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伯仁之死

  魏泰带着元意去了东宫的花园。
  毕竟是皇宫,景致也比别处景致和大气,尽管元意不喜欢身边的魏泰随行,还是被园子里的梅树给惊艳了。她在朱府的梅香院也中了梅树,但因为面积的元意,也只是寥寥几株而已,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而东宫的花园里却种满了各样品种的,不禁有红梅,亦有重瓣雪白的绿萼梅、骨红瓣紫的的紫眉、花白轻红的玉蝶梅花等等,不管哪种梅花,都可以从花园里找到。
  元意贪婪地看着满园的花色,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尽量装作淡定自若的模样,免得被身侧的魏泰发现了端倪。
  魏泰却从她比方才发亮的眸子中发现了端倪,他轻轻地笑了出来,对这元意到:“萧少奶奶觉得此处景色如何?”
  元意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从旁边的景色一掠而过,道:“景色秀美清丽,脱俗飘逸,实在难以想象东宫的花园会种满了梅树。”
  这样的配对太过违和了,她环顾一下花园的周围,假山流水,厅殿红亭,富丽堂皇,精致大气,飞阁流丹,宛若富贵神仙之所,而被包围的株株梅树,像是被生硬地插进去一般,少了与周围景色的融合。
  魏泰似乎以为元意的回答,而是眯起了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元意,都:“听说萧少奶奶酷爱梅花。”
  元意心中一震,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背过身子,素手攀上褐色的木枝,落在重瓣雪白的绿萼上,轻轻一点,便染上了一段暗香。
  “民妇在娘家院子确实种过几株梅竹,因此比旁的花木多些情感,倒是称不上酷爱。”
  魏泰却是轻轻一笑,走进元意几步,也伸手抚上了同一朵花瓣,“本宫倒是觉得此处颇合萧少奶奶的意,也不枉本宫特地让人……”
  他的手临摹着梅花的花瓣,轻柔缓和,眼睛就要覆上元意的手,元意猛然抽回手,花枝颤了颤,落了几朵昨日残积的雪花,轻轻地震响。
  元意打断他的话,目光看向一端的亭子,冷然道:“太子殿下,民妇有点累,可否去亭子休息一下。”
  魏泰抽回手,还拈着一朵素白的瓣,他一点一点地把它揉碎,丢之脚下,目光沉沉地看向元意,忽而又笑了,红唇白肌,说不出的森寒与诡异,“自然可以,以后萧少奶奶多的机会观赏此番美景,若是累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元意步履闲适地走上亭子,心中却萦绕出了淡淡的不安,魏泰的目光太过骇人,那样看着她,仿佛她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他究竟哪里的自信和底气,难道就全然不顾忌朱府和萧府的地位和影响了吗?
  亭子里烧着暖暖的炭火,桌子上铺着镶边云纹锦布,上边搁置着各类瓜果,晶莹剔透,鲜亮诱人,元意的视线落在一盘圆润新鲜的葡萄上,突然想起了萧恒大大咧咧拿着葡萄往嘴里送,最后却被她嫌弃的可怜模样,如今一回想,这是有趣的紧。
  才出来这么会儿,她已经开始想他。
  许是她盯着的葡萄太久,旁边的宫女以为她想吃,便手指灵活地用了镊子去掉皮,插上签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元意的跟前,道:“夫人请用。”
  魏泰也在一旁坐下,看了晶莹剔透的葡萄一眼,“萧少奶奶喜欢葡萄?这是新疆新上贡的无籽葡萄,总共也就十筐,本宫得了两筐,你若是喜欢,尽可吃了够。”
  元意挑着一颗送进嘴里,饱满的汁液在口腔里爆发,甜到心里,脑子里却想着萧恒亲手替她拨了葡萄皮,塞到嘴里,却抢着吃另一半的情景,当时只觉得恼怒,如今在此地吃着拨的干干净净的葡萄,却觉得少了几分味道。
  她搁下手中的竹签,拿起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水渍,客气地点点头,“不愧是贡品,确实美味。”
  魏泰岂不会看不出她的客套,目光一冷,钳制住她的下巴,语气却是温柔无比,“意儿,你怎么总是惹本宫生气。”
  元意身上顿时冒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立马站起站起身子,粉面含怒,“太子请自重,如此直称民妇的闺名,未免不妥。”
  “本宫为何称呼不得,难道就萧恒能叫你意儿不成?”魏泰的神情一狠,“如果不是你欺瞒于本宫,你现在已经是本宫的人了。”
  元意面不改色,道:“太子殿下着相了,本来就是您听错了,又如何怪我,况且,就算您没听错,我也有婚约在身,我们之间一眼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天底下没有我要不得的女人,萧恒又算什么。”魏泰着迷的看着元意绝色的容颜,这样完美的女人,只有他才配拥有,萧恒,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
  元意听了心里一阵阵地不舒服,萧恒如何,还轮不到魏泰来评价。“从远是个好丈夫,他比任何人都优秀,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不管他在外人的眼中有多么地荒唐和一事无成,但是至今对她都是真心实意,未曾做过伤害她的事情。他是个好丈夫,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人这辈子,有个知心相伴的人总比那些岌岌可危的权势更动人心弦。
  魏泰被元意毫不掩饰的袒护气得双眼通红,一手把桌子上的瓜果扫落在地,滚落的酒樽似是砸到跪在地上的哪个宫女,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声。
  这一声虽低,却还是被盛怒中的魏泰听个一清二楚,心中的怒火终于有了宣泄口,眼神阴狠地看着地上的人,宛若死物一般。尔后他转头对身边的太监道:“拖下去杖毙。”
  那宫女吓得哭起来,连忙磕头,“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眼见那太监要把那宫女拖下去,元意心中顿时不忍,“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小宫女,太子殿下又何必迁怒,失了您的气度。”
  魏泰扭过头,死死地盯着她,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意儿不忍心她死?”他的目光称沉了沉,继续道:“意儿若是好好地求本宫,本宫倒是可以饶她一命。”
  元意的眼色一变,正在犹豫,那宫女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扒着她的大腿,哀求道:“夫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
  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眼中是浓浓的求生欲望,绝望而又希冀,让元意的心中一阵颤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也非铁石心肠,顿时别过头,看向魏泰,“太子殿下要我怎么求您。”
  魏泰眼中闪过一抹暗光,视线落在元意的唇上,道:“意儿亲本宫一下,本宫若是心情好,说不定可以放了他。”
  他的话还有无限的可能性,若是不高兴,她岂不是白白上了当?更何况,元意根本就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条件,她虽然心软,但是并非毫无原则。
  魏泰对她虎视眈眈,她才不会愚蠢到为了一个与她没有干系的宫女玷污自己的清白,就算是人命也不可以,她救了宫女的命,谁又来救她。
  所以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没有一丝回环的余地。
  魏泰脸上一冷,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的判决:“拖下去。”
  那宫女顿时面如死灰,呆板地让太监拖了下去,连哀嚎求饶声都未曾发出过一声,亭子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宫女太监都瑟瑟发抖地缩在一旁,一丁点儿的声音都不敢露出来,生怕遭遇了之前那宫女同样的下场。
  这时魏泰的脸色却是由阴转晴,心平气和地看向元意,温柔地笑道:“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想必宴会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回去吧。”
  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眼前,元意的心里还在发冷,丝丝地冒着寒气。魏泰的神情太过坦然,杀人对他来说宛若家常便饭一般,丝毫不用放在心上。而元意不同,十几年来,她从来都没有残害过一条的人命,尽管这种事情在高门大户中很平常。然而,这种残忍的事情却在她的眼前上演。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元意长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中剧烈的波动,她从来都不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性子,既然决定了,或许有一刻的犹豫,但是在那之后,她依旧是她。
  “也好,侧妃娘娘该是等急了。”元意的脸上重新挂上了完美无缺的笑容。
  魏泰意味深长地看了元意一眼,似是笑了一下,往亭外迈出了步伐。元意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跟着后面。
  素梅连忙凑到元意的身边,担忧地问道:“姑娘,您还好吧。”
  元意知道素梅担心她,冲她安抚一笑,道:“无碍,毕竟我还好好地活着。”又不是她失去了性命,有什么好意思再继续矫情地悲春伤秋。
  一旁的浅碧抬头,意外地看了元意一眼,心中对她又重新估量了一遍,不愧是公子选定的人,这份气性,不是一般的闺阁中人能够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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