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 集

  这一路渐走往来之人亦渐渐多起来。那嫦儿花儿一般之人物,故倍受瞩目。
  “嫦儿,吾等用那贼官家所给文书,只走驿站,这样一来可快上一些,二来汝太过耀目,恐遇到恶人,惹来千般麻烦便不好了!”
  “全凭不足哥哥做主。”
  于是二人只是昼行夜息,每日只坐往来驿站之马车赶路。快及古州城五百里远近时,那嫦儿终是不忍,谓不足道:
  “不足哥哥,吾二人改走小道如何?”
  “何哉走小道也?”
  “一来小道近些,好快一些到番家镇,二来这日日坐车,几个月下来,骨头都快散架了。”
  “平日里让汝勤修功法,汝总是边玩边修,现下汝倒瞧一瞧,只走得数千里地便不行了。昔日爷爷曾言道,修行者中大法力者日行万里,若不是苦修,哪来这逆天之速哉!”
  “不足哥哥,吾亦在苦修呢!吾家不是与汝一样可六识神出么!”
  “那算何等法力耶?只不过似远窥修门而已!昔日爷爷讲大法力者可逆天而动,呼风唤雨,变化腾挪无所不能,至高者则可击破虚空,飞升上界。至于修仙得了正果,则可与天地同春,无往而不胜也!”
  “不足哥哥,汝是否也欲修行得正果呢?”
  “修行之人哪个不想!然修道之艰,远超吾等想象。吾史家一脉,万年以来亦只飞升一人尔。而据爷爷讲就整个修行者之众当以不计,近万年来也罕闻有大成者!再加之修者之中互争宝物、法诀、修仙妙地、珍药奇丹、仙材法料之类以资其能修炼大成,更胜凡界俗世中人争名逐利之惨烈。每每有家族、门派被灭之事传出。修行者能安然修炼就算机缘天大也!得正果的确难之又难啊!汝可一思,凡俗之众,怒不过杀其一二,血溅三尺尔!而修行者之法或波及无辜者无数。吾史家数千之众,只一战所存不过三人。后某家母亡,如今只余某与爷爷两人尔!”
  “不足哥哥,不是还有吾家作伴吗?”
  “汝!是!还有嫦儿妹妹!只是汝一介小女子,当不得认真的!呵、呵、呵······”
  “不足哥哥,从古而今女子大能者有之,岂是如汝这般小瞧的!听师父讲,大能者之女修都是往往不敢小视的呢!”
  “这话也对!只是吾愈近番家镇,怎的心下愈发不安呢!爷爷不会有事吧?”
  “不足哥哥,汝亦勿得多思,还是小心赶路要紧!”
  “嗯!”
  不足略一沉思,便复昂首道:
  “嫦儿,汝说的对!还是快些赶路才是!”
  这五百里地面不过十日便到了。不足修炼金身诀体格强健,脚程很快,便是山路亦是行走若平地般。不足心下甚喜,只道这般脚程也可抵得马车之速了。若是没有嫦儿耽搁,便是日行百里也不在活下!将近番家镇两百里之路远近时,嫦儿悄悄儿放出大识神场,往那镇上只一搜便知有数个修行者在此地蹲守修炼。
  “看来彼方舟家族之修行者并未失了耐心,竟一直在此地以图守株以待呢!不过只三法体期修行者,二位凝元境界之修行者尔。由此观之,彼等亦只是存了侥幸之意罢了。这般却不会使不足哥哥陷入险地,丢了性命呢!只是不足哥哥若知其祖父已亡故,可还怎得相劝也?若其暴怒失了理智,可还怎得躲过那几个方舟家族之修行者呢?”
  于是嫦儿是愈走愈慢,那不足只是不停催促。日中即可到得番家镇,却拖到了黄昏时分。那不足远远儿一瞧,却没瞧见学堂。心下顿沉,脸色大变!
  “嫦儿,莫不是某眼睛花也,怎的没瞧见学堂呢?”
  “不足哥哥,学堂果然没有了!汝瞧那边学堂旧址,只余一巨坑!只怕是······不足哥哥,汝先勿得着急蛮动。如是学堂有事,则必是方舟家族所为!则彼等必会在此地布下埋伏,等吾二人入套呢!待吾二人悄悄儿潜去,仔细打听一番事情之原委,再做计较如何?”
  “难道是爷爷有难了?某、某······”
  不足忽然猛地起身向学堂旧址冲去。嫦儿大急,一把扯着不足的手道:
  “不足哥哥,汝且莫急!便真是爷爷有事,也应该静心而谋才是!如此莽撞,若是着了仇家之陷阱,坏去了性命,则如何报得家仇?又如何延续你史家之一脉?”
  不足挣了几下,大口喘着气,浑体微微颤抖。
  “嫦儿,某······”
  “不足哥哥莫急,吾二人先小心过去探视一番,再做计较如何?”
  “吾、某······”
  嫦儿瞧得不足如六神无主般,不经心下大痛,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又知道此地暂无留守之方舟家族修行者,便携了不足之手如路人般向学堂近旁过去。不足如痴傻一般随嫦儿走过那学堂旧址,此地四围残垣断壁之废旧房舍甚多,许是当初学堂毁时波及四围之乡邻甚众!如今此地里许远近概无他人,只一石筑平台,其上一茅草棚而已。嫦儿知道其定是那留守修行者驻留处。便不说破,只是携了不足缓缓而行。不足见尘埃旧土,过去记忆处早已不在,显见此处出事甚久了。便瞪了眼直向四围望去,双目赤红欲裂。嫦儿见此,心下不经复悲痛难禁,掉落了两行清泪:
  “不足哥哥,吾等二人去先前师兄弟处一问既知缘由曲直!”
  “嗯。”
  那不足只痴痴呆呆地随了嫦儿去寻了距此处不远之一马姓师兄。那马师兄早中了举人,正在家候补。其人文才甚好,远近闻名,打听其去处倒还甚易。听闻故人来访,相迎于堂屋,一见之下大惊道:
  “汝二人莫不是史不足师弟与金嫦儿师妹?”
  “是!”
  嫦儿强作欢颜道。
  “十年弹指一挥,小师弟与小师妹竟已是这般俊雅美丽!唉!只可惜吾那师尊却再无觅处矣!”
  言讫亦是泪水涟涟。
  “师兄,吾等来此是想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之事的!烦请师兄告知”
  “唉,二位想来行了不少路,先吃过酒饭,洗漱歇息一二再语不迟!”
  “师兄,此事若是仇家为之,则吾二人实在不敢久留此地,恐为师兄带来灾祸啊!还请师兄见谅!”
  那嫦儿知道不足心急便对马师兄直言道。
  “既如此,吾便细细道来。”
  此时,马师兄之一仆上了茶来。马师兄将手一举,做请饮状,自己亦是饮了一口道:
  “当日,如二人出门办事。只半日便来了一伙妖人。邪术了得,欲灭师尊。师尊怕吾等亦受波及遇害,便与其订立了三战之约。一战放我等弟子出,二战不伤四围之乡邻,三战却为生死赌。不知师尊应了彼等何赌注,结果那伙妖人竟应诺开战。后不知战况如何!吾等师兄弟只是牵挂师尊,然又不敢近前,亦近不得前了!学堂之地方圆百丈烈火若炙,吾等便是观一眼也刺痛难当!只这般烧了半个时辰,其间大火内乒乒乓乓,轰轰隆隆大响,后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之炸响,一大火球仿若数十丈大小,当空滚滚飞去直上云头方炸裂开来。此一炸惊得方圆数十里之人皆有见闻者。当真若天崩地裂般,为吾平生仅见!其后一日,吾等来寻师尊,但那伙妖人不肯,还施了妖法伤了吾等十数人!又过得半月来寻,却连师尊半寸衣物也觅之不到!学堂旧地片瓦无存,四邻房舍所波及者房倒人伤。众人只得号哭而回。经年后,于镇外山岗立一石碑以念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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