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行三全

  刘地不是睡了一时半会,而是整整三天。
  这几天中瑰儿与火儿倒是趁机把神人住的地方好好参观了一圈。
  大概是由于泰逢生性随和,他住的地方也是毫无遮拦的敞开着,任由那些妖怪神民们来来往往,热闹起来的时候能像个大集市。而且这些妖怪们也不怎么怕泰逢,来到这里就该吃吃,该拿拿,把宾至如归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就是因为这样,泰逢才不把刘地与火儿的无礼放在心上吧?他是个真正的神人,他的心胸的宽广,与他的力量的强大正成正比。瑰儿心里不由会想到,如果将来周影真的成了神或者仙,会不会也像泰逢一样?还是依旧是现在的那副样子,整天都没什么表情,让不相熟的人觉得他城府深难捉摸,让相熟的人觉得他呆?
  “瑰儿,你说影这会儿会在干什么?”火儿从空中落下来,站在她的肩头上问。
  “他大概在南羽的办公室里修炼。”瑰儿脱口就说。
  “真没意思,每天就是知道修炼……不过我猜他也是这样的,唉……”火儿有些想家了,唉声叹气地说。
  “胡说,他现在一定是在跟南羽二人世界,卿卿我我……哎呦……我的头怎么这么疼……”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接着是一只手战抖着从下方伸出来,扶在瑰儿坐着的石头上,然后是一颗头发蓬松的脑袋。他从地下冒出来,一头钻进了瑰儿的裙摆,用迷迷糊糊叫:“怎么这么黑啊,已经晚上了?我居然醉了五六个小时吗?”
  瑰儿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为什么打我……唉呦,我头啊……”
  这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正是刘地,只见他一只手按着头,一只手松着自己的衣襟,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我说啊,周影好不容易摆脱了火儿这个尾巴,这会肯定在跟南羽花前月下,比翼双f,郎情妾意……”这个人还没从宿醉中醒来,听到这类的话题都忘不了抢着插嘴。
  瑰儿斜着眼睛问:“你还知道醒啊?”
  刘地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在瑰儿身边,愁眉苦脸地说:“瑰儿,我好难受啊,帮我按摩吧……我么也学周影和南羽……”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经过附近的妖怪们都在对着被压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的刘地指指指点点。
  “看见了吗,听说在人间界老婆是可以随便打男人的。”
  “是吗,那也太可怕了吧?”
  “哎呀,好象被打得头破血流了,真是可怜啊。”
  “我家老七原本还说要到人间界去见识见识呢,既然那里这么可怕,我还是回去劝他不要去得好,万一在那里认识了这样的女人,这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就是啊,就是啊,自己的男人这怎么打得下去手喔。”
  “可怜,可怜……”
  “……”
  瑰儿卡着腰站在那里,冲着这些不知所谓的妖怪、神民们大吼一声:“你们在胡说道什么?谁是他的老婆啊!”见她一幅母老虎的架势,那些妖怪们嬉笑着四处散去,大概这样的小插曲足够让他们茶余饭后说上好几天了。
  刘地潜到地下,从那块大石头不远处又冒了出来,只露出头在地面上面问:“我睡了多久?事情怎么样了?”看来被瑰儿这么一砸,他倒是清醒了不少。
  “三天,整整三天!你这个自称好酒量的家伙整整醉了三天!”火儿对这件事满意极了,早就决定了要回立新市之后大肆宣扬,现在兴奋地拿出来打击刘地,很期待得准备看到他失落后悔的表情。
  刘地只是淡淡叹口气:“看来我还是太不自量力了,跟神人比试……唉……”
  瑰儿这次一点也不想打击刘地。他那副喝酒快要喝死了的样子还留在瑰儿的脑海里,不管平时刘地的行为、性格她有多少看不惯,为了朋友不顾生死这一点,确实让瑰儿心里感动。于是轻轻安慰他说:“他是神人啊,你斗不过他很正常的。”
  “幸亏他还是答应了……”说着话刘地若有所思地看着火儿。泰逢好像很是在意火儿,就算他过去与必方有过什么恩怨,可是他那样的神人见过的必方一定是多了去了,对火儿的态度也是太奇怪了点吧?
  火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恬着脸皮说:“还不是有我吓唬他他才乖乖的答应,哼哼,着下知道谁最厉害了吧。”
  刘地坐下来长长的舒口气:“我看他肯定是不会帮咱们出手的,能有他出出主意,事后把咱们送走就不错了。青要之山……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的头看起来疼得厉害,一边说话一边用力在太阳穴上揉着。
  “可是咱们总是看到希望了不是。”瑰儿微笑着说,“至少咱们已经尽力了,回去之后就不会后悔。”
  “……也是……”刘地难得的话少,坐在那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出一根烟来就着火儿点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了起来。
  火儿在他们两个的头上跳来跳去问:“是不是就快回家了?我还有好几个新游戏没有玩儿过呢。还有动画片,不知道播到什么地方了?也不知道狐狸记不记得帮我录像?”
  “快了……”刘地把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着,“成功失败反正就这一锤子买卖了!喂,这位大叔,你看没看见咱们伟大的、无私的、仁慈的、人人敬仰爱戴的大神啊?”他扯住一个路过的神民问。
  这个神民眨着眼好半天才反映过来他是要找泰逢,一边给他指方向一边笑得捂着肚子:“伟大的、无私的、仁慈的、人人敬仰爱戴的大神?哈哈哈哈,真好玩,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你们大家听见没?哈哈哈,这些人间界来的妖怪怎么说大神的……”扔下刘地他们向着其他的妖怪神民们去宣传自己刚刚听到的“笑话”去了。
  刘地边走向他指的方向边对瑰儿耸耸肩:“你看那个家伙其实一点都不得大家爱戴。”
  身后一群妖怪神民在重复着那个“称号”大笑,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和山就都知道了。
  “你们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泰逢又为刘地倒了一杯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说有人想去打那个女人的主意……我来想想,多少年前的事了,她把几个偷偷摸进山里的仙人都追杀出几千里远,最后个个被她打的魂飞魄散。你一个小小不成气候的地狼,居然这么大胆?”
  刘地打了个酒嗝,脸红通通地说:“我,我这不也是,没……没办法嘛……喂,说实话,你老兄有没有法子帮我们?有,有的话别藏着掖着的,拿,拿出来吧!不然,我,我一个不小心让武罗捉住了,就,就对她说,是,是你叫我去的!”这次这一妖一神这次没有用喝酒来比斗,但是刘地还是很快显出自己酒量的不足。
  “你这条死狗真是一肚子坏水!”泰逢哈哈大笑着,一巴掌把刘地拍得趴在了酒坛子上,“你别这么贪心,酒还多着呢,你自己怎么抱着坛子喝!”说着又一伸手把刘地拎了起来。
  刘地拿起酒坛子晃晃,给泰逢满上杯问:“你到是说呀,能不能帮忙?”
  泰逢白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能!说好的,只给你们出主意,不动手帮忙。你不想想,我要是跟武罗打起来,那还不乱了套了。”
  “你打不过她啊?”
  泰逢被揭了伤疤,腾地跳起来说:“我会打不过她?还不是每一次她都呼朋引伴的代好多帮手,你不知道好汉架不住人多吗!”
  刘地小声咕哝:“说来说去还不是被人家打过,现在怕了……”
  “咕咚”泰逢把一个酒坛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刘地把半边头从里面钻出来,冷笑着说:“有本事去找回来啊,别拿我出气嘛。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去把她收藏的灵药全部偷来,然后一口气吃掉——一个人吃不了我们会帮你的——把她气死怎么样!”
  “吃死你才是真的!”泰逢作势要打,刘地立刻缩回脖子上套着的酒坛子里去,好像顶了个壳子的某种两栖动物。泰逢叹口气,收回手坐下喝了一大口酒。
  “说真话老泰,你真的不帮忙吗?咱们都这么多日子得朋友了。”刘地拿出他枪打不透的厚脸皮,搭着泰逢这个神人的肩,一幅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
  “你还真是无赖……”泰逢叹口气,“我只被能出主意,不能出手。”
  “是不想还是不能?”刘地追问。
  泰逢没有再回答!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嗡声嗡气地说:“要是不用我出主意的话,法力再修就有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不想帮忙就直说吗!不知道是谁输给我了!”刘地也一口干杯,又拎运坛子倒起来。
  “谁输给你了,你说来听听!”
  “自己认输还不叫输?”
  “我是可怜你,怕你喝死!”
  “谁喝死还不一定呢!”
  “再来!”
  “喝就喝!”
  他们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热呼,瑰儿悄悄走了出去,对于刘地的大胆她实在无话可说,不但敢跟神灵一起喝酒,还敢跟对方称兄道弟,也许这个地狼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怕”这根神经。她走到庭院中,伸伸胳膊,长长叹了口气。成败与否,其实就看泰逢肯不肯帮忙了。要是泰逢真的喝酒输给刘地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他实践诺言。可是他分明是自己故意认输的,要求他实践承诺的话也就不好直着说出口。
  “唉……”瑰儿觉得自己再这样唉声叹气,等到回到人间界,一定会老了很多。
  这一天泰逢还是没给他们什么承诺或者办法,只是要他们不用客气,在这里多住几天。当刘地大方的表示他一定不会客气,一定会住得很舒服随意的时候,泰逢叫来了狮子阿汪:“你这几天不用看门了,就给我看着这个黑狗就行。”
  过了三四天平静的日子。这几天泰逢不是找刘地去喝酒,一直喝到刘地烂醉如泥。就是自己去侍弄他的花木,谁都不许靠近。看起来他好像有些心事,不过瑰儿猜测,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这一行人的到来惹来吧。毕竟就凭他们三个,好像还没有令神人烦恼的资本。
  这一天,当瑰儿与火儿百般无聊地在地上捡石头,讨论着类似在人间界这一块可以换多少烤全猪的话题时,上次见过的那个鸟嘴的妖怪匆匆走来:“大神请你们过去。”瑰儿看看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刘地,点着头跟上了对方。她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出汗,侧目看刘地,却依旧是摇晃着肩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时看了却让人感到有些安心。
  泰逢半坐半躺在一棵参天大树的顶上。和山很少有这样高大的树,坐在这里和山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到他手里没抱着酒坛子,瑰儿和刘地倒是有些意外,刘地“悄悄”趴在瑰儿耳边用十米开外都听得到的“耳语”声说:“你看看,他其实跟我差不多,不是醉的头疼,他今天怎么没抱着酒。”
  泰逢飞起一脚把他踢下了树去。
  “你们养好了精神,回头我送你们去青要之山。”泰逢这三天来把这件事情反反复复地想了数遍,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由这三人小组离开的好。到时候武罗看见了,要怎么样她自己看着办。想到这里倒觉得自己有些小人,明明说好了要帮助人家,其实是在转着圈子的往外推麻烦。这个叫刘地的地狼的个性他其实挺喜欢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伙,真想留他在这里住一些日子。
  想到这里看了正上窜下跳的火儿一眼:它倒是自在快活,不知道别人为它搅得十界不宁,天翻地覆的。反正自己的中立立场不会改变,那些是是非非任由别人去操心吧。倒是这个孩子啊,现在这个样子生活多么快活,给他们忠告,不要再带它离开人间界,就是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进去。
  他看着瑰儿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刘地虽然装出一幅正在东张西望看风景的样子,其实目光也从没离开过自己。泰逢叹口气说:“我不能出手帮你们,但是给你们出个主意。武罗自从天帝退位之后,并不承认颛顼帝的身份,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闭门睡大觉。你们现在去,她肯定还没有醒来,但是只要你们得妖气一碰到青要之山得境界,她立刻就会有知觉,并且出来查看的。可是你们想想,一个睡了千百年的人乍一起来,那脑袋能不糊涂嘛?喝醉了睡一夜起来头还嗡嗡叫呢。”
  “我明白了,你是叫我趁着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下子把她打晕,然后她的东西就尽着我们挑捡了!哈哈哈哈……”火儿攥着翅膀嚣张之极的笑起来。
  “笨蛋,你给我闭上嘴!”刘地一把把它揪下来塞给瑰儿,然后向泰逢陪着笑脸说,“您继续,您继续,我听着呢。”
  泰逢摇摇头,刘地这种人他实在连气都生不起来:“你等她出来,尽管胡搅蛮缠的跟她说话——这个你很擅长吧。回头我给你你带着我的信物,等她明白过来,要把你怎么样的时候你就拿出来,说是我的朋友,找我走错了门的(刘地:你这个理由骗鬼去吧,你们住得都是这么的大山脉,不是几十个平方的廉租房,这样都能走错门!)。”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我跟她东拉西扯?只有我一个去送死吗?”刘地省悟过什么来,呲着牙叫。
  泰逢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轻松,知道这个地狼没有一句真心话,他自己其实是恨不得由自己全部承担了,不带着这个山鬼和必方去吧。“当然不是只你一个去,最危险的事情,得让这个山鬼去干。”
  “要我干什么?”瑰儿把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虽然心里也是害怕,但是为了周影,她什么都敢去做。
  “你是个山鬼,那里的防御对你应该没有作用,所以趁着这个死地狼引开了武罗的注意力,你就溜进去偷药。”
  “我去偷……”瑰儿的声音有些发颤,“要怎么偷呢?我从没偷过东西。”
  “我会给你画个大概的地图,你找到武罗住的地方,溜进去,找到她的药匣子,然后打开,拿出你要的药,然后再给她关上——反正她整天在睡觉,一时半会也用不着药,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发觉少了东西。你拿到了就马上退出来,立刻回来,我这边准备好了,你一到就把你传到人间界去。就算她发现了也让她找去吧,呵呵呵呵。”看来他和武罗的邻里关系真的处的不怎么样,帮着别人算计自己的邻居,一脸的幸灾乐祸。
  “那种药是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
  “我也帮你画出来了。”泰逢的准备工作倒是做得挺详尽,把画好的图样放在了瑰儿手里。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术,图画到像是照片的样子。要找的灵药是多边的形状,鲜红的颜色,样子十分独特,瑰儿可以确保自己看到了就不会认错。那张地图则简单了些,上面只有着一条路线,虽然曲曲折折,但是看起来倒是不算漫长。“可是那么大的地方……”瑰儿正要说出自己的疑惑,泰逢冲她一摆手:“那里是帝之下都,不是你可以随便乱走的地方。我只告诉你武罗住的地方已经足够了。”
  瑰儿点点头,努力看着那两幅图,恨不能立刻把它们都印到脑子里。
  “我把你们两个送到了各自的地方,地狼你就直接往里面走,直到把武罗引出来。武罗出来后我会给山鬼信号。接到我的信号山鬼就按计划行动。万一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我想要戏弄她才叫你们去的,她顶多跑到我这里来大吵大闹,不至于把你们怎么样的。”接下来便详细的开始与刘地、瑰儿讨论细节,怎么说话能令武罗睡昏了的脑袋更混乱,怎么应对有可能遇见的神兵神将、灵禽异兽,怎么进入武罗的屋子……
  火儿打断他们的话叫嚷:“我呢?你们说了半天,怎么没提我的事?”
  “你什么都不用干,呆在我这里就行!”泰逢拽拽它的尾羽。虽然没有打它,但是泰逢还是忍不住不时地欺负欺负火儿,把他对必方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
  “为什么他们可以去,我就要呆在这里对着你!”火儿大怒。
  “因为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你去的话一切都会搞砸!”
  刘地听得连连点头,不愧是神人啊,看人看得真准,才跟火儿相处了几天啊,就把它的本质给看透了。
  火儿身上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这种话简直就是在绕着弯子说它没用,说它霸道、没礼貌、任性什么的它都不在乎,因为它本来就那样,这点自知之明它还是有的。火儿最受不了的只有两样,一个是说它不孝顺,它向来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孩子,周影有自己这样的孩子偷着乐去吧;另外一个就是说它没用。它可是最厉害的必方,从小到大,向来是它想欺负谁欺负谁,它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所以倒也从来没有谁犯了说它没用这个忌讳。一路上它都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失去为周影“抢药”的主力,今天被泰逢把它冷落在一边,叫它怎么能不恼火?
  “你就那么想去?”泰逢斜着眼睛问。
  火儿同样斜着眼反问:“你以为没有我他们两个行吗?”
  泰逢注视它良久,长叹口气:“是我错了……这本来就不是我应该插手的事情……你跟着地狗去,万一武罗不吃他那一套,你就使出你的绝招来,有你在保证武罗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真的?”火儿对他的不满顿时化为了好感。自己的哪个绝招适合对付神人呢?是放火?放大火?放烈火?还是横冲直撞?还是暴雨式乱啄?还是……
  泰逢提醒它:“你的绝招不就是拼命胡闹吗。”
  “你说什么!”
  刘地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从一开始,泰逢对待火儿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作为一个神人,他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必方为甚么过分的在意?而且叫火儿在武罗的面前尽情的放肆,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他怎么能保证武罗不会把它怎么样,难道武罗是个特别喜欢小孩子,不管对方都么没有教养都不会生气的人?
  泰逢从他眼中看到了疑惑,干咳一声说:“我们在讨论一下细节。地狗(泰逢听火儿总是这么叫刘地,居然照样学了去,整天地狗地狗的叫来叫去),有些事情不知道不知道好,知道了也没用更难受……你们要记住,得到灵药离开这里以后,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刘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笼罩在山峦上的迷雾轻轻分开,一个仪态万千的女子带着迷迷糊糊的表情从山中走了出来。刘地已经在山口又是狼嚎,又是撞山,又是倒拔垂杨柳的折腾了好几个钟头,也不知道是他的力量在这样的场所面前太显微薄,还是武罗睡得太死,居然这么久才出来找他这个扰乱“山门”的家伙算账。可是看她一脸迷瞪的模样,可见她真的是睡得迷糊了,正是下手骗她的大好时机。
  武罗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地狼,在脑海中寻思了许久后才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呀?这里是帝都,走进去的话杀无赦。”
  刘地嘻笑着反问:“为什么呀?”
  武罗已经沉睡了这么久的光阴,刚刚醒来,头脑还不甚清醒,看看他眨眨眼又说:“这里是帝都,请你止步,前进者杀无赦。”
  刘地却又问了一次:“为什么呀?”
  武罗一时似乎愣在了那里,歪着头不出声,刘地于是也不作声,两人就那样面对面僵持着,不动不语,活象两个石像。刘地在心里暗暗祈祷瑰儿那边进行的顺利,自己这里反正能拖一时是一时,一旦被揭穿了阴谋,大不了搬出泰逢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他身上一推。只要武罗不立刻出手杀了自己,自己也就死狗不怕开水烫了。
  丹木、珠树、玉树、碧树、璇树、瑶树、沙棠树、琅玕树、服常树、不死树……世间难的一见的中重珍奇树木在这里密密麻麻的生长着,每一株的高度都到达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就连那些最矮的木禾,都有四、五丈的粗细,几十米的高度。抬头仰望上面晃晃荡荡的稻穗时,仿佛在看一挂挂固体的瀑布。不时有凤凰与鸾鸟从树上飞起落下,挑拣着啄食树上生长出的玉石果实。由于树下走来的这个陌生女子是个山鬼,所以它们对她并没有什么防范之心。甚至有些热情的鸟儿还把果实衔到她的手里,请她也品尝一下。
  瑰儿站在这样无数的参天巨树之间茫然四顾,面对着到处都一模一样的景象,不知道应该向哪里走。泰逢说的很清楚,武罗犯迷糊的时间不会很久,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可是到底要选择上哪个方向走才可以找到大帝的宫殿呢?原本看起来精致之极的地图,真正到了现场才知道,泰逢的地图画得真的是太过于简练。在这样大的范围内,他居然只给瑰儿画出了一条路,可是要叫瑰儿怎么去找到这条路啊?
  在这种四处巨木耸立云雾缭绕的地方,视线所及本来就有限,更何况还有无数的怪树奇石处处遮日,她又不敢随便飞行,所以只好凭着感觉向一个方向奔去。
  越向前走雾仿佛越浓了起来,可是瑰儿忽然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泰逢画的地图上的一个重要的标示物:一座不知什么材质制作的,驾着蛟龙高耸入云的必方雕像。黄帝的灵兽真是威风凛凛啊。瑰儿感叹着,按照地图的标志向左拐去,走上了一条小路。
  走上这条路后迷雾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的景致也趋于正常,至少不再是入眼的植物、物件都那么惊人的高大了。小路两侧各种各样的植物虽然不是什么神树仙草,但是都生长的欣欣荣荣,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令人舒心的气息。从这里开始逐渐有些人型的身影出现在树丛后面,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注意化为山鬼的瑰儿,瑰儿自然更是小心的避开他们,尽快的沿着小路前进。走了不一会,一座精巧的小楼就出现在路的尽头。
  武罗的神情越来越清醒,刘地外表依旧保持那种讨人嫌的姿态,心里开始紧张。面对这个女神与面对泰逢的感觉完全不同。随着她的眼神渐渐清晰,一种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知道自己随时可以掌控眼前的一切,包括别人的命运的气势。刘地感叹自己运气好,泰逢那种性格的神人大概是万众无一的存在,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武罗梳理着自己的情绪。
  募然被吵醒,她本来是十分的不快的。可是分析了一下自己睡了多么久,不由又有些好笑。依照自己的性格,竟然真的可以一睡近千年,要是以前有人这样告诉她,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疯了,可是现在……唉,不知道那件事情闹得怎么样了?不过既然没有人来叫醒自己,就说明一切还是那样僵持着,谁也没输,谁也没赢吧。自己的老朋友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知道自己的难处,所以这些年来并没有来打扰过自己。这次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应该去拜访他们了。
  武罗看着眼前的小妖怪,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当年一赌气使用了最厉害的法术入眠,现在幸亏是他把自己叫醒了,不然自己还要一直睡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不是你这样的妖怪可以来得,快快退回去,我就不计较你今天的逾越了。”
  刘地看着这位女神,努力地鼓起勇气拿出懵懂无知的神态:“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武罗皱皱眉头。自己睡得这么久吗?已经到了这些小妖怪都不知道青要之山是什么所在的地步了吗?
  “你不知道这里是青要之山吗?”
  “青要之山……说起来我听过这个名字。在什么地方听得来着……”刘地低头做冥思苦想状,同时用眼角偷偷瞄着武罗。
  武罗看眼前这个小妖怪的样子,回想当年青要之山四个字在大家心目中是何等的地位,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狼居然都要站在门前苦苦思索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的心里生出一股焦躁之气,向着刘地摆摆手说:“总之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点给我走。”
  刘地忽然重重地用右拳一砸左手心,大声说:“啊呀,我想起来了,我是听泰逢说过的吗!”
  泰逢?武罗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号邻居来。想到那个为神不尊,没大没小的家伙就住在附近,她就一肚子的不满意。不过泰逢很受黄帝的喜爱,和山也是黄帝特别送给他居住的,作为青要之山的山神,武罗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不知道那个恶邻都在做什么?也只有他才会把些乱七糟的妖怪都带到(be,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地面来。想到这里她看向刘地的眼神不再那么平和,冷冰冰地问:“喔,我倒要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刘地抓着头发,一边“回忆”一边说:“他说这个山头住着一个十分凶恶的女人,要我们千万别到这里来……还说特别是像我这样英俊的妖怪,要是被那个老妖婆看上了,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故意不去看武罗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武罗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大发雷霆,然后立刻挽起袖子去找泰逢算账,而是忽然一笑:“我明白了,泰逢闲得没事做,派你来找我麻烦寻开心来了是吧?”
  刘地一副弄不清初状况的模样,傻乎乎地问:“什么呀?泰逢凭什么派我出来,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哈……”武罗用袖子掩着嘴大笑起来。这个地狼真是狂妄的有趣,就连自己都要比之逊色三分的神人泰逢要是真的是他的手下败将的话,他就不是一个小妖怪,至少是个神了。“你说泰逢是你的手下败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伸出一根手指远远点着刘地问。但是不等刘地回答,她已经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刘地被像一只沙袋一样的扔了出去,一头撞在一棵树上。“虽然我不喜欢泰逢,但是也容不得你这样没上没下,随意侮辱一个神人!”武罗冷笑着说。这个地狼事到临头连一般的妖怪都不如,居然还敢说那样的大话。
  “唉呦……唉呦……”刘地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喝酒喝赢了他啊,怎么样?你不服气也跟我喝!”
  “喝酒……”武罗想起泰逢是个无酒不欢的人,没想到他会拿这种事情跟人比试,还输给了一个小妖怪。她想象一下泰逢喝酒输掉的样子也忍不住好笑,看来自己倒是错怪这个小妖怪了。现在她的心情大好,甚至忘记了眼前这个小妖怪刚才复述的那些泰逢诋毁自己的话。“这里是青要之山,天帝的下都,你知道了吧。”
  刘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面小铜镜,正在上上下下的照着自己的面孔,用捏着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尖叫着:“啊,我的鼻子歪了!啊,我的皮肤破了!啊,我美丽的容颜啊……”边叫还边用一种水波盈盈的眼神飘向武罗。
  面对一个男性这样的眼神,武罗身上有种想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从来没想到过一个男性居然会……
  又是一个哀怨的眼神飞过去,刘地幽幽地说:“你怎么打人家的脸呢?这叫我怎么见人啊?”
  武罗忽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蠢事,竟然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妖怪纠缠了半天。这样的误入者,本该叫一个卫士扔出去了事,自己怎么就巴巴地亲自跑出来了呢。要不是睡了太久,自己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还是……自己表面上说是两不相帮,宁愿躲起来睡觉,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们来找自己,还是希望发生些什么的。所以一听到门口有什么动静,马上就自己跑了出来……
  武罗自己想着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味过来,自己还站在山口,跟一个小妖怪面对面的发呆。回神一看,那个小妖怪倒是很安静,自己缩在一棵树底下拿着树上的果子吃。其实这里的果子也不是他这种小妖怪可以乱吃的。不过,算了,现在谁还来管这些呢?天帝已经几千年没有驾临过这个下都了,除了自己,这里的事情根本没有别人会上心了。
  “吃完那个果子你就走吧。”武罗说完甩甩袖子,准备回去好好想一下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是继续睡去,还是联系老朋友们,作点什么……
  “嗨,嗨,美女,你等一下啊……”身后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妖怪居然又追了上来。武罗这次真的不耐烦了,回头看着他,一脸的严厉。
  终于走到这里了。
  看着眼前的房子,瑰儿轻轻舒口气。
  房子从外表看起来不大,不过里面也许像泰逢那里一样,外面看着朴素,里面却大的像个迷宫。房子的门没有关,瑰儿深吸一口气,仰着头走了进去。在这样的地方使用什么法术都如同掩耳盗铃,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向里走,凭着自己山鬼的身份,也足够糊弄一下子得了。
  房子中没有什么人影。瑰儿一直往里走着,除了几只大摇大摆的飞禽,她什么别的生物也没看见。房子里面果然也是别有天地的,一进套着一进,其间还有各种风致的小花园点缀(说是小花园,是因为与外面什么都庞大的山林相对比的结果),瑰儿越走越快,干脆在里面小跑起来。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看到任何像是炼丹的所在的建筑物。
  都怪泰逢不把地图画的清楚一些。不过他与武罗邻里之间相处得似乎可以说是恶劣,不知道武罗家里面的情况也是正常,只是苦了自己,这要怎么去找啊?也不知道刘地在外面怎么样了?被女神打死了没有?火儿不会又闯祸吧?在武罗面前也像在泰逢面前一样恐怕是行不通的。
  瑰儿又在庭院中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一阵子,一只从她身边飞过的鸾鸟看她的样子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在找什么吗?是不是丢了东西?”
  瑰儿忽然灵机一动:“我丢了条手帕,好象丢在炼丹室那里了,本来想回去找,可是现在却迷了路——你知道这里太大了,一不小心就迷路。”她一边说一边心虚地偷偷用眼角注视对方的神情。
  鸾鸟晃动着它那生着美丽翎毛的脑袋同情地说:“是啊,我都建议过多少回了,应该给各个院子都起个名字的嘛,你也这么认为吧?”
  瑰儿连忙点头。
  “炼丹室在……”鸾鸟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说,“在蓄丹室的后面。你从这里向前,在向右,再向前,再向右就看到了。”
  瑰儿心中庆幸不已。不但打听到了方位,最重要的是她忽然觉得,那个丹药很可能根本不在炼丹室,而是在那个蓄丹室。向鸾鸟道了谢,瑰儿急忙走向那个方向。那只鸾鸟还在身后嘱咐:“炼丹室里有很多机关的,你别忘了先把门口的宝石按亮再进啊!还有,如果女神这次醒来同意了给各个院子起名,记得推荐我去题字啊,我的字写得很好的!”
  站在蓄丹室门前,按下一颗绿宝石(这里与炼丹室不同,是绿的),宝石亮起来时瑰儿察觉这里所有的阵法、机关都自动关闭了。看着缓缓打开的门,看着从门后透出来的各色仙丹的光芒,瑰儿不知道心里多么感激那只鸾鸟,如果可能,她会把全世界需要题字的地方都请它来题的。
  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摆满了各种架子,每个架子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锦盒、木盒、玉盒、石盒。有的盒子的盖子就那么随意的敞开着,露出里面装着的流转着各种光芒的丹药来。“冷静点。冷静点……马上就要成功了。”瑰儿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向屋中走去。越是仙丹就在眼前,自己这次行程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她越是不争气的手脚发抖起来。找到仙丹就可以回家了,周影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也就可以恢复正常了。这样对自己反复说着,瑰儿毅然向前,对着神仙的丹药伸出了黑手。
  刘地向着武罗摆出他自己认为最帅气的姿态说:“我的精神损害赔偿呢?”
  武罗皱眉反问:“什么?”
  “你先是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怀疑我说谎,对我的人格进行了侮辱,对我的自尊心进行了无情的践踏,对我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又在事后不仅不向我道歉,反而对我进行殴打,把我最最英俊的脸给打伤了。这对我的心情犹如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你不觉得这样一走了之很没有道理吗?你不觉得应该对我作出适当的赔偿吗?”他越说越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口沫横飞地喋喋不休着。
  武罗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要你给我赔偿!”刘地掷地有声,理直气壮。
  武罗气极反笑:“你擅闯帝之下都,我已经饶你不死了,你居然还敢跟我无理纠缠,你是觉得我的脾气太好,可以任着你胡来是吗?”
  刘地小声嘀咕:“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谁会想对你胡来啊……”
  武罗怎么可能听不到他的话,大怒之下扬手甩出一道金光,把刘地紧紧捆住吊在了半空:“本来想要饶你一命,可是看来,你是自己找死来了!”武罗咬着嘴唇,开始思考要怎么收拾这个无礼的小妖怪才能杀一儆百,让那些已经遗忘了帝之下都是什么所在的小妖怪们都知道,青要之山可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来撒野的地方。
  “天帝啊……”刘地发出一声哀号,“天帝啊……您看看您的属下啊,她是怎么对待弱者的啊……像当年您是何等的宽宏慈爱,怎么您才退位几天,您的手下就敢这样得忘了您的教诲,欺压良善啊……天帝啊……你睁开天眼看看啊,我好冤枉啊……嗬嗬嗬,我的天帝啊……”只见他声泪俱下,仰天长呼,状若疯癫。
  武罗本来正在气头上,听他叫出天帝的名号来,心头倒是一软。要是天帝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以他的大度,怎么会与这样的小妖怪计较,必然是会一笑了之的。不过看着刘地油头粉面的无赖相,武罗越看就越来气,不教训他教训他怎么行。
  “你想怎么样?”武罗淡淡地向刘地问。
  刘地故意装作看不到她的脸色,厚颜无耻地说:“你就像我赔个不是,给我一两百颗仙丹座赔偿,再送给我十个个的仙子美人儿,我自然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与原谅你了。”
  “呵呵呵呵……”武罗失笑起来,“我说一个小妖怪怎么敢这样张狂,原来是个疯子。治疗疯病的仙丹我是没有,你想好起来的话,还是……”
  “谁是疯子啊!”刘地气愤地大叫,“你再一次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要求赔偿的数额相应的提高……”他一边扯着嗓子叫喊,心里一边却急得不行。瑰儿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已经在尽力的拖延,可是武罗忍耐马上就要到达极限了,难道非要让火儿出马?
  武罗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忽然警觉地扭头看着身后的山林:“有人偷盗我的东西!难道……”她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凝视刘地,“你们竟是一伙的?”
  瑰儿在蓄丹室中转来转去。由于害怕那些关着的盒子中设有防护措施,她先是在那些开着盖子的盒子间寻找,可是整间屋子都看遍了,也没有看到她要找的东西,于是大着胆子开始去开盒盖。连开了十几个没有出现异常后,她的胆子更大,手也更快了,一通上下翻找,最后在一个角落的木头盒子中,她终于看见自己要找的仙丹。
  鲜红的颜色,呈不规则的多边形,有一种光线从上面向四周伸延,使得它看起来似乎比实际体积要大很多。这样的丹药盒子里面一共有十一枚,瑰儿口中叨念着:“武罗大神,为了救人我才不告而取您的丹药的,您千万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我只拿一个,只拿一个喔……”说着伸手从盒子里轻轻取出一枚丹药。
  没有任何的动静。
  原本预料中的,丹药一旦从盒子中拿出来就会被触动的防御并不存在。
  已经紧张得闭起了眼睛的瑰儿常舒了一口气,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位武罗女神和泰逢其实还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他们住的地方都很敞开随便,对于住在他们势力范围内的妖怪、神民、灵兽等几乎毫不防范,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和尊重。看来神人都是很不错的人,自己来偷东西实在是不对,可是为了周影自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向女神负荆请罪。
  瑰儿又喃喃地嘟哝几句,刚刚要转身离开——到现在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只要安全离开武罗的居处,然后发信号请泰逢把自己弄走就行了。
  “我说,你是不是又走错地方了,这里是蓄丹室——不过我听说元音捡到了一块手帕。特意来告诉你,你去问问看是不是你的——不对,你,你在干什么!”
  瑰儿又惊又怕地转过身,看到那个好心为她指路的鸾鸟正站在门口。
  瑰儿手中拿着仙丹,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狡辩,只好呆呆得看着那只鸾鸟一脸愤怒的步步逼近……
  武罗一得知自己的家里进了贼,马上就明白眼前这个纠缠不休的小妖怪正是那个窃贼的同伙:“你们居然这样的胆大包天!”随着她的一声大喝,被捆着的刘地也同时叫起来:“火儿,你还不快来救我……”
  就在武罗挥出的法术将要到达刘地身上的一瞬间,一直躲在刘地口袋中的火儿撕裂了泰逢为它设置的藏身符咒冲了出来,挥动翅膀把那个法术打偏,自己也被反弹力震的一屁股坐倒。但是它立刻就蹦起来,几下扯断刘地身上束缚:“果然还是要靠我!你这个笨蛋把事情搞砸了吧!”火儿看着刘地的狼狈得意洋洋地说。
  “笨蛋,是瑰儿搞砸了,咱们也赶紧撤吧!”刘地见它还要跃跃欲试,连忙拎住它的翅膀准备拉着它一起逃窜。瑰儿一定是被捉住了,可是救她的工作要由泰逢去完成,自己是不会去做那种不自量力,把自己和火儿也搭进去的行为的。
  因为没有预料到还有一只灵兽,武罗仅仅使出的对付妖怪的法术被火儿轻易地撕开。她冷笑一下:“小小年纪就学人家出来胡闹。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说着手中弹出一点像是绿芽般的东西,向着刘地与火儿飘过来。那个东西飘飘乎乎的速度很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刚好挡在刘地的面前,阻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个东西上散发出来的极为冰冷的气息使得刘地不得不在它面前后退。
  他尝试几次无法离去,索性转过身来面对武罗。
  “你的胆子倒是很大。”武罗见刘地已经收起了原本的无赖相,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对他的勇气倒是很佩服。
  刘地恭恭敬敬地向武罗行个礼:“我的胆子倒是只有一般大,可是为了朋友,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敢来冒犯您。您大人大量,何必跟我们计较呢?”
  “哼,现在说得好听!”武罗对于刘地刚才的胡搅蛮缠比他们来偷盗自己东西这一点还要气愤,所以冷冷得指着刘地说:“把你的内丹交出来,把那个必方留下,我就饶你不死。”
  “我的内丹可以留下。但是这个必方是我朋友的儿子,我不能把它作抵押品。”刘地不卑不亢地说。
  火儿一下子从他身后跳出来,站在他的头上嚣张地说:“你说什么?要把我当人质!我怕你不成!”
  武罗看着这个小必方,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张狂,父母怎么教你的!”
  “我的家教用不着你多嘴!”火儿最听不得别人说它的家庭教育有问题,“我爸爸说了,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怎么,你有意见吗?有意见我们也不接纳,气死你!”
  刘地得嘴唇蠕动几下,可是记起来泰逢说的,要火儿拼命胡闹就行的话,就没有出声。而且看起来武罗对火儿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同。赌了!他一咬牙,什么都不做的站在了旁边。
  武罗看着不知好歹地上下翻飞的火儿,忽然说:“好,我就教育你懂得什么叫规矩!”说着手指一点,那个一只飘浮在旁边的绿色的“叶子”就向着火儿撞过去。这样温度极为低的法宝对付火灵兽刚好合适。
  谁知道火儿居然一低头,迎着叶子就冲了上去,双方相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这种硬打硬撞的方式把武罗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有这么大的性子。接着火儿飞上空中,口中开始念诵咒文。看它瞪眼扬眉的样子,显然是要与这个神人硬碰了。刘地抢上几步想要阻止。
  武罗只听了火儿念诵的几个字就愣在了那里,等到火儿的法术完成,像颗火流星般向着她一头撞过来时,她灵巧的躲在一边,然后手画阵法,把火儿包裹在了里面:“小东西,老实告诉我,这次是你自己想来的,还是你父母叫你来得?”
  火儿黏胶般的阵法中挣动不休,向着武罗大吼:“你等着,我现在打不过你,等到我长大了……我就要你好看……你最好把我爸爸需要的仙丹乖乖交出来!”这个小家伙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眼,它故意不按平时的习惯说影,而说我爸爸怎样,就是为了让武罗误认为影是一只大必方,会多少有些顾忌。
  “呵呵呵呵……你这个孩子真是……你爸爸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你管我们干什么!”
  “你可知道这是天帝的下都,在这里偷盗是什么罪名吗?”
  火儿一撇嘴:“我管你是什么地方,我要的东西你最好乖乖交出来,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他努力的想,也没想出自己能把对方怎么样来。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人家就是比它厉害。“等将来我长大了,变成大必方,我就把你……嗯,把你变成花瓶在里面养鱼!”火儿气势汹汹地说出了它的威胁。
  武罗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敢笑我!”火儿在周围的树上跳来跳去,“我要……”
  武罗神情严肃下来说:“你要留下!我不会让你再跟着着几个小妖怪胡闹的。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你,让你懂些规矩!”
  周影平生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火儿万一有一天被仙看中,要强行抓去做灵兽怎么办?而现在,这个担心似乎就到了眼前。武罗好像很喜欢必方,连火儿这种性格的都不嫌弃。可是刘地怎么能带着周影的孩子出来,却不给他带回去?
  “不行,它是我朋友的儿子。我既然带它来了,就要好好的再把它带回去。”刘地挡在武罗与火儿之间。他准备如果武罗强行留下火儿的话,他就不顾一切地进行攻击,争取一点时间让火儿逃到泰逢那里去。
  这是一只美丽的小鸟自林间飞出来,在武罗的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阵子。武罗了然的点点头:“原来你们要的是这种药,这不是他们送给我的嘛?好吧,药可以给你们,不过小东西给我留下怎么样?”
  “不行!”刘地与火儿异口同声。
  武罗看着火儿与刘气势汹汹的样子,忽然“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守护天帝的灵药是我职责所在,是万万不能给任何人的,不过嘛……”她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颗龙眼大小,红色的多边形药丸,“这颗药丸不是天帝的东西,而是我的一位朋友送给我个人的东西,我想送给谁……可就完全由我说了算罗……”
  “给我!”火儿也不客气,伸翅膀就去抓。
  武罗的手上下移动,总是在刚刚好的瞬间躲开火儿的“贼翅”,笑嘻嘻地说:“你们这次把我唤醒,我心里倒是很感激你们,所以也打算给你们一点奖励。”
  “那就别罗嗦,拿来吧,拿来!”火儿上下翻飞,明明看见武罗的手掌只在小小的范围间移动,它却偏偏就是拿不到。
  “可是我还没想好要奖励给你们什么呢?是这颗药丸呢?还是把山鬼还给你们呢?还是留下必方,山鬼和丹药你拿走呢?”武罗作沉思状。
  刘地邹德武罗已经没有了敌意,于是捉回火儿向武罗行了个礼:“大神即然不追究我们私入青要山,为什么不能释放了我们伙伴呢?”
  武罗摇摇头:“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说,属于我的东西可以送给你们,但是你们觊觎天帝的东西不行,有罪恶必罚,山鬼私入内苑企图偷盗,我怎么可以放了她?不过……如果你们请求我释放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说着合拢手掌,那颗药丸消失在她修长的手指间。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能在瑰儿与灵药之间选一样?”刘地问。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要留下必方换也行。”武罗点着头,脸上写满了“就是要难为你们”的神情。
  “我们要瑰儿!”
  “我们两样都要!”
  刘地与火儿同时说。刘地捂住火儿的嘴,又重复一次自己的话:“我们要瑰儿。”
  “好,”武罗手指一弹,几只鸾鸟飞来,背上坐着的正是被五花大绑的瑰儿。两个童子从鸾背上扶着她跃下,同时给她去了绳索。瑰儿快步跑到刘地他们身边,眼圈一红说:“我明明已经拿到了……”
  “算了,算了,本来就是竭力一试的事情,我们不是也没打算一定可以成功嘛。”刘地语气轻松地安慰着瑰儿,“我们都能平安无事就不错了。”
  “可是……”
  “好了,我们干脆的承认失败,走吧。”刘地拦着还不甘心的瑰儿与火儿,“大神,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呢?”
  真没意思……武罗对于他们的勇于放弃有点失望地挥挥手:“你们走吧。”
  “武罗大神,那么我们告辞了,不过我们会住到泰逄大神那里,暂时等待机会的,不一定什么时候,我们还会来拜访您的,如果到时候又打扰了您的睡眠,您可千万别生气。”
  武罗眉头一挑:“什么,还敢来!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神我们决定了,不再打天帝的灵药的主意,而是算计您的那些,这样就不算亵天帝了吧?”刘地毕恭毕敬的回答。
  “混帐,竟敢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武罗大怒,手一挥,把刘地打了个跟头,头正好撞在停在一边的鸾鸟脚爪上,又被鸾鸟一爪踢开,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头晕目眩地一时爬不起来。但是躺在地上还是一副无赖像地说:“大神,反正你也有过送人的打算,不如给了我们,您自己还省多少麻烦。”
  “如此无赖!”武罗怒叱一声,一掌虚空拍下去,把他打得陷入地面数寸,呻吟不已。武罗冷哼一声:“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青要山,我必杀不侥!泰逄的面子也救不了你的命!”
  刘地苦笑一声,勉强支撑起来:“您真的不能发发慈悲?”看武罗随和,他才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她的性情这么多变、古怪,马上就会翻脸。
  武罗白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站住,给我把药留下来!”火儿忽然大声吼叫,张开翅膀扑了过去,武罗头也不回,她身边的鸾鸟各自发出一声不悄地低叫,双双伸翅向火儿扫过去。“不要杀它。”武罗淡淡地吩咐,她刚走到林边,就听接连两声惨叫,两只鸾鸟居然一先一后地被扔到了她的脚边,鸾鸟们漂亮的羽毛被烧的稀稀落落,梗着脖子一时居然爬不起来。
  “你居然这么厉害,真看不出来,家教不错嘛。”武罗眯着眼睛看着冲过来的火儿。
  “把东西交出来!这是打劫!”火儿气势汹汹地宣布。
  武罗掩口大笑:“哈……就凭你么?”
  “我最掸长抢劫了,你要试试吗?”火儿火气上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
  武罗伸手一指,几道光圈向火儿身上打去:“让你尝尝缚灵光。”她直接使出神人们捕捉灵兽用的法术,打算把这只小必方捉住,教训教训再放掉——她心里也是为了火儿好。这个孩子的脾气实在容易闯祸,可是现在的局势不比以前,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不小心惹上什么麻烦,它这么一个小孩子首先就会成为对方生事的借口。
  专门对付成年灵兽的法术对付幼年必方有些大题小作,她心中以为必然手到擒来,谁知道只见火儿挥开翅膀,左右开弓,一下一个,居然把那一串的光圈全打落在地上,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区区缚灵光也想对付我,我闭着眼你都抓不住我!”话音刚落。
  武罗已经闪身到了它的面前,伸手掐住了它的脖子,不管它翅舞爪蹬,把它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端祥着。
  “大神,手下留情!”刘地和瑰儿同声叫起来。“我们立刻就走,看在它年幼不懂事,请您放过它。”
  武罗对他们的声音置若罔闻,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的火儿浑身不自在,良久之后她伸手指重重在它额头上按了一下,看得刘地他们心惊胆战,以为她是要强行收服火儿做她的灵兽。不能顺利地为周影找回灵药也就罢了,本来那就是个虚无飘渺的打算,可是万一再把火儿搭进去,回去如何向周影交待。
  幸亏武罗不是那个打算,而是叱责:“你这小东西,跟你老子一样德性!早就劝他们有了孩子的时候不要父亲孵,他们居然就是没听,又弄出这么个死小鬼来!还敢跑到我这里来捣蛋,我代你父母教训教训你!”说着扬起巴掌,重重地冲火儿的屁股打下去。几下收拾的火儿“吱吱”乱叫。
  武罗打了十几下之后松开了手,火儿跳到树上,翅膀捂着屁股,嘴里叽叽咕咕,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它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武罗不知为什么却又拿出了那拉药丸扔向刘地:“看在这个孩子份上给你们罢,不过可没有下一次。”
  刘地接住药丸满脸莫名其妙,正想再问点什么,武罗却径直走回了林中,白雾在她身后自四面掩来,青要山再次从刘地他们眼前隐去了自己的面目。
  刘地手着那颗灵药若有所思的说:“她好象知道火儿的父母的事情?”
  “火儿的父亲不就是周影……”瑰儿一言未完就收住了口,火儿的父母当然不会是周影,周影只是它的养你,它的生父必然是一只必方。“不然……咱们再问问她?周影一定也想知道火儿的父母的一事情的。”瑰儿犹豫着说。
  刘地看看迷雾锁绕的山林,再看看手中的灵药,咬咬牙说:“不行!好不容易拿到了这枚灵药,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周影是不是想要知道火儿的身世,还是等周影恢复法力之后自己决定吧。反正青要山也跑不了。”
  火儿已经飞了回来,连忙附和说:“对,对,先回去见影,我想他了——还是我厉害吧,一吓唬她她就乖乖交出来了,哈……”它当着刘地和瑰儿的面被武罗打屁股,可以说是受了奇耻大辱,不但想急着离开这里,而且还要自吹自擂装装门面。
  刘地决定说:“我们先回泰逄大神那里去休整一下,再出发回人间——如果大神心情好或者正好喝醉了,说不定随手就把我们扔回人间了呢,哈……”
  瑰儿却悄悄问火儿:“火儿,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在哪里吗?”
  火儿不屑一顾的一甩头:“亲生父母?什么玩意啊!我才不希罕呢!”
  刘地看着手中的药丸,深吸一口气:“成功了!撤退!雄赳赳气昂昂……”在他五音不全的歌声中,两妖一灵兽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
  武罗回到自己的住处,遣走童子们后靠在软榻上,伸指对着不远处的水晶镜台弹出一点红光。红光撞上镜面,原来显现着一片阴霰的镜中景象渐渐清晰起来,露出了一所宽敞精致的厅房,厅正中也有一张榻,榻上正半倚半卧着一名红衣女子,似乎在闭目养神。
  “烙,起来了!”武罗略带着兴奋地叫:“咱们好久不见了,快来跟我聊聊!”
  红衣女子缓缓张开双眼,那双火红色的眼眸一转,停留在她那边的水晶台上,才确定了说话的是谁,淡淡笑着问:“武罗妹妹,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你丢下我们这些老朋友一睡一千年,今天怎么舍得起来了?”
  “呵呵呵……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宝贝儿子,居然带着几个奇怪的朋友跑到我这里来大闹一场,还把你们当年送给我的回天丹给要回去了。是你告诉它给过我这种丹药的吧?还有,你们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啊?这个小东西可跟你丈夫一模一样的坏脾气,又没有礼貌又嚣张。我不是早就劝你,生了蛋千万千万别让他来孵吗!你怎么不听……”
  不等武罗说完,红衣女子腾地站了起来扑向了水晶台,尖叫着:“你见到他了?他在哪里?在哪里?”
  武罗呆呆地看着这位向来以冷静出名朋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刘地他们站在昆仑山顶上,初升的太阳正好把第一缕投射在他们身上。
  回来了……刘地闭着眼睛迎接阳光,那些种种遭遇,那些与神人的接触纠缠,现在心里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身边的瑰儿正在感叹:“神人就是厉害啊,一下子就把我们送到人间界了!”
  “对,那个叫泰逢的家伙还不坏……”火儿难得的赞成了她的观点。
  刘地向着远处伸出手:“走,回家吧,周影还在等着我们呢……”
  “回家……”
  “回家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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