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炳文去世

  夜里林文辉和贾芝兰坐在床上一直对安炳文和白翠芬哀叹了很久。
  说起对白翠芬和安炳文一家人的照顾,林文辉也并不比青树生照顾得少,除了因为安炳文和白翠芬的境况确实令人同情之外,更多的却是同病相怜的缘故,或者说是因为惺惺相惜的缘故。
  原来刘家村除了青树生和安炳文之外,还有林文辉。
  但林文辉不是外地人,他是从隔壁村里过继来的。他现在的阿娘,也就是他的姑母。因为姑父和姑母结婚后三年一直没有生孩子,后来姑父又因为生病去世,姑母便一直守寡。林文辉的亲生父亲见妹妹膝下无子,又没有再嫁人的意思,便在林文辉八岁的时候,将他过继给了他姑母做儿子。
  本来,林文辉过继到刘家村后,应该随着他姑父姓刘,但林文辉家原本是书香门第,她姑母又是那个年代里寥寥无几的识得字的女子,她并不在意香火观念,所以,她坚持让林文辉保持了她娘家的姓。
  因为姑母自己能识文断字,所以她定然不会让林文辉不识字的,虽然孤儿寡母一直过得清贫的日子,但因为有娘家人不时地救济他们,和她自己一再地坚持,所以林文辉一直读书到了县中学。
  县中学毕业后,在亲生父亲的安排下,本来进了县里的一个工厂做工人,后来,因为姑母的身体不好,他从工厂里出来,回到村大队里做了民办老师。
  再后来,娶了芝兰不到一年,姑母便去世了,再后来,便生了女儿林曦。
  所以在刘家村,林文辉也算是无亲无故,人丁单薄之家,跟安炳文的境况差不多,并且他们比安炳文的情况还要好一些,毕竟他们都不是外地人,林文辉有亲父母、兄弟姐妹在近旁,贾芝兰也有娘家人在附近。
  所以,林文辉和贾芝兰夫妻二人坐在床上谈起安炳文时,对比自己的境况,想到炳文和白翠芬的现状,不免生出哀叹和怜悯之心。
  林文辉和贾芝兰躺在床上说了一会儿话后,眼睛不知不觉的闭上了。
  他太累了。
  林文辉睡着了后,贾芝兰便关了灯,也睡下了。
  夜里十二点过后,村落里,人迹声渐渐隐去了,灯光也渐次熄灭了,整个刘家村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林文辉和芝兰入睡后不仅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接近凌晨左右,寂静而又黑沉的夜空里,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将安静的刘家村一下子置于喧嚣之中。
  林文辉和芝兰几乎是同时从床上坐起来。
  林文辉拉了一下床头边的电灯开关,屋里的灯顿时亮了起来。
  和芝兰对视了一下后,林文辉披着外套下了床,走到窗户前一看,大村那边,有几家的灯光都亮了,林文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急忙穿好衣服,就要开门往外走。
  “怎么啦?”芝兰披着衣服坐在床上问。
  “是树生哥他们回来了,炳文肯定是已经走了,我看看去。”
  说完,林文辉便开门出去了。
  这时,隔壁房间的三个孩子都醒了。
  隔壁房间靠一边墙放着一张正床,睡着林曦和安少敏,对面靠墙边用木板搭着一个床铺,睡着安少杰。
  林曦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大声叫道:“恩妈!”
  听到林曦的叫声,芝兰知道三个孩子也被惊醒了,急忙披着衣服过去。
  “我怕。”林曦揉着眼睛。
  芝兰摸了一下林曦和少敏的头后,走到少杰的床边坐下,低头柔声问道:“你和姐姐,还有林曦,去恩娘的房间睡,好吗?”
  少杰紧闭双唇,低着头思考。
  林曦和少敏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过了很久,少杰抬起头,缓缓地说道:“你让她们两个过去吧!我不怕。”
  芝兰楞了一下,摸着他的头,爱怜地问道:“你不过去吗?”
  “我。。”少杰顿了顿,突然仰起头,目光平视地望着贾芝兰,坚定地说道:“我不怕。”
  “哦,那好吧。”芝兰双手握了握安少杰的手。
  “乖孩子,那你睡下吧。”轻轻地扶着安少杰躺下,帮他掖好被子,芝兰才走到林曦和少敏的床边,帮她们两个披上衣服,招招手,说道:“来,你们两个过来跟我睡觉。”
  “那,阿爸呢?阿爸去哪里了?”跟在芝兰的后面,林曦揉着仍睡意迷离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事情,你阿爸有事出去了,我们去睡觉吧。”进到房间,芝兰随即便安排林曦和少敏睡觉。
  安少敏什么都没有问,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眼前发生的事情,眼睛一眨不眨地安静地躺在林曦的身边,似乎是害怕什么,又似乎是在聆听外面的动静,或者在感受外面世事的变化吧!
  芝兰熄了灯后,黑暗中她仍瞪着大大的眼睛。
  凌晨二点左右,刘秀珍家里,聚集了很多人。
  刘秀珍正端着一盆热水,给青树生洗脚,洗脸。
  “炳文是凌晨两点钟走的,现在医院就只有白翠芬一个人,林老师,你看一下这里的人手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你再去喊几个年轻人起来,上午抬炳文去医院的担架还在医院里,没有拆,等会儿我带几个人再去医院将炳文抬回来。”青树生一边洗脸,一边对林文辉说。
  “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吧,看能帮上什么忙?”林文辉想到白天刘秀珍拦住他后问的那些话,便说道。
  “你就不用去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再说,村里也需要人拿主意,安排事情,我们一来一回这样折腾一下,回来的时候,估计是吃了早饭以后的事情了,或者还可能要到中午的时候才能回来,你看天都快亮了。”青树生望了望门外。
  可不,鸡叫声彼此起伏,天已经蒙蒙亮了,大门外一股股清新的寒意一点一点弥漫到屋里。
  刘秀珍走到门口,将大门重新关上。
  “这时候我还哪能上课啊,这几天我就请假吧!明天我去趟学校,这几天的课就跟其他老师调一下。”林文辉说道。
  “调课也行,但你不能跟我们去医院,你要留在村里安排事情。”
  青树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林文辉,开始洗脚。
  刘秀珍又急忙走进厨房,舀了一大舀子热水,倒进青树生的脚盆里。
  “这是炳文家的钥匙,你拿着,你将他家里先收拾一下,炳文回来后,肯定是要先进家里的,这也是翠芬的意思。”
  林文辉接过青树生的手中的钥匙,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地嗯了一声。
  本来青树生是一个严肃的,有些粗狂和冷漠的人,平时与人说话很少带感情,即使是在一个极其悲哀的氛围里,旁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变化,即使是极其高兴的事情,他也是波澜不惊,少言寡语。
  他不是一个感染力强,很会煽动感情的人。
  可是刚才,当他说出那句话时,就像平时一样平淡地说出那句话时,一屋子的人突然感觉有一种煽动的,极其悲伤的情绪在屋子里蔓延。
  屋子里开始有人哽咽,抹泪,叹气。
  刘秀珍一脸茫然地望着大家。
  她知道安炳文去世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突然这么悲哀?村里不是经常有人去世吗?并且安炳文的病已经很久了,这几年很少出门走动,大家基本都已经淡漠了他,心里也知道,他的去世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刘秀珍心里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茫然地望着大家悲伤的脸。
  “你还要去啊?”她茫然无厘头地问了青树生这样一句话。
  “我不去?你去?”青树生回头瞪着刘秀珍冷冷地问道。
  刘秀珍哼唧了一句,便没有吭声,端起树生的洗脚盆,走到门口,“啪”地一声,将一盆水泼到院子里的石板路上。
  “林老师,你先回去吧!我跟他们几个马上就去医院了,家里的事情就辛苦你了。”青树生擦干了脚,正在穿鞋。
  “嗯。”林文辉将手中的钥匙揣进口袋里,便出门回家了。
  林文辉刚出门,青树生就带着几个年轻人也出门了。
  轻手蹑脚地回到家里,林文辉连灯都不打开,黑黑的,一个人在堂屋里坐着。
  听到动静,芝兰知道是林文辉回来了,便轻手轻脚地披衣下床。
  站在林文辉的背后,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芝兰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问。
  林文辉扭头望着芝兰,伸手握住芝兰搭在肩上的手,笑了笑。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好好的生活!”林文辉拍着芝兰的手背说道。
  “嗯。”芝兰双手抱住林文辉的腰,将头靠在林文辉的后背上。
  “去睡觉吧!”林文辉说道:“明天上午炳文就回来了,这几天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等天亮了,我去学校一趟,将这几天的课安排一下。”
  “嗯。”芝兰应着,“少敏和林曦这两个孩子在我们床上睡觉了,你就去小曦的房间睡一下吧!”
  “好。”林文辉答应着,起身便去林曦房间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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