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5章 烛光下的告别
伊莎贝拉的“办公室”，其实就是教堂祭坛旁的一间密室，面积不超过5平方米，高处的窗口还没有挂钟大。
噗
伊莎贝拉点亮家用煤气灯，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教堂的深灰色花岗石块，都被罩染上了一层金黄的色调。
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座衣橱，一个取暖用的火炉，外加一台带着镜子的脸盆支架，简陋的陈设，此刻也都变得温馨。
写字台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两束花，那是唯一能显示出房间主人性别的物品，鲜花旁边摆放着一个相框，黑白相片上是位年迈的修女。
“她是塞莱斯顿哈肯街教会孤儿院的院长。”伊莎贝拉解释道：“因为头发和眼睛颜色的关系，小时候没有任何一对夫妇敢收养我，是她把我带大的。请坐吧。”
她指了指写字台前的高背椅子。
“谢谢。”
莫林坐了下去：“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北方？”
伊莎贝拉烧水准备泡茶，背对他道：“是诺顿子爵的孙子，阿尔弗雷德中午跑来告诉我的。”
这小子……莫林笑着摇了摇头。
“调查超凡生物……为什么非要派出法师学徒，别人不行吗？”
由于空间太拮据，伊莎贝拉只好坐到床上。
“其实这是《深蓝法典》规定的一项法术院校传统。”莫林转了转椅子，面向伊莎贝拉：“只是已经快一个世纪没被执行过了，大家都快忘了。话说，你刚才说正要去找我，有事吗？”
“有。”
伊莎贝拉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莫林。
“什么事……”
她朝衣橱走过去，从那里面拿出了一个暗红色的精致皮箱，捧了过来。
“给你的。”她道：“里面是几件防身武器。你知道的，紧急情况下，比起法术，还是武器更可靠些。”
作为神官，伊莎贝拉对法师还算比较了解，知道他们施展的法术都需要吟唱施法。
这在远程作战时不是问题，可一旦被凶悍的敌人近身，法术攻击就会变得被动。
这时，通常需要一把利器或手枪应急。
早在同盟出现之前，法师群体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都会练习剑术和武术，近代又加了射击。
传说在上古年代，有些大法师用剑砍死的敌人远多于用法术杀死的。
“你买给我的？”莫林很是意外，接过皮箱，仰头看向伊莎贝拉：“里面是什么？不，是什么我都不能收下，这……”
“这是你上次在下水道里救了我的正式谢礼！”她轻抬下巴，微微眯起眼睛：“莫林·朱利安，你必须收下。”
莫林沉默了两三秒，手指轻轻抚摸着皮箱的边棱：“总共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除非你告诉我具体金额，否则，我不会收下。”
“九，九十几磅……是几件品质很好而且很实用的武器和工具，我下午从城里最好的武器工匠那里买的。”
好家伙……这就是超级暴发户的实力吗……
莫林大吃一惊，嘴巴张开，身体微微后仰。
他联赛个人和团体奖金加起来都没有九十几磅。
还什么“凛冬贤者”，“超越传说的法师”……真是不值钱啊。
“快打开看看吧。”伊莎贝拉不太耐烦地催促道。
“我正有此意……”
弹开锁扣，翻开上盖，莫林首先注意到了一对左轮手枪。
手枪有着加长的枪管、精心打磨抛光的击锤和扳机，以及经过防滑处理的握把，枪身和弹仓上都装饰着复杂华美的银色花纹。
此外还有三把刀：一长一短两把匕首，以及一把多功能士兵刀，也都装饰得很精美。
后者算是地球上瑞士军刀的早期版本，有多个不同形态和功能的刀刃，实用但稍显笨重。
小物件方面，有用于携带左轮的腋下枪带、四个快速换弹器、一套枪支保养工具、一块做过防震、防潮处理的机械手表，以及其他户外小工具和数量充足的9毫米手枪弹。
看着那两把外形烧包的左轮，莫林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了？”伊莎贝拉的样子顿时有些紧张，“是不是不好？天啊，我对武器一点都不在行，让老板给我拿最好的……果然被他骗了！？没事，我这就去找他！”
“不不不……”莫林赶紧笑着摆手：“你误会了。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大师级作品，性能比制式装备好很多很多，好到上流阶层一般只买来放在家里收藏，而不是拿来日常使用，哈哈……”
“那你也只拿来收藏！”
毫无征兆地，伊莎贝拉紧紧握住了莫林的手。
握了一两秒后，她又红着脸松开，眼睛看向写字台上那两束白花。
“我……我希望它们永远别有真正排上用场的那一天……”
莫林抬起头，长久地注视着她。
“嗯，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
“就是竭尽所能。”
“你可不能老这么散漫，”伊莎贝拉有些生气地坐回到床上：“莫林，我……我昨晚做了个梦，感觉相当的不好！”
“什么梦？”
“我梦到你站在满月下的湖水里，一个身披白纱的怨灵给你戴上了金色的王冠，然后为你献上了一把剑。
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样子，莫林也没敷衍：“这听上去很像提尔王的传说，他当上国王后得到了一把圣剑。只不过，给他献上圣剑的是位女神，不是怨灵。”
伊莎贝拉轻轻皱眉，显得有些焦虑：“我知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当时的表情很痛苦，脸像死人一样白！”
内心深处，莫林觉得这只是个梦。
真正能“预知未来”的施法者并不存在，至少可靠文献里不见踪影。星术师的占卜也只能获知某处已经发生过或正在发生的事件。
他用尽量平稳的语调道：“你应该是在得知我要去北方荒野执行任务后，在梦里把对旅途的想象和当地的传说结合在了一起。传说中提尔王得到湖中剑，就是在北方荒野，不是吗？”
“你说什么呢莫林！”伊莎贝拉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昨晚怎么可能知道你要去北方的事！”
“这……”莫林哑口无言。
同盟特使今天上午才来传达消息，他居然忘了这一点。
伊莎贝拉在那之前就梦到我会离开凛冬进入野外？这确实就有点邪门了……
“梦里，我所处的那片湖泊，周围环境地貌什么样子？”他追问道。
“梦境很模糊，但那里比白河城更冷。”伊莎贝拉答道，“跟北方的气候符合。”
“嗯……我知道了，我会提高警惕的。”
毫无疑问，巧合也好，直觉也罢，伊莎贝拉的梦境带有明确的警示性。
穿越到超凡世界的莫林，还没蠢到将其置之不顾的地步。
人类是没法预测未来，然而，如果伊莎贝拉对自身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她就拥有“月族”的血统。
等下，月族……
回想起那些高大苍白的可怖身影，莫林的思维陡然停滞。
紧接着，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不知不觉间来到大教堂。
他是赶来提醒伊莎贝拉的！
先前深埋于潜意识里的疑惑和不安，终于浮现为信息明确的思维实体。
“你怎么了？”
伊莎贝拉很快察觉到了莫林的眼神变化。
“……不光是我，你在白河城也一定要多加小心。”
“为什么这样说？”她立刻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林深吸一口气，示意对方靠近一些，尽量减小说话的声音，以防隔墙有耳。
“我问你，你来白河城的委派命令，来源是哪？”
“那还用问，当然是教会总部。但我不知道具体由哪位大主教签发。”
“什么时候签发的？”
“10月5号。我记得很清楚，命令相当紧急，6号我就乘上了来白河城的蒸汽列车，7号就抵达这里了。”
“然后城里10号就发生了抢劫杀人案，后续又衍生出圣武士失踪事件。圣武士失踪在地下，而白河城地下深处刚好存在禁锢着月族的时空碎片。或早或晚必然进入地下搜索的你刚好是月族后裔，月族刚好可以通过摧毁你的灵魂进入现实世界……伊莎贝拉，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伊莎贝拉先是感到有些困惑，但很快，她反应了过来，震惊地掩住了嘴巴。
“天啊……可是！这就意味着！”
“别轻易相信他人。”莫林很认真地提醒道。
伊莎贝拉沉重点头：“你大概多久能回来？”
“我也不知道。”莫林叹了口气，“就算一切顺利，路上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个月。总之这段时间你必须尽量低调些。实在遇到意外，或感知到危险……向罗德里克求助吧！到时候千万别犹豫！”
“嗯！”伊莎贝拉的金色眼眸里凝聚起决心和勇气，以及显而易见的愤怒。
“你也一样。北方之旅，请一定多加小心！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