被封为肃州都指挥使，我嫁给他，跟着他到了肃州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情往来，多少的事情需要打点，偏偏我从未出过京城，对京城以外，尤其是肃州的情况一无所知，自然要找个明了一切的人请教学习啊！罗老夫人曾跟着老国公在肃州生活了很多年，就算近些年因为年纪大了，回到京城容养，但对肃州的一切依然了如指掌，我能跟在她身边，听她的教导，对我来说很有用，如果不是因为老国公对杨瑜霖很看重，我就算是求上了门，老夫人也不一定愿意教我呢！”
“是啊，你做什么事情都是极用心的！”奇异的，敏瑜的坦然却福郡王满腔的嫉妒和酸意消散了不少，却还是吃味的道：“可是，你真觉得杨瑜霖值得你这般用心吗？”
“他值不值得我不能肯定，但是我用心过好每一天，做好每一件事情最要紧的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敏瑜摇摇头，却又笑着偏头看着福郡王，道：“以前不也是这样吗？虽然厌恶宫闱里那些繁杂的人际关系，厌恶那些口蜜腹剑的往来，但还不是用心的跟着嬷嬷好生学习吗？你忘了，就连最苛刻，最严厉，最刻板的杨嬷嬷说起我的时候都会笑着赞一句的。”
敏瑜的话让福郡王的妒意和酸意又消散了很多，是啊，她素来都是这么努力认真的，不过现在是为了旁人而已！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的叹气，道：“敏瑜妹妹，杨瑜霖倒是个不错的，可是杨家……我真的很担心，你这副凡事与人为善的性子，嫁过去之后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受多少委屈！”
“王爷真觉得我是面捏的人。随便什么人都能给我受委屈吗？”敏瑜笑了起来，道：“你想想，这些年我在宫里，除了被你捉弄，受了些小惊吓之外，何曾受过委屈？”
“那怎么一样？”敏瑜提起自己的劣迹，让福郡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带了几分甜意，道：“我哪里敢真的把你给惹恼了，不过是气你每长大一些和我疏远几分。才借着捉弄你和你亲近罢了！你自己说说看，哪次惹了你没有低声下气的给你赔礼道歉，哪次没有绞尽脑汁的去找些你喜欢的小玩意博你一璨。求你原谅？”
“你找还有理了！”敏瑜白他一眼，道：“你信不信我改明儿就把你送的那东西一股脑的全丢到你身上？哼，我正愁东西太多，不能全部带去肃州呢！”
她原本打算将自己送她的东西带去肃州？福郡王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和感触。但微微思索之后，却道：“敏瑜妹妹，那些东西你还是把它们留在侯府吧！虽然听说杨瑜霖是个有心胸的，但我想没有哪个当丈夫的会愿意看到妻子收了别的男子送的东西。就算你有依仗，不用担心他欺负你，但他要是心里不忿。说些难听的话，或者干脆冷着你也是不好的……对了，说到依仗。敏瑜妹妹，你说如果你成亲的时候，母后赏赐你一抬嫁妆，摆出给你撑腰的架子，杨家的人对你是不是会多些尊重和忌惮？”
“那是自然！”福郡王的话让敏瑜心里很是熨帖。他或许还在怨恼皇上的指婚，或许还在对自己不愿意和他私奔而难以释怀。但是却是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一旦想通了某些事情，心里再难过也开始为自己考虑着想了，她看着福郡王，笑着道：“不过，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要出阁，娘娘又怎么可能不赏我一抬嫁妆呢？她就不怕我到坤宁宫又哭又闹的耍赖吗？”
“母后肯定是会给你赏赐的，只是我担心她只赏个摆件什么的，和给别人的赏赐没多大区别而已！”皇后对喜欢敏瑜，福郡王心里自然清楚，她出嫁皇后不可能不给她添嫁妆，唯一担心的不过是皇后不愿意让她显得与众不同，就故意薄了些罢了！他看着敏瑜道：“我明儿就回宫和母后好好的说说，我亲自去母后的库房里给你挑东西，挑那种又大气、又富贵、又有彩头你也喜欢的，挑个十件八件的，务必让你这一台赏赐的嫁妆比旁人的更风光才好！还有大嫂，她和你关系也不错，大哥又把你当成了妹妹一般，让大嫂也给你准备一抬嫁妆……”
“你啊……”福郡王那满满的关爱让敏瑜的心暖呼呼的，她摇摇头，笑着道：“你一定不知道，杨家可小得紧，就一个三进的宅子，昭毅将军给我们准备的新房也只是半个东厢房，就连我爹娘给我准备的嫁妆都放不下，要是再添的话，更不知道放哪里了？你还是别去算计勤郡王妃和大殿下了！”
“杨家敢这般怠慢你？”敏瑜的话却让福郡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一样，跳了起来，他恨不能将所有的好东西捧到敏瑜的面前，任她取用，而杨家却这样对她，她们怎么对大嫂敢？
“昭毅将军苦寒出身，又没有妻族可以相帮，杨家子女不少，这倒也不算怠慢！”敏瑜看着刺毛的福郡王，为杨家解释了一声，而后又笑道：“你或许也听说了，杨瑜霖最迟过完中秋便要到肃州上任，我自然要跟着他一同前往，也不知道要过几年才能回来，我们在杨家住不过十天半个月，新房小一点也无所谓的。”
敏瑜越是无所谓，福郡王心里就越是在意，他紧皱着眉头，道：“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也不能委屈你……唔，这样吧，我回去和母后好好地说说，要不然让母后干脆赐你一个宅子当新居，既不用委屈你住那种狭窄的厢房，也能有放得下你的嫁妆。”
福郡王的异想天开让敏瑜吓了一跳，她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不行就是不行！”敏瑜不想和他细说其中的道理，她干脆瞪着福郡王道：“反正你要是敢到娘娘面前瞎胡闹，我以后就不会再理你。”
“你……”敏瑜这么一瞪眼，福郡王就软化下来，他呐呐的道：“不行就不行，干嘛这么生气？”
“不生气你能当真吗？”敏瑜再瞪他一眼，道：“你都已经是建了府的王爷了，可不能再这么任性胡闹……”
敏瑜的喋喋不休让福郡王心里踏实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喜欢了十多年，今生恐怕也放不下的女子，心里满满的，真的舍不得她就这样就嫁了旁人，可是大皇兄说得对，想她好，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就该放手，要不然到最后真正伤了的却还是她……
*舍得之间，九皇子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