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忆起初时

  眼看便要成功,却没想到南宫焰却在这个时候进来。他的话,他的行为,他故意对‘慕容殇’的刺激,他对‘慕容殇’的感激和挽留,都让唐果不禁怀疑他是否早已知道了,这个慕容殇其实就是段凌赫!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烦躁!比段凌赫就是慕容殇,这个结果还让她觉得烦躁,难以忍受……
  两人不是说好都要成婚了吗?为什么还是不能信任她呢?
  她在拼命拼命的将那个人排除,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那个人是否还存在她的心里——
  “推迟婚期?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要嫁给我了吗?”南宫焰双睫阖动,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到了她跟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汊—
  “你放开我!”手被她抓痛,唐果挣了下,没能挣开,冷眼看他,“我说了,我不想和一个对我心存芥蒂的人成亲!”
  “我对你心存芥蒂?”南宫焰只觉得可笑,怒从心生,冷语反问,“这些年……平心而论,唐果,究竟是我与你有芥蒂,还是你从不曾对我敞开心扉?你的心里,就只有他!何时为我考虑过?”
  他声音平平,却一语戳中她的内心,声音微哽,心情烦躁,语气也更加不好,“没为你考虑,我会答应和你成亲吗?南宫焰,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好不好?朕”
  “我无理取闹?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要娶你,甚至拒绝了父皇的赐婚,让位!这些,这一切的一切,你觉得都是我在无理取闹?!”
  他忽然松了她的手,嘴边噙笑,脸上却尽是苦涩。
  这些年,他对她的好,为两个人可以在一起而付出的努力,今天却换来她一句无理取闹,南宫焰只觉得心中极寒——
  唐果不语,没想到他竟然提起这些。这些年,他为自己做过什么……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明明白白!她又何尝不知道他的好?六年前,若不是他鼎力相救,不离不弃,哪有现在的唐果和小螃蟹?
  她对他心存感激,唯一能报答他的,也就是以身相许,终生的托付!
  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理解?就算那个人现在找上门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她答应嫁的人是他南宫焰啊!
  她想要彻彻底底的忘记,为什么他还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那个人呢?他这样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怎么能够忘了那个人呢?
  “六年!够了吧?唐果,这整整六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不是他段凌赫……我不明白,想要忘记他有那么难吗?我真的……就比不上他吗?”
  南宫焰面目森冷,声嘶力竭——
  原本对她还极度信任,可没想到他与她才不过两三日未见,她就听了那个男人的挑拨,要推迟他们的婚期!那接下来呢?是不是要直接宣布取消?
  呵呵,为了她,为了小螃蟹,这些年……他的容忍已经到达极限了!
  唐果被他这番说辞堵得哑口无言,说不上一句话。
  两个人的吵架告一段落,屋里异常沉静。都沉浸在往事之中的两人,却不知窗外唐蟹正听的凝神——
  段凌赫那个癞蛤蟆,果然是他的生父!看来,风月会会主所说都是真的!抛妻弃子……原来他的身世,真的这般残忍!怪不得,干爹和唐果都百般避讳,不肯告诉他……
  沉默良久,他再次看过去,唐果还是一副噤口难言的样子!
  一个人的架还怎么吵?南宫焰觉得胸口堵得沉沉,想想刚刚的那个男人,想想她方才的那些话……越发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
  “你若是真不想嫁我……那便算了吧!”摇头苦笑,南宫焰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大步走了出去。
  “干爹!”
  大概是真的气急了,就连唐蟹站在门口喊他,他的脚步也未曾停,就那样兀自离去。
  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唐蟹怕极了!忽然有一种‘他再也不会回头’的感觉,难道他又要变成一个没爹的小孩了吗?
  站了好久,动也不敢动,直到感觉身上沾染了凉意,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身后的房间里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唐果该不会出事吧?心里咯噔一跳,匆匆进去,却看到她还坐在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不知是在想什么。
  “唐果!”
  听到他的唤声,她总算抬头,朝他微微一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刚刚跑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
  干爹都那么生气了,她居然还笑!
  本就气急的唐蟹,怒气直涌心头,说出的话更是不饶人,“唐果,你到底有没有心?这些年干爹是怎么对你的,怎么对我的?你难道都没有知觉吗?那个癞蛤蟆有什么好的?当初他是如何狠心杀死你的父母,又是如何抛弃我,害得你要死不活?那些事难道还不足以让你长些记性吗?”
  “你……都知道了?”她微微愣了下神,反应过来后,唇角微勾,笑得苦涩。她自认为将那些事瞒的很好,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
  “是,我是都知道了!可从一个我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嘴里得知我的生父是谁,我的身世,我的娘亲有多可怜,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唐蟹朝她怒吼着,小小的年纪,像个大人一样的斥责她。
  “我就不明白了,唐果,这世上还有比你更蠢的人吗?那个男人那样对你,你还死乞白赖的忘不了他?干爹那么好,你却不要!”
  “我没有……”看他这样激动,唐果张了张唇,想要跟他解释点什么,声音却哽在喉间,伸手过来摸摸他的头,却被他嫌恶的躲开——
  “唐果,我告诉你,我小螃蟹的父亲只有一个,那就是南宫焰!你趁早断了再胡思乱想的念头!等到十六就算是绑我也会把你绑到王府嫁给我干爹!”
  留下这句威胁的话,唐蟹摔门离去,那气势比方才的南宫焰还要强百倍!
  “混蛋,你们全部都是混蛋!什么都不懂的混蛋!”唐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扔了出去——
  被砸中的红柳木门吱吱作响,桌上的东西也被她挥手全部扫下去,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干什么两个人都莫名其妙跑来跟她发脾气?为什么错的人好像永远是她?她有说过想嫁给那个男人吗?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伤了她,又弃了她的男人!
  她也有在很用力很用力的想将那个男人忘记,可是,她的心……根本不受她控制,好不好?
  泣声泪下,胸膛里翻涌的痛,唐果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紧紧地蜷成一团,嘴里发出嘶嚎怒喊,可回应她的只有窗外清脆的蝉鸣。
  命令人将门撞开后,便看见唐果正单手撑腮,半趴在桌前,眼神怔怔的望着前方,手里拿着酒壶,正往嘴里灌,咕、咕得像是喝水一样。
  而桌上,摆着的好几个酒坛子,都空空如也。
  “哪有你这样喝酒的?不许再喝了!”也顾不的身上疼痛难忍,慕容殇拄着拐走到她跟前,将那壶酒从她手里一把夺过去。
  “你来了?”她抬起熏红的双脸,朝他嘿嘿一笑,又是一蹙秀眉,“你怎么会来呢?来陪我喝酒吗?咦,你还自己带着酒啊?”
  她已经醉得开始胡言乱语,说完就去抓旁边的坛子,被他再次制止,“果果!你不能再喝了!”
  方才,紫鸢哭着跑到他的房里,说他们园主与焰王还有小少爷大吵一架,就提了几坛子酒,把自己关了进房间,谁劝也不开。
  小少爷和焰王都不在,想不到该去找谁,于是她就去找了他。担心她出事,他便匆匆赶来,没想到果然就看到她这副模样——
  和他吵架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伤心成这样子……
  “你给我!”唐果拧着眉朝他低吼,趁他愣神之时,将坛子从他手里一把夺过去,就往嘴里灌——
  “你已经醉了,不准再喝了!”慕容殇声音也是一扬,伸手去夺,两人争夺间,坛子失手掉在地上,‘啪’得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烂碎!
  “你……你凶我?你居然敢凶我?”
  愣了一会儿,唐果低头看一眼地上的碎片,再抬头看他,酒气冲头,竟攥着拳头朝他胸前打过来,“你凭什么凶我?你有什么资格凶我?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混蛋,大混蛋!你最没有资格凶我了!你这个混蛋!,大人渣”
  “果果!”
  一把握住她敲打的手,慕容殇将她揽在怀里,用力的扣着,不让她动弹。
  开始,她的身子还来回扭动挣扎,过了一会儿见实在挣脱不开,便索性靠在他怀里,趴在他肩上嘤嘤的哭泣——
  “乖,别哭了……”顺了顺她的后背,使她平息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平静下来,却忽然推开他,双眼怔怔的望着他,“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就是很喜欢,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
  愣了愣,点头,只是声音略显生涩,“……有!”
  “那你有没有被这个人伤害过?”她长长的睫毛阖动,刚哭过的眼眶略显红肿,水润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就知道你没有!”见他不点头,也不说话,她撇着嘴笑,似乎对他没有被伤害过的事很鄙视。
  可是才刚笑完,脸又立即一苦,摇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就好像一把很钝很钝的刀,钝到连皮肤也划不破,根本伤不了人……可是你没想到的是,它却可以轻而易举的你的心脏……而你呢?如果想要拔出这把刀,就必须连同你的心脏一起拔出!”
  说到这里,手不由得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她自言自语的点着头,“对,就是这种感觉!你那么那么爱他……你甚至以为,他也同样的那么那么爱你……可是才一转身,他就能挥手砍掉你的头颅,毫不犹豫……”
  慕容殇听的心中悸悸,第一次听到她形容当初的事。看着她这样彷徨迷茫的眼神,心中绞痛。仿佛,她口中的那把钝刀,此时此刻已经了他的心脏——
  “果果……”
  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她却忽然扭头望过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竟露出些许恐惧,“你知道吗?这还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你想报仇,你想杀了他……却根本做不到,甚至就连恨他都做不到……你知道吗?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吗?”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接近嘶吼,唐果无知无觉的摇着头,双手捂住耳朵,痛不欲生。
  现在,只要她一闭上双眼,眼前都还是六年前她失明的双眼恢复过来的那一刻,所看到的景象……那样,不堪入目的景象!
  她的哭声还在继续,嘤嘤嗡嗡,传入耳朵,可此时此刻的慕容殇浑然不觉,仿若听不到。
  就那样瘫坐在椅子上,动也不能动。
  伸手,取过桌上的那坛酒,倒了一杯,送到嘴里。
  和她方才一样,灌水似的连续又是几杯下肚,只觉得头痛得要命,最后,终于撑不住,头一歪,一下趴倒在桌上!
  原本蹲在地上哭得痛苦的唐果,听到屋内再没有动静,这时候忽然起身,看他已经昏迷过去,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略顿了一瞬,才伸出手,揭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毫无意外的,果然是他!
  注视着他清俊的容颜,唐果启颜轻笑,“阿赫……当初我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我带着孩子消失,再不打扰你……可今天,你为什么还要再出现呢?”
  冰凉的指尖从他脸庞,眉峰,鼻翼,唇角轻轻掠过,六年不见,他并没有变多少,还是这样俊朗不凡,只是那眉心间许是因为长时间地锁眉,而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褶痕。
  “你母妃的仇不是都报了吗?我以为,你会开心的……可你怎么还是不高兴呢?”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她,唐果继续轻笑,直到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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